要是对方真是因为看到她才进来的,那么一直跟着她吗?从什么时候起?刚才她跟吴美希做的一切,她不会都看到了? 内心七上八下,慌乱到一句话也讲不出,却是对方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问她。 什么意思。“我不能在这?” “不是的,”小女孩的面色有明显的担忧,“你家面馆不在这边,学校也不在。” 学校? 所以,这人之前来她们学校,分明也认出了她。明知那天她在场上,却把情书递给了别的男生,且全程都没有过来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吉霄掀开对方的手。“那又怎么样,”她说,“我来找我朋友,不行吗?” 小女孩却再次抓紧她衣襟,说出令她分寸大乱的话: “你朋友是刚才那个姐姐吗?”她扬着一双纯白无暇的双眼凝睇她,并且直接用上那个她和吴美希一直刻意回避的词—— “我看到了,她偷巧克力。”
第52章 交换 被直接揭出丑处, 吉霄又羞又惧。想再次逃开,就被对方拖住她的手。“别去!”她说。 见女孩垂下眼眸盯她装可乐的裤兜,吉霄便知道这个人什么都看见了。好久才开口, 求女孩:“你走吧, 别理我。” 小姑娘却不听她的:“我不走!我会跟着你,要是你想不交钱就离开,我会告老板!” 听到这威胁, 吉霄焦躁地抽手:“随便你。”说完转头。 小女孩的神色愈发失望,眼见追不上吉霄,干脆从往货架另一侧去,刚走到过道就朝收银台喊:“老板!这里……” 正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学生围着付钱的老头是听到了这一声的。但等他沉下老花镜朝声源暼去,那边已经看不到人。老板也就管不了那么多, 继续帮眼前排队的小人们算账。完全不知此刻货架最深处, 两个孩子正纠缠在一起: 此刻一个从后抓牢另一个的书包, 还捂实她的嘴。 吉霄脑海一阵空白,然而等她找回意识那一刹就留意到了, 被她牢牢控制的人似乎没有抵抗。 除此之外,因为贴近, 开始完全感受到她的存在:温热的鼻息抵触她指尖, 向来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高马尾也被她弄乱,粉红色书包上的卡通图案是现在低年级小朋友最喜欢的蓝猫…… 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阿奶以前拿搪瓷盆打热水给她洗脸, 用的湿毛巾总散发出干净的皂香。冬天起床后公用区又困又冷,但阿奶一用这样温热淡洁的毛巾帮她揩脸, 她就会醒过来,并感觉心窝踏实。 而此时此刻, 眼前的孩子就跟滕着白色雾气的热毛巾散发着近似的味道,令她再无法动弹。春雨中, 她给她糖。 毫无条件的善意,让她再冰冷也心生彷徨,竟在这样的关头对她圈定的人鬼使神差地问: “今天也弹了车尔尼?” 再跟对方搭话,她就是小狗。却还是朝她这么问了。问完后,还颤抖地放开捂嘴的手。 “没有,”然后就听到了女孩的回答,“要晚上才会去上课。” 吉霄心情复杂,攥书包带的那支手却还是没放松。就在这时听对方问她: “喜欢的话买就好了啊,这么便宜为什么要偷?” “……我没钱。” “那我买给你。”说这些的时候小姑娘没回头,但单听语气都知道她是认真的—— “不就是可乐?” 这一句把刚刚还被温情笼罩的吉霄再一次推入忿恨。她提着光洁艳丽的粉红色书包想: 真是什么都不懂。 在原地站了好一阵,都没感觉到身后人有什么动静,天真的小女孩终于回过头来: “你后悔了,对不对?” “对,”高她一个头的大孩子冷漠地回应她,“后悔遇见你。” 这么说完她放开她的包,依旧不顾她挽留地走了出去。眼看对方离门口越来越近,小女孩的希望也跟着粉碎,追上去拉住对方: “不许走,不许走!” 一个拽一个拖,更何况此刻其他小朋友都已离开,让老板一眼就注意到她们。 察觉到老人的注视,接下来主动开口的竟是吉霄。 再跟她搭话是小狗?不,她是比狗还贱命的过街老鼠,是死人留下的烂摊子,跟她父亲没区别。 她就不该生出自尊这种东西,自尊让别人的善意都变得像刺。“老板,”她对盯着她的男人出声。 看了一阵戏的老头回应:“什么事?” “这小姑娘,好像打算偷你家东西。” 还在全力留人的小女孩听到这句,人都傻住。万没想到对方会掉转箭头,她委屈地辩驳: “不是我!是她要偷,我在阻止!”小女孩说,“她把可乐藏裤兜里!” “别胡扯了,”吉霄掀起自己的衣襟示意老板看自己完全干瘪的裤兜,随后用本地话告诉男人:“她把可乐藏书包里,不信你去查,我看到的。”说着夸张地咋舌,“还大队委呢。” 这个小演员的基本功太差,台词说得太浮夸。然而老板完全未发现,起身出来走到小姑娘跟前:“你,书包打开来看看?” “打开就打开!”小女孩一边生气一边脱背包,却在下一秒彻底愣住。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书包里有什么东西从一侧骨碌碌地滚向另一侧,那感觉分明就是:一罐可乐。 小女孩抓紧书包带,惊讶地看向吉霄。 “不是说打开吗,怎么站着不动?”把她的反应当心虚,老板夺过书包。打开后果然找到可乐,罐身正冒水珠,一看就是刚从冰柜拿出。 小女孩脸皮薄,一刹那红了面孔:“不是的,这是她……” 然而,门口哪还有人? 吉霄朝着吴美希之前跟她提到的弄堂跑去,远远就看见等她的人。 “出了点事,没能得手。”这么汇报完,又立刻补充,“但只要下次再给我机会……” 吴美希却早隔着橱窗把一切看在眼底,直接打断她: “没事,”问吉霄,“刚才那个小妹妹是你朋友?” 吉霄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哪有那种朋友,”她答,“就是送面时碰巧见过。” “那为什么让老板抓她?”吴美希不理解,“跟她有过节?” “没有。” 这么说完,像是告诉吴美希,又像是安慰自己,吉霄说: “放心,她家开小轿车的……她爸妈会来解决问题。” 吴美希听到这才作罢,掏出一板巧克力递给吉霄,难得地没玩平时那些小把戏非要吉霄求她,而是直接关心:“饿了吧?” 吉霄接过巧克力。到此,她才觉得自己跟吴美希彻底一样了。 然而,她却迟迟没办剥开手中的食物。 饥肠辘辘地盯着巧克力好一阵,吉霄才如同背着万钧重担般启口,对好不容易在今日跟她结为真正同盟的好友说: “美希,”她轻声嗫喏,“我可不可以……把我这一板还回去?” 吴美希听到这,从衣兜中掏出剩下那一板一并给吉霄: “这个也一起吧。” 吉霄如释重负:“真的吗?可是你好不容易才……” “吉霄,我离不开黄毛,”大她两岁的少女再一次打断她,脸上浮出早熟的神色,“但你跟我不一样。你以后一定会怪我的,更会怪你自己。所以还回去吧。” 吉霄跑回小卖部的时候,小姑娘刚哭着背完家长的手机号。老板在收银台打电话,连线的片刻又跟人要学生证,“都说找不到了啊!”小女孩哭着答,那样子比窦娥还冤。 看准空隙,吉霄跑进去放下巧克力,一手抓起在台面还咧着嘴的书包,一手拉过惊讶到止住哭声的小人。 老板骂人没有,没能听到了。疾跑起来连弄堂都搞错,没见到吴美希,却也不敢停步。 直到穿到街面另一侧,确认彻底安全才呼着热气停下。再看比她小的孩子,早跑出一通汗来。 歇息的片刻,吉霄把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书包拉严实。刚想递给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就被对方打在胳膊上: “坏人!坏人!”一边打一边潸然斥怪她。 吉霄顿时不甘,但又实在没办法对着小鬼头还手,生怕折断她,只能独自怄气: “东西我也还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啊?!” “你应该跟我和老板说对不起啊!”小女孩抹着泪跟她生气,“为什么要陷害我?”说到这满腹委屈,噙着泪责备她,“为什么每次问我问题,都不说‘请问’,也从来不说‘谢谢’!” 吉霄被饿得一肚子火:“因为我没素质,没人教!”这么说完,她愤懑地把包扔女孩怀里,转头就走。 没走多远,听到身后人哭喊:“把我的学生证还给我!” “谁拿你学生证了!” “你!” 吉霄狠狠骂了声十三。那孩子听了也愤慨,跺着脚朝她喊:“我再也不会跟你说话了!再也不会!也不会拿糖给你!我不跟你玩了!!……” 不给拉倒,说的就像什么时候跟她玩过一样? 那晚回面馆,临睡前闭眼,居然还能看见女孩子哭泣的脸。 在黑暗中,吉霄跟撞了鬼一般睁眼。 过几日,去少年宫送面条。在办公室收好钱,吉霄硬着头皮把费了很大心力才从小卖部找回的学生证交给孔老师。 “这是?” “……在校门口捡到的。” 老师翻开一看,“是知雨的呀,”又奇怪,“照片怎么没了?” “不知道掉去哪。” “行吧,”孔老师说,“等她下课我交给她,谢啦小弟。” 想走人的,却在这时想起女孩的抱怨。吉霄耐下性子好好回答: “不用谢,孔老师。” 再之后就是小升初。那么紧张的人生大事,十几年后回顾却是一片空白。却能记得那年暑假格外热闹:有雅典奥运上逆转夺冠的女排和飞人刘翔,有让人守着电视不愿离开的超级女声,有《七里香》…… 唯独少了一个人。 考试结束后不久,吉霄就又去少年宫。自从临考,阿爷已经有段时间不让她送面,让她专心冲刺。所以踏进教学楼居然令她有点激动,尤其是听到楼道上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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