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反正是梦,怎么开心怎么来。 梦到意识极其模糊,还看着手机。客厅里回荡着背景音,是电影里的女人在酒馆外徘徊。最终还是没有胆量走进去,跟心爱的人见面。就那么逃走了。 可是,她知道结局。结局是警察等在原地,终于等来了鼓起勇气的人。然后他笑着拿出一张笔迹被雨水淋花的纸,问她机票有没有过期,还能登机吗? 到此,《梦中人》响起。 电影结束了,吉霄的意识也在这时彻底告别现实世界。 然而,在意识沉入梦境的前一秒钟,她分明听到音响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晚安,……吉霄。” 电话另一头,方知雨喊着她的名字,温柔地对她说。
第31章 公事 这晚方知雨洗漱完, 就看到吉霄在群里通知说,本次品牌部去杭州拜访制茶人的人选已定,是她。 看到这条信息, 方知雨在昏暗的盒子间里高兴地跳起来。是真的跳, 外加表扬自己真厉害,就像小学时经过竞选当上大队委。 自我庆祝后第一件事,是给汪润发信息。 从老家出来至今, 虽然跟汪润保持联络,但因为忙于工作和生活,又在不同城市,她们一直未找到机会见上一面。 之前得知这次有可能去杭州,方知雨就跟汪润提过。汪润知道后太开心, 鼓励她一定要加油争取到机会。还说只要方知雨来杭州, 不管她到的地方再偏僻, 她都想办法出来跟她见一面。 汪润这一年来又投身了新事业——直播带货。这是个刚兴起不久的新产业,汪润说其实和以前的电视购物很类似, 只不过平台换在了网络上。“就是比电视购物直观多了:有人看还是没人看,你瞄一眼在线人数就清清楚楚。刚开始的时候老板同事加一起, 观看人都没超10个……但即使对面是空气, 我还是得播下去,连续n个小时对着镜头一直说话, 可怕吧?” 不过汪润也说,现在工作眼看着有了起色。直播间的人流多了, 开单也多了,就是越来越忙。而且卖货和普通上班族的工作节点不同, 大家的节假日是她的繁忙日,这一点跟烟雨前线倒是很相同。 但汪润还是回信息说, 虽然清明假她要直播,仍会努力挤时间。就是不知道方知雨被派出来公干有没有空闲。 跟汪润开心地商量过一阵,方知雨才反应过来现在有件要紧事情要先做,那就是该收拾行李。 刚打算开始,电话就来了—— 是吉霄。 吉霄跟她说,明天班上够半天就可以回家。下午两点半左右出发,她来接她。让她安排好时间,如果有需要交接的工作,提前做好。 又问她这次去杭州,可以不戴帽子吗?平时在公司里自由点没所谓,但这次好歹是去见重要合作方,别人不清楚她的状况,戴着帽子始终显得不够尊重。她答当然可以。本来嘛,她戴帽子是有理由的,但其中最大一个不过是希望吉霄不要因为看清了她的脸就记起来她。事实证明吉霄失忆得很彻底,所以帽子早可以不戴。 吉霄却以为她介意的是头上的伤疤,还特意跟她说,额头的疤痕她的头发能遮住,别担心,更不用因此躲闪。至于化妆,像她平时在公司里那样就行。甚至可以不化,但要把眉毛补清楚。 方知雨听到这,告诉吉霄这是她第一次出差,也不知道要带什么。吉霄便跟她嘱咐了一下,她说等等,我记下来。随后一边听一边记在日程本上。 又听女人提醒她,只要到达目的地,工作就开始了。从那一刻起就要有注意自己言行的自觉。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完成,之后就可以放开玩。 话说到这,方知雨问吉霄:“见完合作方,我们还会在杭州待多久?是立刻就要出发去乌镇吗?” “是啊。”吉霄答,“怎么,你想在杭州多留两天?” “也不是,”方知雨说,“就是我有个朋友在杭州,我想抽时间跟她见一面再走。吃顿饭就好。不,如果没有吃顿饭的时间,半小时也好,一刻钟都好!”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才回答:“这点时间应该还是有的。我跟陆羽确认下,明天答复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当然有。 为了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应对明天的情况,方知雨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才绕到重点:“明天你接了我,还要去接小当家吗?” ”不啊,”吉霄说,“小当家跟铃兰住得近,坐她的车去。 也就是说,明天全程只有她和吉霄? 那么住宿呢?她们也住一起?两个人? 她想问,又最终打算留到明天再说。今晚这样就够了。不然某人又怀疑她的动机。 “其他没有了。” “那先这样。” “好,”方知雨说着,却还是未能克制住飘然的情绪,对电话那头的女人说: “晚安,吉霄。” 安静片刻后,女人也只是回答:“嗯。” 感觉出了温度差,却完全没影响方知雨的好心情。这夜她兴奋到失眠,放起老歌跟着一边快乐地哼,一边收拾行李。到了睡觉时间也完全不觉得困,精神新鲜得很,就像明日要去春游。 这种付出努力、获得成就的感觉,真是很久违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小心地收起渴望。一开始是不想被无常伤害,后来是躲出了惯性,心变得麻木。 心是一口枯井,却在这个春天,等来时雨。 太开心了,以至于睡不着,她也不想吃安眠药。不是因为恐惧而醒着,而是因为期许。 在黑暗中,方知雨目光明亮地盯着逼仄的天花板,期待着杭州,期待着茶田,期待着和故友重逢…… 期待着去向明日,到另一座城市寻找故乡的影子。 满心都是期待,便又想起那首少女时抄下来的诗歌,忍不住独自背诵起来。在黑暗的盒子里,她自己能听见,红色的旧茶罐也能听见。她念:“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总以为只要窗明几净,人生就可以重新开始……一生倒有半生,总是在清理一张桌子……” 只要窗明几净,就可以重新开始。 * 翌日,方知雨背着双肩包等在楼下。离约定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她就看见熟悉的白色SUV。 今天吉霄一身浅蓝,休闲却得体。耳环选的是简约优雅的一对,长发束成马尾。妆容依然精致,但比平时淡,香水味也是。 方知雨甚至觉得,她连耳发弯曲的幅度都是精心修饰过。 这个人总给她一丝不苟的印象,外表也好,工作也好。虽然总是会笑,但笑容下对谁该严格要求,对谁该直言不讳,对谁该委婉提醒……吉小姐的分寸都能拿捏得很好。她清晰地制定目标计划,找出实施方法,并且妥善地推进。工作交给她,你就能很放心。 现在,她的上司又在跟她确定了: “看下东西带齐没,现在上去拿还来得及。” 方知雨听完,拿出她的日程本。确认自己清单上的东西都拿好了,就见旁边列着一条打问号的项目: “吉霄的手机和雨伞”。 手机是最近得到的,雨伞却是三月初吉霄送她回家时就借给她了。深蓝色折叠伞,至今没还给人家。 可是她想只要吉霄不问,她就留它在家。这样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始终还能跟吉霄有最后的牵连: 吉小姐,你的伞还在我那。 她闭口不提这些,跟吉霄说都拿好了。吉霄便发动车。 “之前就想问你,你记笔记的时候,为什么要把日程本里的数字都抹黑?”刚出发不久,就听吉霄问。 那时在花城面馆,吉霄看过她的日程本。应该是当时注意到的。 这问题她才想问呢。方知雨想。 她的这个日程本是2016年的。当时在商场里偶然看到,觉得封面漂亮,非常喜欢,而且本来也无所谓过期与否,便挑中这本。回家后发现每页都有日期,在左端还有一列很小的数字标记,是“7,8,9……”到“22”。 日期方知雨就明白,但这些数字她不理解。什么数列是从7到22啊?它们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凡是自己记录的内容也需要列序号分主次,方知雨就会直接把这些数字全部涂黑,以免被它们干扰。 听到她对日程本的反馈,吉霄想了想,告诉她那些数字应该不是没用的,而是—— “时间。” “时间?”方知雨惊讶。 “是啊,”吉霄说,“日程本嘛,顾名思义,主要就是用来记录过去或者罗列计划,以每一天为区隔。从早上7点钟到晚上22点,这期间你做了什么,或者要做什么,都记在上面。” 方知雨一边听,一边恍然大悟地翻阅自己的日程本。 原来是这样,原来时间一直就列在她眼前,她却涂黑了它们。 “你再翻一翻,或许还能发现其他用法,”吉霄说,“日程本一般都自带日历、每月大事、年度目标和年终回顾。当然有的也会囊括别的,什么健康栏、财务栏、娱乐栏……” “那些是什么?”方知雨问。 “就是本子上会有表格或者地图,让你记录下今年自己是否健康,工资多少,走过哪些美景、看过哪些好看的电影和小说、吃过哪些印象深刻的美食……” 方知雨往后翻看,还真找到了对应的页面。因为她这日程本也不知是哪国产的,这些全都是用英文标出。害得她平时看过就算,完全没反应过来,去理解一下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应着什么用法。 又或者,但凡她之前有一点享受生活的想法,或许也会留意到。但她没有。她无欲无求、得过且过。 见她像打开新世界一样研究着自己的日程本,吉霄说:“你要是感兴趣,我之后可以发你一些视频。里面会告诉你怎么用好它。” 方知雨点头说好,还说她一定会认真学。却又听吉霄说比起那个,为了方便她接下来在杭州的工作,除了拍视频用的相机外,她还需要熟悉手机里的另外两个功能。 “哪两个?” “备忘录和录音。” 正如吉霄猜测的那样,她平时真不怎么用这两个功能。“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你宁愿把日程本掏出来写字,也不直接用手机里的备忘录,或者干脆把我说的话录下来。”吉霄说,“这两个功能其实都很方便,你可以试一试。你不是说这次去会当好记录人吗?用上它们,应该会更加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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