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着墙壁上的时钟,已然到了饭点,“不提了。知忧,我们先吃饭吧。” 掀开保温盒的盖子,顾知忧将粥倒进瓷碗里,想到进门后都没看到杨妍,于是问顾萧杨,“杨姨呢?” 顾萧杨火急火燎地把食物咽下去,“爸爸醒来后,说要看报纸,她就回去拿老花镜了,顺便带几套换洗衣物过来。” 顾知忧哦了声,端碗坐在病床前,稍稍避开顾柏舟接碗的手,柔声细语,“我来就好。”瓷碗分量不轻,顾柏舟刚刚醒来,端着不一定称手。 这粥煲得香甜软糯,只是不知道是谁的手艺,顾柏舟漫不经心地询问了一句,隐隐期待。 顾知忧笑着将自己排除在外,“我可没这个手艺,这是我们食堂阿姨做的,爸爸觉得可还合胃口?” 不是女儿做的,顾柏舟抽了张餐巾纸,中肯评价,“尚可。” 收拾完顾柏舟的餐具,顾知忧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用餐。 顾柏舟闭目养神,现在是十一月中旬,离顾知忧的生日不远了。 兀自算了下日子,倏尔开口:“四天后,就是知忧二十四岁的生日了,打算怎么庆祝?” 庆幸与难过,纠葛于病弱的躯体。 庆幸的是,这副身子骨争气,在顾知忧生日前苏醒过来。若是错过了,他不知要遗憾多久。 欣喜之余的忧愁,竟要委屈她在医院过二十四岁的生日。他虽然不迷信,却也觉得医院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想到这里,顾柏舟陷入自责愧疚。若非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卧床静养,他肯定要大摆筵席,邀请广大亲友给他的女儿庆生。届时,宾朋满座,才叫热闹。 掌上明珠,不是夸张的说辞。 顾知忧反应了两秒,她的生日这么快又要到了? 摸出手机核对日期,顾柏舟说得没错,还真就是四天后。 短短几日,事情像决堤的洪水,四面八方汇涌,冲淡了她对日期的感知。 办公桌上的台历,两三日未做任何标记。 顾知忧撂下筷子,下意识地回避。父亲卧病在床,她哪里还有兴致过生日? 但不能直接这样讲,挤出体贴的笑容,语气撒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庆祝什么生日呀?” 这话说的惹顾柏舟皱眉。孩子无论多大年纪,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更何况,他的女儿明明才二十四岁,哪里不算小孩子了? 顾柏舟不满意顾知忧无所谓的态度,严肃地朝顾萧杨努嘴,示意他站在同一条战线,“小羊你说。” 被父亲严厉地盯着,顾萧杨吞了下口水,看面色揣摩他的意思,又把视线移到顾知忧脸上,支吾道:“我……我觉得,姐姐的生日不能马虎。” 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在民主扎根的土地上畅行无阻,顾知忧不再推拒,“行吧。” 虽被拘在病床上,套着褶皱的病号服,也阻挠不了曾经的商业巨鳄叱咤风云。 顾柏舟沉思须臾,目光锁定在唯一能使唤差遣的顾萧杨身上,当着顾知忧的面,给他布置任务。 顾萧杨答应下,保证不会让他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视角的“这几天”留在【表白】那章~ 我是想先分享给大家看啦 但是愿愿不让 她说要让顾总第一个知道
第45章 沉默缱绻的暮色驱走喧嚣的斜阳,幽暗勾勒一个孤独望月的人的轮廓。 顾知忧坐进飘窗,拘着一条腿,另一条搭在窗台摇晃,回顾近日逐渐割裂的角色。 公司里的顾总不苟言笑,在批阅文件和聆听会议之间游刃有余。 医院里的女孩温顺乖巧,侍奉于父亲的病床,桃花眼含着温柔笑意。 雅竹居的顾知忧沉默寡言,喜欢对着玻璃窗,在镜像与真实中恍惚,忧郁地叹息。 每一个都是她,每一个都不是从前的她。 岔路口,灵魂被撕成零落的碎片,通往不同的方向。小径延伸进雾霭的森林,窥不见天光与出路。最终能否拼凑一个完整的灵魂,她不得而知。 微信提示音响起,顾知忧木讷地翻过手机,解锁查看。至于发信人,她不作任何指望。 两三天过去了,顾知忧仍然联系不上时愿,电话无人接听,短信无人回应。 杳无音讯,居然不是无稽之谈。 研究表明,培养新习惯需要二十一天。但对于天赋异禀的学霸来说,用不了那么久。 几十个小时足矣。 继怀抱希望后,承受失望成为顾知忧养成的第二个习惯。 翻转屏幕,莹亮的光线照映侧颜。有心给顾知忧庆贺生日的,不止家人,还有朋友。 江厘发来短信:【小忧忧,明天就是你的生日啦,有没有安排呀?想跟你一起吃饭[爱心]】 被人牵挂,多少算是件值得开怀的事。总好过消失在世上,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顾知忧诚挚地谢过江厘,却婉言拒绝她的心意。 给的理由是,近日父亲身体抱恙,没有心情庆贺。她和江厘说,等过些日子再请她吃饭。 江厘从善如流,提前对寿星说了句生日快乐,对话自然而然结束。 长卷发被压在冰冷的墙壁上,疲倦的桃花眼中,倒映清冷的街道和孤寂的月亮。 深深地叹了口气。 其实跟江厘吃顿饭,聊聊天,未尝不可。 顾柏舟的安排仅在明天中午,其余时间用不着她寸步不离地陪侍。 她婉拒朋友的好意,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是岔路尽头的宝藏,是她破碎灵魂的圆满。 是时愿。 那份期待已经占据她的全部理智,使她无法慷慨地让度时间给江厘。 明天怎么过,顾知忧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不允许出现变动。 中午去参加顾柏舟筹备的生日宴,再陪他闲谈一会,就离开医院回雅竹居待着,然后哪也不去。 她要等时愿的电话或者短信,听她解释这些天去了哪里,以及为什么没有任何回音。 她要等时愿送的生日明信片,她想看看会写什么内容。每年都有的,今年更不能例外。 她要等时愿出现在她面前,亲口对她说生日快乐,陪她过二十四岁生日。 在顾知忧的潜意识里,时愿会在生日这天安然无恙地回来,她不舍得让她失望太久的。 美好的希冀坠入梦境,像流星奔向深蓝的地平线。 隔日一早醒来,顾知忧的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似乎格外相信美梦成真的说辞。 推开病房的门,连顾柏舟都微讶地称赞她,“小寿星今天真漂亮。” 表情可以作假,精神面貌却很难把控。沉浸于联系不上时愿的颓丧,饶是她的戏做得再天衣无缝,也会在熟悉她的父亲面前显出端倪。 顾柏舟看破笑颜掩饰的悲伤,心如刀割。他不知道内情,只把她的沮丧归咎于自己身上,以为是顾知忧过于牵挂他的身体所致。 自责而后悔,当日不该在顾知忧面前说那些悲观的话。他的女儿从小没有母亲,在生死之事上本就比旁人敏感,他还让她预想失去父亲的哀痛。 病床的右手边搬了张圆桌,又绕着它摆放了三把椅子。顾柏舟示意顾知忧坐他旁边,杨妍和顾萧杨也依次落座。 菜肴精致漂亮,跟公司食堂打包的完全不属于一个档次。摆盘的花哨繁杂倒叫她想起某酒店五星级大厨的风格,开口询问,果然如此。 四个玻璃杯盛满果汁,顾柏舟坐在病床上伸手,杨妍给他递上杯子。 衰老的眼角笑出细纹,看向顾知忧的眼神慈爱温柔。 作为父亲,他第一个送上祝福:“知忧,生日快乐!这两年你为了公司付出了很多,辛苦了。” 若不是他身体出了问题,实在没有心力顾及公司,他的女儿也不用为公司牺牲深造的机会。 顾知忧今年应该刚刚研究生毕业,前程似锦,无忧无虑。只要她喜欢,任何职业都能尝试。世界之大,都是她的舞台。 顾柏舟想跟女儿说声对不起,又怕惹她不高兴,硬生生把话咽进肚里。 换成“爸爸祝你事业顺遂,幸福快乐。” 顾知忧没察觉到父亲心思的迂回弯转,站起身,双手捧杯,轻轻与顾柏舟碰了下。 “谢谢爸爸。也祝您早日康复,长命百岁。” 顾柏舟扯了扯她的衣袖,笑道,“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快坐下。” 一家之主开了头,顾萧杨和杨妍紧随其后,向今天的寿星送去祝福,顾知忧一一谢过。 正餐结束,还有甜品。 顾萧杨不知从哪里端出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表层铺满新鲜水果,让人垂涎欲滴。 他往蛋糕中央插了一根蜡烛,小跑着拉上窗帘,将想看热闹的阳光拒之在外。 昏暗的房间里,播放着轻快悦耳的生日歌。烛火在流动的气息中摇曳,又映入一双含着情愫的眼里。 双手交握于身前,阖上桃花眼。 心里默念着:“希望此生尽兴,得偿所愿。” 歌曲进入尾声,蜡烛被吹灭后升起一缕青烟,载着希冀扶摇直上。 顾萧杨拆着餐具,将切刀递给顾知忧。分蛋糕这种乐事,当然要交给寿星做啦。 顾知忧坦然地接过来。她对蛋糕的完美有些执著,眼睛专注地盯着,落刀很慢,生怕歪了或者倒了,类似于强迫症。 她端着小碟子,用勺子舀着,送到嘴边。蛋糕胚的夹心是红心火龙果与芒果丁的混合,拌上清甜的鲜奶油,口感馥郁香醇。 要是阿愿在就好了。 顾知忧平静的心湖忽然被搅动,蓦然思念起时愿,好想让阿愿也尝尝她的生日蛋糕。 吃完蛋糕,顾知忧按计划陪顾柏舟聊了会天,便与他们告别。 走出医院,凉爽的风钻进衣袖,携几片落叶抚在她的肩头。 想起许下的心愿,顾知忧眯着眼浅笑。 希望此生尽兴,得偿所愿。 她与神明玩了个文字游戏。 得偿所愿的“愿”字,不光是愿望的“愿”,也是时愿的“愿”。 作者有话要说: 好短小/我先说 明天阿愿就回来了/激动搓手手 ps 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博尔赫斯
第46章 车水马龙的街道,深秋大步流星地驰走,手中的接力棒递向隆冬。 造物主大笔一挥,金黄的银杏说枯就枯,火红的枫叶说落就落。 四季轮回有时,不会被过去羁绊。停住脚步,眷恋不舍的,永远只有人类。 或者说,一部分人。 同一片灿烂的寰宇,有人在川流不息的街道自由地驾着车,灵魂却囿于一隅;有人在街角的枯枝落叶旁作画,身躯困于方圆,心却在天地间肆意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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