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的候选框越俎代庖,迫不及待公布答案: “宝贝我爱你” 这是十八岁的时愿写给十八岁的顾知忧的密码,也是没有字句的情书。 情窦初开的少女,偏爱在隐晦的暗号里选取心爱的意义,誊写纸上,寄予心之所向。 留下这串密码的人不但长情,而且耐心。只要她的心上人在这辈子破译出秘密,漫长的等待与艰涩的克制,都可以当作美好的回忆。 红唇半咬着,克制不住翕动,温热的泪痕亲吻脸颊,化作易碎的泡沫,消失在地毯的濡湿里。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时愿爱了她很久很久,也藏得很深很深。 所有温柔和善良,设置成仅她可见。 所有喜欢和爱慕,设置成仅自己可见。 在她一无所知的日子里,时愿宁静地目睹四季轮回,岁月流转。辞去旧岁的寒冬,迎来新年的暖春,已经成为了习惯。 从不心急,从不催促。 还是那句话,她何德何能? 又……何其有幸。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背景要是在民国 maybe要用摩斯密码了 在写暗号的时候,突然想到七夕那天早上,一位好朋友发来的 【n55lw!】 我当时躺在床上看了好久 最后求助了万能的百度 旋转180度看居然是【imissu】 好家伙/捂脸
第44章 伤怀的啜泣惊醒了沉睡的房间,顾知忧双臂抱膝,侧脸贴在膝上。 庄严肃穆的法庭,是独角戏的舞台。她既是法官,又是犯人;既位列高高在上的审判台,又落座抬不起头的被告席。 公理与正义之下,她一样样罗列自己的罪状。 她这个人怯懦胆小,明明爱慕时愿,却不愿表露分毫,而是选择玩起暗恋暧昧的游戏。 只敢把喜欢藏在心底,敏感地窥视那人的态度,稍有风吹草动,又把刚迈出的步伐收回半步。 懦弱也就罢了,她还有眼无珠。 不曾真正洞悉时愿的心意,还把那样赤诚的热爱曲解成坦荡的友情,心安理得地享受时愿的温柔,白白让她的心上人等了这么多年。 两条罪名落在身上,她无从辩驳,也不想狡辩,只希望在未来的时光里,尽她所能弥补时愿。 最好的主意,就是将余生都赔给她。 审判还未终止,吵闹的铃声将她从法庭上保释出来。 顾知忧先是一惊,再是升起某种微茫的希冀,把手机慢慢翻转过来。 桃花眼中,刚刚点亮的星光,又陨落在地平线之下。 是顾萧杨的来电,不是时愿。 顾知忧低着头,柔荑迅速抹去眼泪,在出声前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喂。” 一个字,相当于转瞬即逝,她又善于掩饰,根本听不出哭腔。 不过,电话那头的哭腔倒是显而易见,“姐,你现在在哪里?爸爸午后突发心梗,直接倒了下去。妈妈和许叔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我正从公司往那边赶,姐你也快过来吧!” 听到这话,顾知忧的心脏沉沉下坠,摔成锋利的碎片。情绪失控前,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咽喉,窒息的疼痛感唤回些许理智,让她在自暴自弃的红线前停住,问清医院的位置。 失去灵魂的躯壳从地板上爬起来,行尸走肉一般离开公寓。 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的路况,顾知忧咬着牙,不让呜咽声从齿关走漏。 胡乱用手背拭去泪水。 重重地靠在椅枕上,她悲观地想,人活在世上,是不是就是为了经历不幸?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被命运诅咒,注定不能如愿以偿,比如……她。 因为她发觉,所有珍视的美好都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渴望拥有母爱,可她天生就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她的妈妈为了诞育她与世长辞。 她渴望拥有不离不弃的爱人,可眼下时愿不知去了哪里,与她暂时失去了联系。 她渴望父亲康健,长命百岁,可她现在正赶往医院,父亲性命垂危。 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顾知忧握着方向盘,阖上眼,深深地喘了口气。 她多么希望睁开眼时,是躺在柔软的床上,时愿没有离她而去,微信的未读消息里,躺着她的早安问候;顾柏舟也没有突发心梗,安宁地坐在书房,盼望周六她回家看望。 多么希望,一切都是噩梦而已。 思绪回到现实,满目是黑白灰的荒芜人间。顾知忧在医院的露天停车场与顾萧杨碰头。 匆忙推开驾驶座的门,鞋跟触地的须臾,腿软得差点摔了一跤,幸亏手上还倔强地带着劲儿,才能稳住身形。 顾萧杨与神情恍惚的她对视,讶异地发现她眼里的白玉表面爬满了血丝,以及,目光空洞得古怪。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姐姐。 封闭阴冷的走廊里,亮着惨白清冷的光。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回荡,掩盖住细碎悲痛的啜泣。 消毒水混合药物的刺鼻气息肆意横行,惹姐弟两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抢救室外,杨妍坐在长椅上哭红了眼,顾萧杨快步赶到她身边,把稚嫩的肩膀借给母亲依靠,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越是紧急关头,他越不能乱了分寸,只能咬着牙将眼泪咽回肚里。 顾知忧走到许管家面前,嗓音喑哑询问具体情况。 顾柏舟是在沪宁华庭倒下的,当时顾萧杨并不在场,所以他的话也是在转述,顾知忧想要知道事情的全貌。 许管家深深地看了抢救室一眼。顾柏舟被推进门,快一个小时了,凄厉的红灯仍然亮着。 他长叹一口气,娓娓道来。 其实,自从换季以来,顾柏舟身体就出了毛病,尤其是一到晚上,常常在睡梦中胸闷心慌。 只是他逞强得很,不听劝,对妻子与管家的声音充耳不闻,还对他们强调,不许向顾知忧打报告。 今天中午用过午餐,顾柏舟照例去楼上卧房休息。谁料爬楼梯时,他突然晕厥踩空,从楼梯滚下来。 说起当时的情景,许管家依旧惊魂未定,叹道:“还好老爷距离平台只有两级阶梯,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听完许管家的陈述,刺骨的寒意如沼泽地的藤蔓,裹挟住手足,顾知忧一阵后怕。 事情演变到今日的田地,许管家难辞其咎,佝偻着腰,悲伤地掉了滴眼泪。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告诉小姐的,怎么就分不清轻重呢?” 不幸已然降临,追究谁的责任都没有意义,顾知忧扶起许管家,沉默地望向抢救室,祈祷顾柏舟安然无恙。 太阳向西偏移,凄凉的光线里,飞舞着零碎的尘埃。顾萧杨递来一瓶矿泉水,“姐,喝点水吧。”少年的嗓音在变故中磨练得低沉喑哑。 顾知忧木然抬起头,僵硬地去接。 余光所及,抢救室的红灯骤然熄灭,门朝里拉开。医生单手取下口罩,“谁是顾柏舟的家属?” 扫了一眼蜂拥而至的四人,医生淡然宣布,“患者抢救成功。” 吐出的气息在颤巍中变得轻盈,蜷曲的手指从冰凉的掌心逃离。 爸爸没事。 顾知忧的眉宇稍有舒展,医生又嘱咐了诸多注意事项。顾柏舟患上心脏病有一段时间了,这次是急性发作,最好能够住院治疗。平日里切忌动怒,一定要按时服药。 迟暮与落日吻别,清辉的光束照亮病床垂落的垫单。 顾柏舟住的依然是vip病房,除了完备的起居设施外,还安置了一张陪护床。 杨妍留下来守夜,让许管家送顾萧杨回家,明天还要上班。 顾萧杨不肯,说要陪着爸爸。 少年纯粹的孝心分外执著。 僵持不下,顾知忧上前拍拍他的肩,温声劝道:“小羊,回去吧。” 顾萧杨神情沮丧,姐姐也不理解他吗? 随后听到:“这几天我给你放假,明早你直接来医院,换杨姨休息。中午我从公司食堂打包饭菜给你们,好吗?” 这样妥帖的安排比他执拗的坚持更好,少年俊逸的眉峰变得温顺,“我听姐姐的话。” 夜幕携带孤寂降临,微风点燃一盏香薰,烛光在窗台上起舞。 熟悉安宁的冷檀香,洗去白日的惊惶,给倚在床头的女孩一点拥抱和慰藉。 望向透明的玻璃,映着阑珊的灯火,漆黑的房间,还有她的镜像。 连镜像都形单影只。 落寞地低头,每隔几分钟,又按耐不住伸手去翻阅微信等社交媒介。 她总是疑心手机会临时罢工。 要是害她错过了阿愿的消息该怎么办? 分针走完两圈,催促时针迎接新的一天。确定时愿不会联系她了,顾知忧阖紧窗户,躺在枕上。 翌日上午,坐在办公桌前,收到一条来自顾萧杨的好消息:【姐!爸爸醒了!】 从字句到符号,都透露少年的欢喜。 桃花眼里终于绽开笑意。 顾知忧提前下班,按照昨日的约定,去食堂带午餐,还额外给顾柏舟打包了一份粥。 隔着病房门,依稀听见虚浮的嗓音。平日里顾柏舟的声音浑厚有力,此番对比,叫她无端难过。 顾知忧踯躅片刻,收敛好情绪,才扭动把手,拎着保温袋走进病房。 窗外的风景不错,香樟树的绿叶在阳光下婆娑,致敬所有不屈不挠的生命。 医用床的靠背抬高,被子搭在腰间,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里,粗细不一的线从领口冒出,连接心电监护仪。顾柏舟眼窝凹陷,面色苍白,嘴角却挂着一缕淡然的微笑。 顾知忧看得心酸,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置物台上,转过身轻声喊了句“爸爸”。 顾柏舟朝她招手,叫她在床前的木椅上坐下,慈爱地关怀她的情绪,“昨天吓坏了吧。” 红唇抿成一线,顾知忧微不可见地点头,在顾柏舟面前,她用不着伪装,或是故作坚强。 耷拉着脑袋,就听见顾柏舟自顾自地慨叹,“爸爸老了,身体大不如前,总是让你们担惊受怕的。” 顿了半晌,他深深地望了顾知忧和顾萧杨一眼,开口就是藏不住的遗憾。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你们成家立业。” 人迈入迟暮之年,总是牵挂繁重,心绪万千。每一次阖上眼,都在犹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可这种消极的想法听在年轻人耳里,无异于一场凌迟。 顾知忧听不得这种话,眼眶瞬间红了,别过脸,态度有些激烈,“爸爸别这么说。” 顾柏舟愣然看着顾知忧,微微叹一口气。他怎么会没发现,从女儿踏进这扇门以来,就有意回避直视他这件事。恰巧说明,她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抵触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现在只是一句伤感的话,顾柏舟不敢想象,自己百年之后,顾知忧能不能接受现实,平安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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