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自省沉思一晚,琢磨明白了,所有纠结在生死面前化为尘埃,最初那个问题的答案昭然若揭。 桃花眼的光芒暗淡下来。 顾知忧很会抓重点,“困扰”二字没法绕过去。 她闷闷地想,时愿说的问题大概率与她有关,所以,她对时愿而言是个麻烦吗? 不愿直面这个问题,顾知忧选择性地跳过,哭泣过的嗓音依旧带着哽咽,“那你找到了吗?” 问完又嫌弃这话多余,如果没找到,时愿估计仍躲着她,更不会三更半夜来见她。 时愿点点头,答了句找到了。 望着顾知忧分明在意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这还怎么把话讲完。 时愿没忍住去拥顾知忧,左手揽上她的腰,轻轻往怀里一带。 耳鬓厮磨的距离,更适合聊些推心置腹的话。时愿如是想。 顾知忧这回没挣扎,任由她抱,淡淡地掀起眼帘,眼里盛着一汪秋水,在微风的夜晚晃荡星河。 时愿眨眼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羞赧地低头,消受不住这般暧昧的眼神。 目光掉到地板上,心叹自己无药可救,又言归正传,“十年前,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聪明、漂亮、温柔、可爱,哪里都好。” 书到用时方恨少,时愿嫌弃自己语言的匮乏。寥寥数语,根本概括不完她的心上人。 希望文采斐然的顾小姐听到这些单调的形容词,不要生她的气。 顾知忧深深地望了时愿一眼,只觉自己眼拙,这些年居然没看出来时愿是个油腔滑调的。 哪里有那么好,太抬举她了。 顾知忧找回自己的声音,明知故问道,“那你跟她告白过吗?” 时愿的思绪被打断,她本来还想絮叨点别的细节,把心上人的形象塑造得更立体。 被顾知忧冷不丁地插问,时愿只好将筹备好的甜言蜜语跳过,“没有。” 配上落寞摇头的动作。 时愿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深埋的心思剖给她看,“我当了她十年的朋友,可以说是蓄谋已久,如果说没有告白的想法,是自欺欺人。可当我知道她是一个不会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人时,我望而却步了。也许是害怕得到又失去吧,我宁愿保持现状。” 不愿和前任再纠葛,是顾知忧的原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没想到,时愿的顾虑在这里。 时愿深深地望了顾知忧一眼,担心她会为此愧疚,用平静的口吻宽慰道:“这不干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够坚定,患得患失。还没征得人家同意呢,就自作主张把分手后的事想好了,真是杞人忧天。” 最后一句裹着浓浓的自嘲味,言下之意是,太自作多情了吧,人家未必看得上她呢。 顾知忧在心里骂时愿傻,不跟前任藕断丝连是她定下的规则,但这条规定的适用范围里可没有时愿的名字。 顾知忧假想了与时愿在一起后又分手的情景,她扪心自问,做不到和她形同陌路。 她不舍得不理睬她。 漫天星光熠熠,揉进桃花眼里,清冷与炙热碰撞,她在心里悄悄地说: 当原则遇上心动,我可以为你破例。 时愿拥着顾知忧的手收紧了一点,“但在外面散心的这几天,我认真地思虑了一个问题。” “假如被送往忘川河畔,渡过奈何桥,我能否心甘情愿饮下孟婆汤?” 见不得时愿讲沉重的话题,顾知忧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滚落。 因为母亲的缘故,她最害怕谈及生离死别,时愿还偏说这样的话来戳她的心。 这个人怎么这样恶劣。 顾知忧就地取材,把眼泪往时愿肩窝蹭。米色的大衣沾了玉露的湿气,颜色变深变暗。 顾知忧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好像借助这般幼稚的行径,她就把时愿欺负回去了一样。 可实际上,时愿永远包容顾知忧的小性子,胡作非为的动作落在她眼里,可爱得不行。 时愿往后退了半步,捧着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温柔地用指腹给顾知忧擦去泪水。 心里叹谓,她还没说什么呢,顾小姐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话还没说完,不能半途而废,“我的答案是不甘心,她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时愿追着她眸子里的星光,寻找到冒险的勇气,“所以我不管不顾了,只想任性去赌一次,自负输赢。哪怕最后满盘皆输,我也不后悔。因为我得到过一个津津乐道的身份,我当过她的女朋友,不是吗?” 时愿的腹稿里还有一段话,看顾知忧哭得像被雨淋湿的猫,索性吞进肚子里,不忍心让她更难过。 有点可惜,因为她自己觉得这话挺有丧系浪漫的风格,也许是受博尔赫斯诗集的影响。 ——百年之后,我的墓志铭会这样写,睡在这里的人曾经拥抱过理想,葬于理想变成泡影的黎明。 时愿从外衣口袋摸出一张明信片,珍重地交到顾知忧手里,低眉浅笑:“不管是邮筒还是邮局,我都嫌它们慢,只好亲自递到你面前。” 今晚不停歇地说了好多话,嗓音变得喑哑,但配合缱绻的语句,也不乏性感。 这话不是没头没脑,而是在呼应往昔。简单的字句里,藏着等待破译的频率。 南京是座古老厚重的城市,梧桐树荫的街角,依旧可以看见绿色邮筒的身影。但在很多繁华的现代化都市,这些历史的印记被毫不留情地抹去。 时愿给顾知忧寄信,从来不把信存放邮筒,而是亲自送往邮局。 她读过鲁迅先生的文字,对于“总疑心那里会慢一些”的心理活动感同身受。 有一回看着泛黄的信封被盖上邮戳,时愿心里被软绵绵的情意占据,一时冲动把那段不刊之论发给了顾知忧。 短信发出去了又开始后悔,这话里的情意过于明显,太容易出卖她这个暗恋者了。 好在虚惊一场,当年的顾知忧并没有多想,还站在文学角度与她品鉴这话写得如何好。 可是现在,时愿依旧言尽于此,把话说得云里雾里,顾知忧却心领神会。 这个世界太过喧嚣浮躁,你不必将所有声音听进心里,要想活得轻松自在,对于绝大部分言论左耳进右耳出即可。 你只要在茫茫人海,找到与你同频共振的人。 明信片的反面是靓丽的风景图,有黑瓦白墙,有林荫古道,有小桥流水。 翻到正面,清秀的字迹行云流水。 落笔生花:“我降生于格陵兰岛,你是我的极光和不冻港。” 格陵兰岛位于北美洲东北部,沟通了北冰洋和大西洋。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岛屿,也是得到极光祝福的高纬度区域。 太阳风亲吻地球磁场,雪原的高空种出梦幻斑斓的花,神秘又美好,这就是极光。 因纽特人相信,极光是鬼/神引导灵魂上升天堂的火炬。 另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见到极光的人能拥有一辈子的幸运。 格陵兰岛被寒带气候席卷,但有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向戴维斯海峡,也创造了一处全年无冰的不冻港。 时愿的话可以这样翻译:我的世界黑暗冰冷,你是我的幸运,我的温暖。 无可比拟,无穷无尽。 以顾知忧和时愿的默契,不用任何多余的诠释,所有浪漫和欢喜都被倾注在这句话里。 时愿牵上顾知忧的手,蜷了蜷指节,挠她的掌心,轻柔地请求道:“顾小姐,你帮我问问我的心上人,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愿愿教科书式的表白来了! ps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题破山寺后禅院》
第49章 深秋的夜晚散发铺天盖地的凉意。月遇丛云,在千家万户里数着不眠的灯光。星野昭昭,在山河湖海间收集时光的温柔。 顾知忧半垂着眼眸,一只手被时愿牵着,另一只手捏着明信片,掌心氤氲不知从何处来的热气。 如果她没有幻听的话,时愿问的是,她愿不愿意当她的女朋友。 手足无措的感觉将她逼到墙角,封了出路,让她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只好掀起眼帘觑那人一眼,又在炙热的眼神里缩回目光,评价一句,太直白了。 原以为时愿的告白是含蓄唯美的,比如递给她一张明信片,写着浪漫文艺的诗句,尺度就刚好,她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回应她。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胜负欲催促顾知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时愿选择打直球,那她也别拐弯抹角。 半晌的沉思后,顾知忧手上动作不变,时愿爱牵就由她牵着。 抬起头凝望软玉般的眸子,不紧不慢地启口:“我帮你问过了。” 停顿是刻意的,她坏心眼想让时愿着急,吊人胃口的把戏,顾总乐此不疲。 “她怎么说?” 时愿语气未变,甚至连唇边的颤音都克制得不错,可惜离天衣无缝还差一点。 被她捏住的指节,心率如穿林打叶,异常的跃动频率告诉顾知忧,时愿紧张了。 虽然顾知忧的眼眶还残存着红晕,但并不妨碍她觉得自己在这场你来我往的博弈中占上风。 商场上有信息战的说法,在爱情里同样适用。她知道时愿喜欢她,可时愿拿不准她是怎么想的。 红唇凑得极近,与时愿的脸颊来个亲密接触,将时愿鼻尖的绒毛看得仔细,微不可见地扬起嘴角。 顾知忧卖够了关子,再让某人等下去于心不忍。 温声公布结果:“她说,和她在一起,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说完这话,顾知忧开始吻时愿。比糖果还要甜的唇覆于另一瓣唇上,攫取冷檀香的气息。 她吻得又柔又慢,让温热的情意交织在每一次触碰里,徐徐离开一指宽,微微喘口气,再贴上去。 此刻的甜蜜漾开积攒一天的苦涩。顾知忧忍不住感慨,她把生日这天过成了一部短篇小说。 喜怒哀乐,起承转合,任何要素都没缺。 开篇是飘飘然浮于云端,按耐不住的期待和阖家庆生的温馨化作轻柔的羽毛,挠得她心头惴惴。 中程没征兆地从云端堕落,跌进深海,海洋的深沉与死寂吞噬了她,在压力的作用里几乎窒息。 最后给她来了个欧亨利式的结局,她被送往雾霭茫茫的森林,伸手不见五指,又有漫天的萤火虫为她点灯,她找到了仙境的宝藏。 千头万绪在脑海里徜徉,时间的脚步被牵绊住了,月光把醉意酝酿,亲吻的两人微醺。 被心上人这样啄吻,时愿懵然怔忡,但心悦的玫瑰香气萦绕在鼻尖,她又贪恋地垂眸。 去享受,去回应。 末了,时愿伏在肩头,听到顾知忧正面回应了她的告白:“阿愿,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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