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不知道是谁在君上耳边提及这件事,让君上对舟娘起了兴趣,不由自主在心里捏了把冷汗,谨慎答道:“因是妻妹,臣也在家中宴会上偶然见过她两面,妻妹面容隽秀,比及寻常女子的确算是出众,但还不能与西施、玉环等绝世美人相提并论。” “是吗?”周怀将信将疑,叹息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这样的女子竟然凭空消失了,朕恨不能一睹其真容。” 谢棠终于有机会询问:“君上何以问此?” “朕听闻此女消失之后,在轿中遗留了一幅画像,心生好奇,就让曹衍把画送入宫给朕瞧瞧。没想到画中女子竟出落的如此美貌惊人,让朕一见倾情,若是她尚在人世,朕定会招入宫中,令其侍奉左右。”周怀放下了手中的画卷,遗憾万分的说道。 谢棠的心就像悬着半空中一样,一会上一会下,这时又吊了起来,配合着周怀只道可惜,实则暗底下却在庆幸将舟娘送走的及时。 “不过……”周怀话锋一转,质疑问道:“朕怎么瞧怎么看,都觉得这幅手卷的笔法像是出自你手的?”他一抬手,示意身侧的梁世成将画卷拿给谢棠看看。 谢棠还未将画卷拿到手上,身子就是一僵,背后冷汗直流。等看到画卷时,更是心惊胆战。 舟娘遗留在轿子里的那卷画像的确是她所绘的,本想着借画仙之类的怪力乱神,让这件事更加玄幻,始料未及君上竟然一眼就看穿上面有自己的痕迹。 若是这点让君上起疑了,君上会不会再联想到舟娘的消失另有玄机? 谢棠急忙想否认,可又一想,君上既然已经将这话说出口了,就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若是矢口否认,定会惹君上疑上加疑。 周怀翘首等着谢棠的回答。就在这瞬息之间,谢棠想清楚了,与其隐瞒不如老实承认,然后再找事情回转的余地。 她认真的端详过舟娘的画像后,坦诚道:“不瞒君上,这幅画确实是臣所绘。” “只不过,这幅画是当日臣妻妹十七生辰时,臣妻央求臣帮忙绘制,送给臣妻妹的生辰礼物。”谢棠露出纳闷的神情,“臣也不知道,这幅画如何会出现在臣妻妹消失的轿子里。” “哦?”周怀煞有兴致的问道:“长延的意思是,这或许是件巧合?” “兴许是如此。”谢棠飘忽不定地说道。 周怀眼带笑意,但目光却犀利无比:“长延,朕相信你,你可以不要欺骗朕呐。” 谢棠忙叩首道:“臣不敢。”后背的冷汗早就浸透了里衣。 梁世成看在蔡辩的面子上,从旁替谢棠说话道:“君上,说不定那曹家的姑娘真的依刘天师所言,得了仙缘,被仙人渡引上天去了,否则以凡人之力,如何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周怀是相信刘天师的话的,只是贪慕舟娘的美色不愿死心,令梁世成拿回了画卷,再次感慨道:“可惜这绝代佳人,终与朕无缘。” 他略一思索,又问谢棠道:“那你妻家可还有其他像这般美貌的姊妹,不拘未婚、寡居的都可……” 谢棠一噎,低垂着头,不敢让周怀看到自己的表情,道:“臣妻家姊妹几人,或大或小,臣见过的,都已许了人家,更无有一人能美貌至此。” 周怀闻言满是遗憾,终于不再深究此事。 谢棠离开皇宫后,坐在马车上,将面圣时前后说的话都仔仔细细反思了一遍。虽然言辞间有些不足,但至少没有露出大的马脚来,确认了这一点后,她才真正的放心了下来。 尽管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后患之忧了,谢棠心中还是惴惴。都说“伴君如伴虎”,她今日才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君上此时将她视为学生,赏识她,看重她,所以对她格外优待。假如有一天她的身份暴露,欺君之罪,罪该当诛,再加上过往的所有信任都成了欺骗,天子一怒,恐怕她想要个好下场都难。 谢棠见识到了君上温和的另一面,不禁胆寒彻骨,内心萌生了辞官隐退的想法。 不久前,她刚通过了画院的大考,君上特赐她金鱼袋,授画正一职。此时一走,就等同于放弃了之前的所有努力。 而且她也不知道曹闲月愿不愿意陪自己离开,谢棠又犹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没有多少了,应该100章内能完结。
第82章 新年 舟娘消失不久后,周怀颁下一道圣旨,赐她封号“道真夫人”,还特命工匠在徽京城外的景山上为她修建了一座受祀的道观,广纳百姓供奉的香火。 这件事虽然有些离谱,但在曹闲月看来,也算是给舟娘失踪的事盖下了定论,此后就算他大伯家对舟娘失踪的事仍有疑心,也不好再追索。 没有了后顾之忧,曹闲月也不必再为舟娘害怕什么了。 因为担忧舟娘一个人去蜀地,路上发生危险,所以曹闲月就让元芳陪着舟娘一起离开。 元芳等同于曹闲月的管家,平日里就打理着小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琐事,还有曹闲月暗中生意上的一些往来。元芳这么一走,曹闲月骤然失去一个得力助手,繁多的事情她一个人注定忙不过来,这让她不得不考虑立马找个人接替元芳原来的位置,这时齐青出现在了曹闲月眼前。 “你说你想学算筹之术?”曹闲月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人,有些惊讶的询问道。 女人的第六感多数时间都是准的,特别是在别人对她的喜好上。对方不喜欢自己,是曹闲月与她见得第一面就察觉到的事情。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曹闲月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意见,她不可能教人人都喜欢自己。 她还以为对方会讨厌自己一辈子呢,没想到今天对方竟然主动开口和她说话了,还要请她教她算筹。 曹闲月记得元芳之前在自己面前提过她,说她在自己的书房门前徘徊不定,像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后来舟娘的事给曹闲月添了一堆麻烦,曹闲月也无暇去多想。想来估计那日齐青找她也是为了这件事。 面对曹闲月的询问,齐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她以为曹闲月接下来还要问她理由,不等曹闲月开口,就主动说道:“我看到元芳姑娘用不同于普通账房先生算账的方法算账,算得又快又准,所以想学……” 她说完就忐忐忑忑等着曹闲月回复,心里十分担心曹闲月会因为两人之前不好的关系从而拒绝教她。其实她也可以选择不向曹闲月请教,但齐青生来就对算术有特别的喜好,看到那些自己没见过的算术方法就格外想要学会,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就在她以为曹闲月沉默不答是要拒绝自己的时候,曹闲月忽然说道:“你稍等一下。”说着就拿起笔,在纸张上奋笔勤书了起来。 齐青不解她要做什么,但曹闲月没有直接开口拒绝她,对她来说就是希望,所以她便耐心等着。 少顷,曹闲月写满了两张字,并将它递给了齐青道:“这是九九乘法表,是一切算术的基础,你先拿去背,然后我再教你其他的。” 齐青接过纸一瞧,道:“这不就是九九歌?” “对。”曹闲月一想,九九乘法表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流传到现在,也大体形成了后世背诵的那般模样,但一般只有账房先生和读书人才会去背它,齐青既然知道,那是不是…… 她眼睛一亮:“你会?” 齐青果然点点头,随即在曹闲月惊喜的目光中一字一句背了起来。直到背完最后一句,除了一些用词上不同外,她将整篇九九乘法表里的乘式都准确无误地背了出来。 这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事情,二十一世纪的小学生人人都会背,但它是出自一个没读过什么书,身份是丫鬟的人之口,这足以让曹闲月惊讶了。要知道当初元芳也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九九乘法表通篇背下来。 她又想起了长久以来的那个念头,若是这些人生在她的那个时代,定然能拥有与现在迥然不同的人生。 想到这里曹闲月严肃了起来,道:“我可以教你算筹之术,但我也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元芳去忙一些事,短期内回不来,你暂代她的位置,帮我处理一些琐事如何?”曹闲月坦诚了自己内心,道:“你还那么年轻,照顾林老夫人是一说,但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只围着林老夫人转……” 她希望齐青能找到自己更大的作用,而不仅仅只在照顾人上,元芳腾出来的位置正好适合磨砺人,她想让她试试。 齐青是个聪明人,明白曹闲月的意思,思虑了片刻后,便点点头。 谢棠又在画院里看到齐孟轩。几个月不见,齐孟轩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双眼中失去了意气风发的光芒,眼圈带黑,脸色苍白,哀毁骨立,身上的生徒袍就如同穿在衣服架子上,抖一抖只能看见风。若不是听见外人唤出他的名字,谢棠都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谢棠直到看见他,才想起他和舟娘的关系来,再看他如今的模样,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一般不上不下的难受。 齐孟轩是因为舟娘才变成这幅模样,谢棠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不能告诉他舟娘已经离开的事。因为这是个涉及舟娘生死安危的秘密,是秘密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齐孟轩也不例外。 与性命、与命运相比,爱情真的是太小太小了,小到有没有都无所谓的地步。所以她和曹闲月送舟娘离开的计划里,从没有考虑过齐孟轩的存在。 舟娘不会再回来了,或许等过了两三年他把舟娘忘了,能寻到一个与他白头偕老的人。谢棠遗憾过后,只能如此祝福齐孟轩了。 - 新年终于在一声声爆竹的催促下款款而来。 旦日,一队千余人的仪仗自禁中而出,戴着五彩斑斓的面具和彩旗走在大街上,装神弄鬼,敲锣打鼓地驱赶邪祟。 寻常百姓家中,清净庭户,更换门神,悬挂钟馗,钉上桃符,一番布置下来,再破旧的房屋也带上了新意。而王孙贵胄的宅内,虽身份不同,也大抵如此过岁。 白日里,曹闲月替顾氏帮着自己大嫂打理着家里过年的事,忙得连一口水都没喝上。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一口茶还没有到嘴里,就在她大嫂方氏暧昧的目光中,被询问道:“幼卿与长延都成亲快一年多了,是不是该有什么音讯了?” 什么音讯?什么音讯!曹闲月早知道这个问题无法避免,只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突然,来得让她如此猝不及防。 她想装作听不懂,方氏却再次追问道:“幼卿最近月信可来得准时?” 曹闲月一口水呛进了喉咙里,咳红了脸,投进方氏和顾氏的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你啊你,都多大的人了,喝水还能被呛着。”顾氏一边责怪,一边拿出自己的帕子给曹闲月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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