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用了!”揣着怀里少得可怜的铜板,卢瑛连忙拒绝郎中的好意:“给我妹妹抓药就行了。我好好静养就是了,没事就躺着!” 真是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这下两样占全了,卢瑛哭笑不得,看来是要养膘成功了! 郎中猜得卢瑛手头拮据,想她靠静养确实能养好不喝药也罢,于是并不勉强,只给她重新固定了骨板,抓了三天风寒的药。 卢瑛把药包系在拐杖上,谢过郎中出了药铺。门外雨过天晴的秋风清爽非常,吹拂开卢瑛颊边垂发。药拿到手,钱离了手,卢瑛轻松又空虚。 要说身无分文的日子,卢瑛不是没有体会过。当年浪迹江湖时,明天睁眼就没钱吃饭了,今天都能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大天亮。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家里还一口人呢。说句不能被戳穿的心里话,现在她没吃的她可以忍,陈洛清要是饿肚子她不能忍。 陈洛清这几天工钱的那点结余,抓药看腿几乎花干净。卢瑛找了个僻静的屋檐下想摸个墩子,才下过大雨到处都是湿的,一下找不到可坐的地。她只好倚着拐杖站着,琢磨这三天该怎么对付。 “早知道我不看腿了,省一个是一个。”卢瑛有些懊悔,只能积极面对,自言自语道:“好在米面还有,鱼做了也没吃,能勉强凑合三四天。”卢瑛心里稍微有底,打起精神准备上街。兜里还有三几文钱,她要去看看能不能买点能让病号开心的东西。 反正腿有的是时间静养,不在乎走这一条街两条巷的。
第三十七章 拄着拐杖走不快, 卢瑛慢慢看过街道铺面。至从房子租好后,她就一直在家窝着没上过街。今年年景不好,她又错过了姊姜节的热闹, 没能体会到繁华永安大城本来的风采, 不过住的地方太过僻静,现在看着略显冷清的商街也觉得新鲜。 走了没多会儿,她便发现了自己想去打探的店铺。陈洛清三入店门而不买的炒货老店。 姊姜节刚过, 炒货点心糖果的价钱立马就降下来了。可即使如此, 卢瑛发现自己钱袋中的铜板除去计划好的必要开支只能买下店里最便宜的糕饼, 一块。 那还较啥劲啊?另寻他法吧! 卢瑛暗叹现在糖价之高, 刚打起的精神又有点沉闷。这要咋糊弄嗜甜的病号呢? 买不起现成的, 只能自己做了。甜糕继续整起!卢瑛不再犹豫, 找了间杂货店买了包粗白糖。剩下的铜板一个没浪费, 归拢了买了把最便宜的油伞。这就是她计划的必要开支。 那个笨蛋,以后每天都让她带着伞。 买好了重要的白糖和伞, 卢瑛兜里没钱了。她牵挂着陈洛清, 不想再逛, 夹伞撑杖就往家里赶。郎中说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一改之前身残志坚的风风火火,小心慎重地挪步, 尽量不晃荡伤腿,再加上小路泥泞湿滑更是走得慢。等她到家时太阳都将要西斜。 进家门她顾不得干别的, 先去卧房看陈洛清。公主殿下安安稳稳睡着,虽没有打呼, 也没有因为卢瑛回家而惊醒。卢瑛伸手想探陈洛清额头。指尖快触到皮肤时, 卢瑛看见手背上沾到的泥点,又赶紧缩回。她等不及洗手, 把拐杖倚到床边,双手扶床沿倾身下去,用脸颊贴上陈洛清的额头。 “唔……卢瑛?”晕乎睡梦中被卢瑛这样亲密接触,陈洛清怎么都会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卢瑛被发丝遮盖的耳廓就映入眼帘。 而卢瑛被人家发现贴贴,居然也不心虚,理直气壮地离开陈洛清的额头,从容不迫道:“还好,没有发烧。还晕吗?” 陈洛清无力地点头,好在脸色好转,就是虚弱:“身上没那么痛了,也不烫,就是没什么力气,想睡觉。睡不醒似的。” “那都正常。”卢瑛柔声说道:“再睡吧。我去给你熬药做饭,好了叫你。” “等等……路上顺利吧?没摔跤吧?腿怎么说?” “瞎担心啥呢,我说了我武艺高强,咋可能摔跤呢。”卢瑛真的很少自夸,偏偏在陈洛清面前一而再地强调自己武功好。 “嘿嘿……那腿呢,御……大夫怎么说?你看了吗?” “看了啊。大夫说长得可好了!”卢瑛说这话就违心了,把头扭到腿上,逃避公主殿下清弱又关切的眼神。“大夫说我身体底子好,又吃了好些肉,养得快,骨头长得正!再小心它十天,就不用吊着,可以正常下地走来走去了。” “啊……那就好。”陈洛清不知真实情况,自是开心极了,对多吃骨头棒子果然有效力感到欣慰。“等我好了,我再买骨头,接着吃……这十天你还是要多躺着,别为我太忙了,我没事……” “行了行了,就会瞎操心,养病就要有个养病的样子。闭嘴睡觉。我去熬药。”卢瑛不再跟她纠缠,哄她再睡,转过身就龇牙咧嘴,无声地喊疼。 这一来一去回家路,还是无可避免晃到伤腿,她忍疼到现在,实在是熬不住了。 站着门外拄着拐缓了好一会,卢瑛才觉得疼痛减轻,心想确实要静养了,别真把腿给搞废了。话虽如此,今天的药和饭还是要做的。陈洛清躺在病榻,家里总得有个能干活的人。要呵护伤腿就不能呵护病号了。只能自己倍加小心。卢瑛必须两全其美,以前一趟逞强干完的活现在分成两趟三趟来干,虽然做事的时间大大拉长,总算没再加重伤情,疼痛也有所缓解。 今天来不及做甜糕了。把昨天做好的鱼和米饭热一热对付晚餐。今晚主要的任务,是煎药。这种端水拿炭烧炉的活,对于一条腿的她总是格外难些。难也要做,慢慢做总能做好。卢瑛像以往面对每一次困难那样,耐心坚定地迎难而上。这一次似乎还添了些别的心情,说不清是更着急还是更淡定。反正就是想让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早点痊愈,少受点罪。 风寒还是多难受的,头晕目眩浑身疼…… 她倒是顾不上伤筋断骨。 天已全黑,药也煎好。卢瑛把药碗放着晾凉,加水把米饭煮成粥,挑了鱼没刺的肚皮给陈洛清送去。陈洛清把鱼吃净,粥喝了半碗,也算可以。只是那碗苦药,进展不算顺利。 “太苦了……”陈洛清试探地喝了第一口,又为了卢瑛强喝了第二口,这第三口是怎么都不往嘴边送,脸上都苦成枣核了。 “良药苦口。药哪有不苦的?闭上眼睛一口气灌了得了。”卢瑛以腿靠床,背手身后,皱着眉温言良语鼓励陈洛清。“快喝,哪个犊子不喝。” 嗯?怎么还骂人呢……陈洛清顾不得抗议,苦恼至极地盯着手中碗里的苦汁。人生总是有可为有不可为。三公主殿下就是吃不得酸味喝不来苦口嘛。 “哎……喝了给你个好东西哦。”卢瑛把藏在背后的手晃到身前,亮出哄嗜甜笨蛋喝药的法宝。 “糖糕?!”陈洛清眼睛一亮,脸上绽开笑容,惊喜道:“怎么还有?早上不是吃完了吗?” “哼哼,我特意留了一块。这叫留有后手。快喝,不喝我吃了。” 陈洛清蠕动喉咙咕嘟咽下畏难情绪,又到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时刻了。想着卢瑛拖着伤腿给自己买来的药,岂有不喝之理,陈洛清仰起脖子端起碗吨吨吨吨吞下了药汁。 “苦哇……唔!”陈洛清翻碗以照,想一嗓子呐喊嘴里胃里心里之苦,又被卢瑛拿手中甜糕塞进嘴里。 “苦就苦嘛,还喊啥?现在有苦有甜了?” 嗯……陈洛清细细咀嚼嘴里甜糕,脸上苦楚逐渐褪去,泛上平和满足神色。“卢瑛……” “啊?” “快把你脚洗了去,泥巴都要结壳了。” “啊!我还以为你看不见呢!” “我是病了我又不是瞎了!” 嘴皮子斗完了,饭吃过药喝好,卢瑛收拾碗筷,倒了药渣,烧了热水,把脚上的泥搓净。忙完这些,卢瑛总算松下口气,漱口洗脸爬上床去。 今天可累得够瞧的。卢瑛正想把自己交于睡梦,听得陈洛清轻声哼唧,好像压抑又痛苦。 “咋了,不舒服吗?” “嗯……吃完饭有点不舒服,感觉又开始发热……” 卢瑛才放松的心情立马又紧绷起来,困意都退了。她撑肘爬起,已经很自然而然地用脸贴额头。“没有发烧……应该是吃完饭正常发热。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心跳得很快……” “心跳得快?” 陈洛清眉头微皱,额头上有薄薄虚汗:“你听听。” 我听听?卢瑛猝然被邀请,一时愣住,没反应得过来。“我听啥?” “听我心跳是不是很快啊。” “哦!”有道是盛情难却,卢瑛没空多想就趴下身去,凑耳贴在陈洛清的左胸上。 咚!咚!咚! 卢瑛像对着自己的心听音,确实跳得很快。“我想起来了!大夫是说这个药喝了有可能会心跳加快,发发汗就好了。我……我去给你烧水喝。” 她刚想起身,忽被抱住腰背,动弹不得。 “这么晚莫生火了。玩火尿炕,你妈妈打腚锤子。” “啥玩意?!”耳边突然幽幽来这么一句,卢瑛真是浑头摸不着:这哪里的俗语啊,是金枝玉叶能说得出来的吗?!她到底哪学的这么多屁用没有的知识?! “嘿嘿嘿……”刚刚还心跳加快不舒服的陈洛清,仿佛恶趣得逞般忍笑不住,立马又收住笑容,手臂环紧,顺力让卢瑛躺好。“你抱着我睡,自然就发汗了嘛……” 咚!咚!咚! 卢瑛在瞪着眼睛盯住房顶。她睡不着,脑子里思绪万千又捋不出一条通顺的。可睁着眼睛也啥都看不到,这几天一切都要省着用,就算心乱如麻,她还是不忘吹熄床头蜡烛头。 她就奇怪了,明明耳朵已经没贴在人家胸口了,为啥还能听到咚咚咚的动静。 难道是我自己的心跳?那陈洛清现在是不是能听见…… 卢瑛突然想伸手过去,把手掌塞进自己胸口和靠在上面的陈洛清脑袋之间。但她忍住这欲盖弥彰的举动,只是右臂用力,又抱紧了怀里的公主殿下几分。 好想再听听她的心跳。
第三十八章 卢瑛忽地汗颜, 害怕陈洛清抱得这么紧是不是能听见自己脑海里的妄想。今晚云层很厚,月光晦暗,屋里几乎漆黑。黑暗又安静, 让卢瑛的听觉格外敏感, 能听见陈洛清虚弱但安稳的呼吸。 看来心跳已经平缓下来了吧?应该是的。 卢瑛自问自答,担忧消减不少,可接着又有新的焦虑:那她身上是不是发汗了, 要不要给她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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