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凉, 我让厨房做了清炖月影鹿, 滋补驱寒,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澈妃挥手, 示意宫女为三公主盛肉。炖到恰到火候的肉块,佐以青葱末和香花尖碎调成的蘸料, 当真鲜美无比。 陈洛清举箸吃一口肉,细细咀嚼后咽下, 完全不似在永安干活后狼吞虎咽的痛快。“确实鲜美。谢母妃关怀。” “来我这吃顿饭而已, 何必客气。”澈妃笑弯了眼睛,又向宫女挥手。 “不止今日赐宴。前几日您特意命人送来良药, 儿臣感激不尽。” “洛清,我们是一家人。我关心你的伤势,这是理所当然的啊。”话音刚落,宫女已到陈洛清案前,弯腰捧起漆盘,托出一支大肚银酒壶。“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葚梅酒,温过后非常可口。多喝几杯。” “母妃见谅,儿臣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大夫叮嘱不可饮酒。” “我也问过大夫了,这是果酒,清冽无比。不但对你伤口无碍,还能活血。但喝无妨。” “我……”陈洛清眼见着淡梅汁色的酒液倒满一樽,仍想推辞::“儿臣不善饮酒,还是不……” 澈妃以前和三公主一同出席过几次宴会,知道陈洛清确实喝得不多。 可是不善饮酒才该饮酒呢。 “天色已晚,你父皇这几日都是早早就寝,不会召你。你公事再忙也该稍微放放,让自己偶尔轻松一点,对养伤有好处。喝多了我送你回府,万无一失。”澈妃笑意涟涟中一步不让,让陈洛清再拒绝不得。 有母妃之尊,有送药之恩,有赐宴之情,陈洛清无法推辞,捧起酒樽敬过澈妃,一饮而尽。澈妃也饮尽杯中酒,甜甜一笑。 “怎样,是不是清冽可口?” “好喝,只是……” “好喝就好,边吃边喝,今晚不急。” 殿上暖风阵阵,香炉里的炭火烧透了就换新的,确实不急。诚如澈妃所说,美酒入喉,陈洛清整个人轻飘飘看似轻松很多。她于书画上算得上大师,对文人惯玩的行令和投壶自然不陌生。酒过三巡后,她就不再紧绷,在澈妃面前随意许多,热烈响应澈妃摆上的投壶游戏。 两人离了席,各执壶箭掷壶斗酒。陈洛清今天手感不好,十投七八不中,自然一杯接一杯地喝,最后干脆拿了酒壶昂头直接往口里倒。 哐当! 美酒饮尽,酒壶空了却如千钧,在手里拿不住,滑落在地。陈洛清脚下虚浮,应声摇晃,跌进澈妃及时赶来的怀抱里。 “母妃……”陈洛清两颊通红,醉眼惺忪地缓缓眨眼,凝视澈妃近在咫尺的脸,咧嘴傻笑道:“头晕了……” “你喝醉了。”澈妃抱着她腰背撑她勉强站住,温柔浅笑。 “我没有喝醉!我还能喝……再来两支壶箭……我一定能投进……” “好好……”澈妃嘴上敷衍着她,撇眼色给未离。未离心领神会,挥手指挥殿上心腹宫女关殿门,熄宫灯,上前搀住三殿下,帮着澈妃把酒醉之人扶入内殿暖阁。 “呼……”醉酒的人身体瘫软总显得格外重。陈洛清的身体在劳动锻炼后其实非常结实,在宽大官服下远不是看起来的那么清弱。澈妃搀她一路进了自己的闺房密室,累到满头大汗,最后几乎脱力,直把她推入镜前的宽椅。 宫女退下,阁门关严,只剩陈洛清瘫在椅子上含糊轻唤。 “哎呀,头疼……”陈洛清在凉硬的椅凳上不舒服地挪蹭,脸颊红得发烫。“好热……唔……” 太阳穴有冰凉两指点住,轻柔揉搓。 “喝多了会有点头疼,没关系……” “嗯,母妃……”陈洛清仰头,从低向上看住站在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脱掉外衣几乎把她抱住的澈妃,发红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月光下找不到家的小鹿。“我喝多了……” “没事,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用担心。”指尖从额头分开,一路向上,一路滑下滚烫的脸颊,轻捏住下巴。发簪抽开,发冠取下,如瀑黑发立即散下,遮住陈洛清迷蒙的醉眼。指尖轻挑,捏开湿润的红唇贴上杯盏,缓缓喂入温热的茶水。“热茶醒酒,能缓解不适。” “唔……咳……咳!”陈洛清不习惯被人喂水,没有喝好,咳嗽不止。澈妃忙放下茶盏,取下自己手腕上的多余饰物,抽出贴身的绢帕,为她擦拭唇边水渍。 “我自己喝……” 陈洛清挣扎坐起伸手想拿茶盏,却不知为何摸到的是澈妃柔软温热的手心。 “嗯?”陈洛清皱紧眉头,好似想不通眼前的情形,只能眼睁睁看见澈妃四指指腹从自己手背贴起,径直滑到肩膀,消失于视野,又忽地轻握住脖子,捧起下巴。陈洛清努力眨眼,在澈妃双手扶持下看见的是镜中的自己,和身后贴腰倾身的澈妃。 “洛清……”甜美的声音掠过耳畔,直钻脑海。“你们姐妹三个,你长得最美……” 陈洛清微微摇头,又被青葱十指捏回,逼她直视镜中自己。“从基本理智而言……我……我大姐最美吧……” “不……只说今晚……看你的人心悦,便是最美……” 指间禁锢松开,轻轻点在陈洛清唇上,流连起来。以指化笔,描过她的唇线。 “哪有你美……”陈洛清凝视镜里绝世美人,却不是她自己。“能让父皇倾心如此。不是一般的绝色……” “今晚不说你父皇。”掌心蒙住陈洛清的眼睛,触到睫毛,抖动如咚咚的心跳。 “好……”陈洛清笑起,醉意更浓。掌心撤下后,仍看不见镜中人。一条透光不透影的白丝巾代替手掌蒙住沉醉的双眸。“母妃……怎么……” “来。”柔美的声音似近似远,拉扯着陈洛清的呼吸。她乖乖被澈妃抱住,起身之间厚重的外袍从身上滑下,落在椅上。被抱着后退,踉跄了两步,膝弯就碰上床榻的边缘。天旋地转后,陈洛清仰后摔倒,陷进软香的后褥中。 “呼……”她抬手想伸向蒙住眼睛的丝巾,却被握住双腕压在腰边。指尖又来,落在颊上。这次已经不再冰凉,像划过了温暖的炉火,调出了奇妙的光影,晕散在陈洛清眼前的白茫中。 “呼……呼……” 指尖抚摸过脸颊,轻轻刮过陈洛清起伏的喉咙。澈妃的肩腿紧紧贴住陈洛清半个身体,能感受到衣袍下的皮肤越来越烫。和陈洛清迷朦的喘息比起来,澈妃双眸深邃,毫无笑容,只有手下柔情似暖香。 细致地探索过颈窝锁骨,澈妃正要解开前襟领口准备俯身向下时。忽然听到耳边连声轻笑。 “洛清,笑什么?” “哈哈哈……”陈洛清越笑越清脆,笑完答道:“我想起上一个蒙我眼睛的人……我现在才明白她那时不是为了亲近我,而是准备杀我。” 澈妃愣住,滞住双手。 “她虽是准备杀我,终是没有一丝一毫想害我。恰于此时此刻相反。” 澈妃脸色骤变,刚想抽身又被陈洛清一把抓住左腕。她抓得那么用力,以至于澈妃一时还挣脱不了。一直藏在袖中的腕上红绳和绳上岐山玉都被扯露在袖口。 “母妃……”陈洛清坐起身。丝巾在指间扯下,露出清明无比的双眸,毫无醉酒痕迹:“你不会是以为我们家家风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我都敢染指小妈了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放开我!”满身假意褪去, 澈妃瞬间表情冰冷,怒喝一声后终于用力把手抽了回来。 陈洛清瞥见她获得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红绳玉饰塞回袖口,神色慌张甚至压过了被看穿手段的难堪和被抓住左手的愤怒。既然挣脱开了, 陈洛清便不去管她, 站起身整理好已经略有散乱的衣袍。 “伤口未愈,包扎还在,就不劳母妃继续看下去了。”口清目明, 虽然颊上红晕一时退不了, 但醉酒果然是今夜虚幻的假象。 片刻间澈妃已经扯好袖口, 脸庞惊慌不声不响归于平静。她转身坐到床舷, 面对整理好衣袍去梳妆台拿发冠的陈洛清, 笑意又盈上两颊。 “殿下怕是踏入澈流宫那刻起就在防备吧?不擅饮酒是特意说给我听的?”暧昧亲昵翻手即收, 洛清变成了殿下, 母妃倒是还在嘴边。 陈洛清举手束发,用发簪戴好发冠, 转过脸来居然是一脸的敦厚。 “儿臣确实不擅饮酒, 不敢在母妃面前失态。”不擅饮酒没有说谎, 只是对不擅的定义各有理解。陈洛清若放不下心来, 灌烈酒也不容易醉。既赴单刀宴,人家有心灌酒, 不入醉态不能了解人家的企图。只是她在眼睛被蒙之前也没有想到,澈妃居然能豁出去到这地步。 不得不摊牌了, 再继续下去怕是她真能做得出…… 小火卢子不能一天之内挨了鞭子又赔媳妇! 澈妃见陈洛清转眼又是满嘴鬼话,终于确定她在大殿御审之后对三公主的最新认知:“殿下这么多年藏锋于拙, 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这样的试探陈洛清自然不会搭茬。她理好发冠, 抓起椅子上的外衣穿袖系带,一切周正后便要开门向外走。 “感谢母妃赐宴, 今夜天色已晚,儿臣告退。” “折腾了这么半宿,你就这样走吗?” 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陈洛清岂能不知澈妃绝不是馋她的身子,一定别有所图。只是除卢瑛以外的亲密接触让她极度不适,不适后还有平静的愤怒,愤怒到她此时根本不想了解澈妃的诉求。 以这种方式下套,既恶劣,又无聊,她毫无兴趣。 “母妃的计划既然打断了,就没什么可聊的。儿臣当您只是请我吃了顿饭。” 澈妃提腿架于膝盖。薄裙贴身勾勒出完美曲线,却已没有引诱的任务。“既然吃了我的饭,那就听我说几句话。” 陈洛清手搭在门框上,没有推。 “没错。我是想拿捏你,拿捏你这位蛰伏多年终于尝到到权力滋味的公主殿下,即使用身体也未尝不可。毕竟对你来说,天牢里那位卢家小美女都行,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陈家人,真情肯定极有限。卢瑛一介江湖游侠,能在公主自认高贵的心里占多大分量?既然三公主能喜欢女人,澈妃认为自己还是很有把握拿下三公主轻薄母妃的把柄。没有成功算是意外。 陈洛清转首看她,目光肃冷。 “殿下,在大殿上御前,众目睽睽之下,一举打击两位有权得势的姐姐。这样的大手笔,非极亲近之人不可为。你用爱人做死间,够舍得的。”陈洛清连寿命都舍得分卢瑛一半,却被澈妃误会至此。不过从她所望之处看去,真相很可能就是这样。她不知道陈洛清可能舍得些什么,和绝不会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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