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冬从床沿挪身,坐到矮凳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锦安然的脸。 在小夜灯不甚轻柔的微光照明下,睡相显得格外好看,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锦安然的脸。 平日的杏眼阖上后居然这般的恬静,皮肤娇嫩白皙,吹弹可破,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亲上一口。 如此想着,抚摸的动作变得更加温柔。 脑海里不断的闪回锦安然被她抱着时的小动作:借着醉意往自己怀里钻,圈住自己的脖子,还有那意味深长的哭腔。 困意悄然爬上苏以冬的大脑,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缓缓站起身。 冷静下来后,与薇黯的争吵让她现在的嗓子有些微微发干,滚了滚喉咙,想要去楼底接一杯水。 只是突如其来的呢喃声让她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她的左手被锦安然握住。 “别……别丢下我……姐姐……” 即使是在梦里也没记起她的名字,苏以冬心里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 根本没有用什么力气,她本可以小心翼翼地松开,可是看到了锦安然刚刚消去浮肿的眼角又流出了细小的泪珠,她心软了。 重新坐回矮凳上,任由残破的左手被锦安然越抱越紧,抬起右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 泪的触感是滚烫的,像是烈焰中的塑形的钻石。 “一般般就好,安然,就这样,一般般就好。” 这句话几乎是无法克制的脱口而出,不受她思维的约束。随着晚风揉碎在澄澈的月光里,飘向了漫天星辰。 但是,真的甘心吗? “把你留在我身边都已经如此艰难了,总是会有意外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很害怕,害怕某个时刻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绝对不会了。” 她最后轻轻地摸了摸锦安然的脸,察觉不再流泪后,才蹑手蹑脚地趴在床沿上,左手缓慢地挪动,钻入锦安然的指缝,与她十指交合,握紧,最后缓缓闭上惺忪的睡眼。 “晚安,安然。” 她只是幻想着,紧握着的双手,可以连通双方的梦境。 - 锦安然做了一个十分难受的梦。 她梦见了那个姐姐,轻轻地唤她姓名。 她走过去,奋力一拥,却化成雾霭消散,片刻又聚拢,重新出现在远处。 冲她温柔地笑着,仍是呼唤她的名字。 她崩溃的跑起来,撞破一个又一个虚幻的雾霭组成的“她”,竟无一个是真实的。 “别再……别再丢下我了……” 意识朦胧,消散的雾霭又轻轻地聚拢在她的周身,将她轻柔地包裹。 纵使一切都是虚幻的,她也没有停下奔跑,继续撞破一个又一个幻像。 一定有一个会是你,一定有。 尽头的身影被背景的夕阳无限拉长,她认为终于要结束这场折磨了,结果冲上去的触感是个实体,踉跄的摔倒。 触感真实的她不可置信。 人影转过身,将她扶了起来。 没有多想,她抓住了她的手。 眼睛缓缓聚焦,看到的是苏以冬的脸。 洁净,美丽,散发的气质让她感受到了春风般的和煦温柔,宛如一个天使。 空灵恬静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安然,安然。” 苏以冬拉起她,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绝对不会了。” 第16章 羞愧 氤氲的水雾裹挟着潮湿的空气,溢过藏青色的窗台,在斑驳的日光下,偷偷遛进梦里。 梦被轻轻扰醒,中断在了拥抱。 锦安然感受了一阵很短暂的天旋地转,随后眼睛开始酸胀。 这酒可算是醒了。 废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开始恢复知觉,触感延伸到手掌的时候,感觉是被握着的。 视线转过去,她才知道握手的感觉不是梦。 苏以冬那残破狰狞的左手与她的右手环环相扣,温柔地触感不断地从两层肌肤之间平和地传递着。 那伤痕像是蓄势待发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 一时间慌了手脚,连忙把手掌抽出。苏以冬也被剧烈的动静吵醒,缓缓欠身。 一整晚都佝偻着的背有些酥痛,记得眼镜是放在枕头旁边,又是摸到了锦安然紧绷的手背。 尴尬从手背席卷至全身,两人第一时间又都抽开了手。 锦安然歪着头把眼镜给苏以冬递了过去。 “早。”苏以冬带上眼镜,露出和善的笑容,语气有些恹恹,像是没有休息好。 “……早。” 头一阵一阵的发疼,虽说是睡醒了,但没有完全回过神,锦安然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才勉强将散失的视线聚拢。 床单被扭得褶皱不堪,像是睡觉的人身体不安分所致。她勉勉强强回忆了一点昨夜的记忆,可记起来的全是蜉蝣般的不真实。 晕头转向,跌落窠臼,难以自拔。 “我……怎么了?” 锦安然一手按着额头回神,一边试探性地问一旁的苏以冬。 “你喝醉了。”苏以冬开门见山,“我回来的时候,你直接就摔到地板上了。这里是薇黯的房间,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休息的。” 脑海里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倏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好像被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冷面人抱起来了。 好像还是公主抱,自己还往她怀里钻了钻。 一瞬间有些无地自容,她慌忙坐起,想下床,可是双脚悬停在与地板几厘米的距离,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鞋子。 “在找这个?”苏以冬走到床尾,弯腰捡起一双小麦色的帆布鞋。 她点点头,刚想说谢谢,苏以冬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拿着她的鞋子坐在矮凳上。 矮凳比床沿还矮一截,苏以冬坐下后她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不真实感。 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奇妙的感受不止于居高临下,还有苏以冬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脚底一热,苏以冬一句话也没有说,握住她的左脚,另一只手将帆布鞋轻轻扣上脚底板,仔细地穿好,然后系上鞋带。 一阵肉麻的触感快速冲击到大脑,她想躲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总监,我只是喝醉了,不是残疾。我自己来吧。”直到苏以冬帮她穿好左脚,她才象征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小腿。头稍微低下了一点,一抹绯色从脸上直直的透红到白皙的脖颈。 或是因为愧疚,或是因为害羞,总之没敢抬眼。 没办法刻意模仿出愤怒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倒像是娇气的嗔怪。 “嗯。”苏以冬冷冷地应了一声,低垂的烟眸盯着锦安然的白袜子,在黑色镜框后忽闪了两下。 好像也觉得不太妥当,她放下了另一只鞋,视线悄然挪开。 锦安然轻轻拎起另一只鞋,胡乱的套在脚上,系好鞋带后才发现两条鞋带的系法天差地别。 前者是细致优雅的蝴蝶结。 后者是随意捆绑的小活结。 一大一小两个不对称的结显得格外扎眼,带点完美主义的小性格作祟,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我系的结,有点丑,能帮我重新系一下吗?”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别动。”苏以冬冷应一声,又弯下了腰,将她右脚的活结松开,又仔仔细细地重新系好。 这个过程对于锦安然十分的漫长煎熬,她觉得估计是自己酒劲还没消,居然能跟自己上司提出给自己系鞋带这般无理地要求。 更疯狂的是她还答应了。 门锁被扣动的声音敲碎了房间内因尴尬气氛形成的茧壳,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Blank正端着一杯蜂蜜水,举手投足间都是绅士风度。 “早安,两位,这是昨晚Ms.soo预约的蜂蜜水。” 昨晚? 锦安然精确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 苏以冬从Blank手里接过蜂蜜水,缓缓转身递给锦安然。 温度刚好,温热的感觉在手掌间漾开,原本潮湿烦闷的天气也没让身体暖和起来,倒是这杯蜂蜜水,解开了手上的僵硬酥麻。 于是一口气喝完,暖洋涤荡到了胃里。 “苏,要继续待一会吗?Vian在外面沙发睡着了,估计一时半会醒不来。” “不用,”苏以冬站起身,“昨晚多有打扰,一会就走了。” Blank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加会班,在楼下等二位,希望脚步可以轻点,不要打扰Vian休息。” “好。”苏以冬点点头。 锦安然扯着她的短袖,试探性的问:“我昨晚……做了什么?” “谁知道呢?”苏以冬气笑一声,音调欢愉,“可能你梦到了某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我梦见的,是你啊。 - 在沉默中胡乱调整好房间后,锦安然跟在苏以冬身后,两人像做贼一样悄悄探出了卧室门。 卧室外就是客厅,薇黯正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发上,这般大张大合的姿势让整个人有些陷下去了。 睡相很符合本人活宝的气质。 苏以冬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锦安然面前比了个“嘘”。 锦安然会意地点点头。 于是两人轻手轻脚地绕过中间的大茶几,缓步到楼梯口,苏以冬侧身让开一个口子,示意锦安然先下楼。 锦安然身子骨轻,木楼梯吱呀吱呀地声音应该会轻一些。 锦安然弓着腰向楼梯下走去,像一只小猫。 身后微弱的日光渗透过玻璃,徜徉在整个客厅中,伴着蝉鸣和雨落的熙熙攘攘,整个环境都有种清凉潮湿的暧昧感。台阶因为被Blank清洗过而浸润了水渍,在光线的作用下泛着淡白色的粼光。 醒酒不久,身体好像还不是自己的,很难完全舒展开,又碰上个需要缩紧手脚的时刻,锦安然很难控制自己身体的幅度。 不知此刻沙发的主人梦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声奇异的呻吟,锦安然脑子一懵,思维被声音吸引,脚底一下子踩空,整个人像橡皮泥一样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仰倒的零点几秒内她缓过神,自责了自己的毛手毛脚,同时也做好了摔个四脚朝天的心理建设。 但是所想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自己腹部突然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腿直伸至第一层阶梯,上半身悬在半空。 感觉脖子贴住了什么东西,很柔软。 接踵而至的不是疼痛,而是沁人心脾的香水芬芳。 她难以忘掉的香根草和柑橘味,全部来自于苏以冬。 “当心。” 苏以冬双手圈住她的腹,将她缓缓抱起,急切却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闪烁而过,一颤一颤地,像是在她心尖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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