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你这些画还有不少老客中意呢,还有好多人问我卖不卖,我可舍不得。” 苏以冬看着一脸商贾模样的薇黯,一脸无奈。 “那个,我可以看看那些画吗?” 墙面离吧台有些距离,加上酒吧的灯光本就略显昏沉,锦安然实在是看不到画框里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嗯。” 得到了苏以冬肯定的答复,她便离开了座位,径直走向另一边挂满画的墙面。 “嗳,以冬,”薇黯拍了拍苏以冬的肩膀,指了指锦安然纤细的背影,“你都能为了人家戒酒做饭,追人的功夫下的真足。” 苏以冬冲她白了一眼,脸上写满“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的表情。 “你瞧你那一脸闷样,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这种腼腆娇羞的女孩子,一杯‘坠入窠臼’下去,准能搞定。” “差不多得了,薇黯。”苏以冬示意她住嘴,将柠檬水吸了一大口。 薇黯碰上了钉子,只能耸耸肩。 “算了,对你的感情生活没啥兴趣,换个话题,你的……手,怎么样了。” 苏以冬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心中止不住地将薄薄的手套幻想成层层裹着伤手的纱布,血已经将纱布渗透,发着乌黑色。 她颤抖着,不敢去想手套下的残破模样。 “至少……没那么疼了。” “肇事者怎么处罚了?” “公共场合恐怖活动,毁坏他人财物,判了十三年。” 说着说着,声音愈发低沉。 薇黯的几个问题激起她难以遗忘的梦魇,那些灼热的记忆此刻又渐渐浮上心头,回到两年前的盛夏,烈火把她在吉隆坡艺术展的记忆烧的一丝不剩,只剩下了灰烬。 她捏了捏睛明穴,语气有些哀怨:“你这个话题换的,可真是够要人命。要是阿七在,肯定会堵住你的嘴。” 薇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刚跟Blank先生闲聊,阿七不在锡州吗?” “处理点公事,回意大利了。” “看来妻妻生活不是很美满啊。” 苏以冬调侃了一句,随后感觉到裤兜里的一阵晃动,她拿出手机,是白芊的电话。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 挂画的墙壁一侧没有什么客人,锦安然很顺利地从左边看到右边,苏以冬的每一幅画她都看的相当投入。 风格更是偏向幻想奔放的随性作画,有些狂野,有些浪漫,从普通的风景速写,到细致的浓色油画,有狰狞的怪物细嗅一朵月季,也有肃穆的神像正在腐败溃烂。 每一幅相当的震撼人心,却与作者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当她来到角落,有一幅画安安静静地被挂在离其他画相较远一些的间距。 是一幅碳素画,画中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女孩,翅膀伤痕累累,女孩手中攥着纸和笔,独自站在一处断壁残垣中。 阳光从废墟的破窗中照到女孩身上。 线条比之前的碳素画都要细致,整个纸面也处理的十分干净整洁,看得出来十分用心。 她想抚摸一下画纸,伸出手掌的时候,身后的灯光透过抬手的缝隙,照亮了女孩的脸。 一瞬间,她将那个脸看了个仔细,心跳也随之停了一拍。 昏暗下觉得像是漫画风格,但是一旦照亮了,五官清晰的展露。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锦安然能感觉到女孩的脸好熟悉。 像她自己。 画面偏下一点的位置是苏以冬的签名,日期是三年前。 心算了一下日子,这那个时候她正在读大一。 日期下面还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酒吧灯光昏暗,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她一个一个字的扫过去,嘴里念念有词:“献、给、我、最、渴、望、的、安……” “安然!” 一双手搭在锦安然的肩膀上,给她吓得一哆嗦,身体因为惊吓失衡,直接摔在地上。 “薇黯姐?你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薇黯一边道歉一边伸出一只手拉起锦安然。 她搀扶着锦安然回到吧台,尴尬地打趣道:“哎呀,苏总监真是大忙人,把小女朋友丢在这里都不管了。” 一抹绯色立刻冲上了锦安然的脸,她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真的只是同事!她是我的领导,我是他的下属!” 慌不择路的解释了一通,倒像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到锦安然这副表情,薇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也没有回应自己的上一段话,只是指了指墙上的海报。 锦安然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看向那个海报。 坠入窠臼。 都说艺术家的基本素养就是不入窠臼,但她从一进门就被“窠臼”这两个字反复暗示刺激,现在也莫名想尝试一下这窠臼的滋味。 “以冬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她从来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习惯。比如,她从来不会主动带人来窠臼,也不会轻易对我说出戒酒两个字。”薇黯的瞳孔充满了打量的神色,不断的扫视着面前这个小女孩,“她现在的种种反常,真的不是因为你吗?安然妹妹。” 冷气打的有些足,锦安然的汗毛矗立。 “可能,只是苏总监突然想开了也不一定呢。”锦安然的眼神四处躲闪,开始找一些不痛不痒的借口搪塞。 薇黯看着锦安然异常地举动,心中已经对两个人怪异的关系猜到了七七八八,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淡笑。 她拿出雪克杯,将预备好的三种基酒倒入,摇晃了三分钟,左手将雪克杯抛向上空,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再精准的用右手接住,打开盖口,将调好的酒缓缓倒入马提尼杯中。 细细地围起一丝糖圈,再将半片辣椒插入杯壁,“坠入窠臼”此刻已经如同海报上的那般模样,复刻在了锦安然的面前。 薇黯刻意地将马提尼杯往锦安然面前推了推。 “要试试吗?苏以冬的得意之作。” 她能看见,看见薇黯眼里的不怀好意,好像在赌她不敢喝。 她确实不敢,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什么味道,度数有多高。 她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会在一个什么水平。 更何况还是苏以冬的“得意之作”。 只是在这层单纯的标签下,她的好奇心也不断膨胀。 感受到了苏以冬的创作风格,与本人清泠的气质大相径庭,她愈发觉得苏以冬还有很多不同的面没有展现给她。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呢? 下一阶段的好奇心,就是想了解一下苏以冬的酒品。 空气中甜腻的酒香也让她有些微醺,脑袋晕呼呼的,像是要刺激她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嗯。”她咬了咬唇,发出了一个惴惴不安的音节。 第15章 宿醉 苏以冬侧身靠在卫生间的台盆边缘,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我尊敬的苏总监,请问我有打扰到您的闲情雅致吗?” 电话另一侧满是阴阳怪气,苏以冬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什么事情?” 非常不耐烦的语气。 “没什么事情,就是陈傲雪已经跟我讲了你要和她一同交稿的事,我联系过甲方了,对方说没问题。但人家陈傲雪可是很积极的已经把稿子发给我了,而你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苏以冬摸了摸额头,才想起来还有这茬事。 陈傲雪居然这么快就交稿子了,看来是已经充分准备过了,早就想半道给她截胡了。 但是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个消息前几周只有她们三个人知道,三个人之中跟陈傲雪走的最近的好像只有锦安然。 心跳不自觉的下沉。 “我现在在外面,不太方便,工作的平板在家里,你再等我一下。” “在外面?在哪?和谁?” “查户口么?” 卫生间外就是窠臼的主厅,音乐回荡在周身的空气中,白芊那一头很安静,自然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有音乐的声音,你在酒吧?你不会带安然妹妹去酒吧了吧?你这进展也太快了。” 苏以冬无奈,叹了口气:“我在窠臼。”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淡淡回了一句:“哦,这样啊,我也好久没有去看过薇黯了,她俩现在怎么样,婚后生活幸福吗?” “阿七现在在意大利,不过看薇黯红润的面色和死性不改的活宝脾气,估计还是蛮幸福的。” 四个人都是相互认识的,同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只不过要忙碌于各自的生活,自是相见的时间少之又少。 所以,安安稳稳就好,幸福健康就好。 “好吧,你要是实在忙,明天给我也没问题,替我向薇黯问个好。” “好,我会的。” “还有,你和锦安然,是不是相处的不太愉快?” 苏以冬无言。 背景的音乐从古典钢琴曲跳跃到了情绪摇滚,架子鼓的声音激烈震荡,金属碰撞和鼓点振动在她心里不断地颠簸、撕扯。 “为什么会这么问?” “嘶……好吵,我今天下午给她发个消息,就问感觉和你相处的怎么样,她就简单的回复了我三个字——一般般。” 苏以冬抿了抿唇,对于锦安然的回答不置可否。 如果要说相处的很好或者很不好,也没有那么极端,经历了那么多尴尬的误会,好不容易才让锦安然能稍稍靠近点自己,她现在巴不得保持现状。 转念一想,如果能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就这样一般般也不错。 “她怎么想跟我没什么关系。”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手推了推黑框眼镜,看不出是喜是悲。 - 从卫生间出来,原本打算跟薇黯告别,结果却碰见锦安然从吧台的椅子上不清不楚的摔了下来。 酒吧许许客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一突发事件上。 抽象程度堪比平地摔。 她冲过去扶住锦安然,薇黯缓过神也从吧台后着急忙慌地冲出,却只能尴尬地在吧台旁站着。 “她怎么了?”苏以冬恶狠狠地瞪了Vian一眼。 薇黯一脸焦虑和愁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几个字。 像是面对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冰弹。 “What happened?”Blank听到了异响,也急匆匆打开吧台后的门钻了出来,看到的却是被饮净的马提尼杯。 冰块还滞留在杯中,彩虹糖丝和一小半红辣椒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Blank慌张道:“老板,你不会给她喝了……” 苏以冬抬眼望去,吧台上的马提尼杯确实是“坠入窠臼”的裱花装扮,她强忍着怒火,撑伏着锦安然重新坐回到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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