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本来就没几个女生,国赛场上清一色的男生,傅令君的形象在其中不可谓不出挑。 但考卷不分男女,傅令君从没在意过异性同性。 “那是当然!加上傅令君,我们省队这次足足有两个女生!说不定是各赛区最多了。”几个男生打趣,傅令君不甚在意的落座,听教练讲起注意事项和明日安排。 她一直注意着时间,快到放学时在竞赛队好奇的目光中提前离开。 这个点郑亭林该回家了。 竞赛班在高二楼一层,下课铃声响起,学生如箭往食堂奔去,成群的学生下楼,傅令君站在一楼公告栏前的大厅,注视着来往的校服学子,等到人流散开,陆续走得差不多,她才看到珊珊下楼的郑亭林。 支着拐杖的傅令君不可谓不显眼。 然而郑亭林只顾着和安然聊天,完全没有投来视线。 “傅令君——” 先看到她的是安然,她立马松开了挽着郑亭林的手,紧张几秒后把郑亭林往对方方向推:“快看!” 郑亭林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来啦?” “办点事。”傅令君简洁开口,“一起回去吗?” 郑亭林转头看安然,对方立马朝她摆手:“明天见!我先走了!” 安然一溜烟跑掉,郑亭林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说好一起走的。” 说完她看向傅令君,迟疑:“那我们走吧——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嗯,我明天要去竞委会,后天清早去滨城。”傅令君边说边慢慢走动起来,郑亭林莞尔,“你很快就能摆脱拐杖了耶。” 现在正是人少的时候,郑亭林一手接过她的单拐,一手扶着她慢慢走起来。 “看来你的复健很成功!”郑亭林含笑,“这样你去滨城也会方便些吧。” 傅令君的复健计划科学,并没有出现跛脚等症状,走路平稳,除了速度比较慢,看不出什么异样。 “还好。”傅令君松了口气,“走久了会累。” 两人走几步停一会儿,或许是两人形象太过出挑,一旁经过的学生时不时多看她们几眼。 傅令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郑亭林也没了先前的窘迫。 “想到明年可能就不回来了,有些惆怅。”郑亭林从下坡眺望田径场,“这里的大家都很好。” “柯林斯的申请已经提交了吗?”傅令君问。 “交了,在艺术楼琴房录的音,推荐信也很顺利。” 郑亭林已经积淀了十几年,和临时突击准备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加上上一世的经验,申请算是熟门熟路。 “还好去年把托福考了。”郑亭林一笑,“你申林顿的话,是不是还要准备SAT?” “没来得及考。”傅令君缓声,“本来打算明年申请大学的,今年有些仓促,不过我把论文发给了林顿熟悉的教授。” “论文?”郑亭林好奇,“你准备发期刊了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对傅令君的时间管理有很大误解,和大部分挤破脑袋申常青藤名校的学生不同,傅令君表现得太从容,让她误以为对方真的很闲。 不然怎么还有空陪她伴奏,听她练琴呢? 郑亭林想到什么,叹惋:“你暑假错过IMO太可惜了,不然可以轻松很多的。” 傅令君同上一世的变化就是从这开始的,郑亭林有时候会想,自己重生回来的世界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还是说,她只是穿越到了一个酷似的平行世界? 但郑清、谭雅平、陆池佑这些和她关联最深的人没有丝毫变化,她也就没了深思的念头。 反倒是上辈子来往不多的傅令君和施斐变了很多。 傅令君错过IMO,并且放弃京大数学院,把自己置到了不确定的风险中。 郑亭林心中叹气,归根到底,还是傅令君这次的申请太急了,一点不像她的作风。高二才刚刚开始,基础学科和柯林斯音乐学院偏爱年轻学子不同,更讲究踏实和积累。 上届傅令君拿到数竞国一后,入选国家集训队,一轮轮选拔下来依旧屹立,不出意外就能成为国家代表队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结果飞来横祸,打断了这一切。 而按照历史经验,华国出征队往往都能夺金而归。 这一枚金牌的含金量,足以让她拿到全球任何一所名校的入场券。 “没什么可惜的。”傅令君并不恼,“只是竞赛而已。” 她已经步入正式的科研工作数年,这些竞赛的得失现在看来不过是学生才有的执念。 郑亭林莞尔:“要是我也有你这样的心态就好了。” 她和傅令君不同,哪怕已经在国际上取得不可小觑的成就,依旧有着严重的焦虑和攀比心态。 郑清这么多年的成功至上教育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摆脱的。 两人走得很慢,郑亭林没有带手机,到校门口时耸肩笑:“还是打车吧。” 虽然不远,但傅令君的腿伤还没完全好。 傅令君点头,两人到家后张姨立马张罗布菜:“傅先生和谭女士要去澳洲出差,这段时间又只有你们俩了。” 张姨继续叹气:“也真是不容易,你们不要怪他们。” 郑亭林巴不得不见谭雅平,挑眉落座:“没事,有张姨在就好。” 就她这几个月观察,傅伯诚比谭雅平还要忙,难怪傅令君和父亲关系也这么冷淡。 年幼丧母,父亲宽厚却是个工作狂,想到这,郑亭林对傅令君的性格多了几分理解。 她悄悄瞄了眼傅令君,轻咳问:“说起来,令君你为什么选择和父亲一起生活呢?” 明明京城季家的条件更好,关照也更多。 “在江城比较方便。”傅令君的回答让郑亭林不解。 傅令君见状补充:“过多的照料反而是负担,我比较习惯独处。” 傅伯诚经常不在家,完全不管她的学业或生活,对她言听计从有求必应,也不需要太多客套话维系感情,这对父女两人都轻松。 郑亭林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缘故,低头:“和我完全相反啊。” 她需要很多关心,很多的爱,不要孤独,要很多朋友。 傅令君不需要在其他地方汲取能量,她自己本身就是力量的来源。 郑亭林忽地想起安然那些对傅令君恋爱的八卦猜测,此刻尽数推倒,一切都变得冰冷理智起来。 她再次倾向于自己上一世的结论——傅令君根本不会谈恋爱。 或许傅令君压根不在意告白对象是男是女,她从来不需要伴侣。 这样的推论让郑亭林松了口气,又不免一阵怜悯和悲凉。 傅令君猜不到郑亭林的心思,只听到对方失落的嘀咕,纠正解释:“不是相反,只是不一样,每个人都不一样。” “那你有感情吗?亲情,友情,或者爱情?我听说很多高智商天才在情感方面都异于常人。”郑亭林语气逐渐不确定,“你太理智了,我们明明是好朋友,可还是觉得……很遥远。” 傅令君的筷子顿住,眼睛直视对方:“我有感情。” 热烈得无法抑制的感情。 “我只是……不擅长表达。”傅令君望着她的眼睛,“而且很多时候,也没必要表露。”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但郑亭林还是听出了失落和受伤。 这让郑亭林有些无措:“对不起,我很抱歉,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却没能了解你。刚刚的问题不是质疑你的感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坦诚一点。 说到这,郑亭林委屈起来:“我总是琢磨不清你的意思,也不知道你在生气还是难过,你也不说。” 她已经完全放下了碗筷,坚定道:“我不想和你疏远。” 掷地有声。 傅令君身体前倾,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家庭餐桌并不大,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相对。 “是我的问题。”傅令君开口了,“但立马改正有些难,你可以再等等我吗,我会对你坦率的。” 郑亭林沦陷在那双黑眸里,良久后低头,两人双手紧握,她以为自己会不自在,然而此刻只感到了安心和温暖。 她小声:“我也有很多问题,不是你的错。” 傅令君声线变得低沉:“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郑亭林似有所动,抬眸弯唇:“我来说,要学会对彼此坦率,有什么想法要直接说,尤其是不高兴的时候。” “是不是?”郑亭林朝她灿烂一笑。 傅令君顿了顿,轻笑:“是的,心有灵犀。” “要是谁没做到的话,那就罚她——罚什么呢?”郑亭林卡壳,看向傅令君的笑意却更盛。 “罚她要主动抱抱对方。”傅令君说。 郑亭林笑开了怀:“要抱抱吗?” 傅令君一本正经:“嗯。” “好可爱。”郑亭林情不自禁说。 傅令君:“你一直很可爱。” 郑亭林闻言顿住,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几秒后,她的唇角终于忍不住翘起:“你也是!” 她说傅令君“不可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然而还没过几天,郑亭林就推翻了自己的话。 交握的手掌松开,傅令君望着她倏尔一笑。 ——明明就很可爱。 郑亭林的心跳声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可可爱爱,抱抱大家!
第50章 Chapter 50 傅令君启程去滨城师大附中的日子如期而至。 郑亭林清早起来,站在二楼窗口望着对方上车离开,有些怅然若失地回到盥洗台洗漱。 这一走,傅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清净得有些凄戚。 大早买菜进门的张姨大概也是这样觉得,看郑亭林的眼神都比往常多了几分怜爱。 “我去学校了。”郑亭林用完早餐,背上琴盒出门,心里算着傅令君到了哪里。 机场吗?她会像上次一样受到豪华待遇吗?郑亭林胡乱想着,直到安然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她才回神。 “听课了。” 郑亭林有气无力:“好~” 下午去琴房练琴时,贺真言依旧过来旁观,郑亭林状态好了不少,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晚上回家,她独自窝在二楼客厅沙发时,看着空荡荡的桌椅,还是没忍住落寞。 明明平时在家和傅令君的交流也不多,但人一走,那种空下来的感觉却明显到让她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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