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真的很可怕。 郑亭林翻着上次看睡着的那本《达洛维夫人》,不到半小时又再次睡着,然后被冻醒,睁眼时室内一片寂静。 打开手机,没有傅令君的未读消息。 “什么啊,说好是好朋友的。”郑亭林有些困倦地埋怨一声,主动给她发消息:[在干嘛?]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郑亭林看时间的频率越来越高,最后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是不顺利吗? 冷静下来后她找起理由,想到围在傅令君身边的竞赛生们,聊着她听不懂的问题,用一堆晦涩的名词将她隔绝开来。 “可也不至于一条消息都不发吧。” 郑亭林划掉了所有理由,直接按下了语音电话键。 铃声响起,一秒三秒十秒,快泄气的时候,通话终于被接起。 “傅令君!”郑亭林惊喜出声,然而对面停了一会儿,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不好意思,她现在不在,我擅自接了电话。” 郑亭林明显愣住:“你是?” “叶岚,傅令君的队友,你等一下,她手机落卧室了,我去找她——” “没事,她现在在忙吗?等她回来再说吧。”郑亭林表示体谅,“你也是竞赛生吗?祝你们比赛顺利。” 两人再客套了几句,郑亭林看着挂断的通话,无聊地躺上了床。 傅令君果然在忙,没看手机也不奇怪,相比同龄人,她看社交网络的时间本来就要少得多。 在家时这种感觉还不明显,分开后便立马显露了。 郑亭林感到惆怅,她的好友好像不是热衷网上聊天的人。 傅令君:[刚刚在讨论问题。] 微信聊天框提示突然跳出,郑亭林翻了个身,立马敲软键盘回:[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傅令君:[很顺利。] 简洁得敷衍,郑亭林有些失望,傅令君聊天冷场的水平在纯文字聊天中更加突出,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然而短暂的对话空白后,傅令君又发来新消息:[白天一直在和人沟通,队友心态都不错,主办方安排得也很周到。] 郑亭林忽然笑了,她都能想象到另一端的傅令君努力向她讲述今日见闻的模样。 很简略,但也已经够为难傅令君了。 郑亭林了悟了对方不主动发消息的原因,或许以前从没有朋友需要过她的报信。 无论去哪里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倚靠没有支柱,家人也难以走近她的心。 认识傅令君的人对她的评价往往逃不开冷淡或凉薄,然而郑亭林此刻只觉得心疼。 她鼓励对方:[听起来很不错] 郑亭林又追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扬表情包。 下一瞬间,傅令君回拨了电话过来。 郑亭林看到跳出的通话申请,突然没了先前的大胆自在,坐直轻咳了一声才按下接通。 这一回她没有立马大声喊对方,而是静默几秒后,轻声确认:“傅令君?” “嗯。”傅令君回应,“叶岚说你给我打电话了,怎么了?” 郑亭林一顿:“没什么,就是看你一天都没给我发消息。” 傅令君停了几秒:“是要发消息对吗?” “当然!”虽然郑亭林已经猜到对方可能压根没有这个意识,但当真的证实时,她还是一阵无奈,“你平时完全不和同学聊微信企鹅吗?” 她记得实中有几个竞赛生都是网聊大户,在表白墙活跃高调得不得了。 “我不太加同学。”傅令君回,“也不会闲聊。” “已经看出来了。”郑亭林好笑,“这个时间和我聊天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我找你没什么正事。” 傅令君:“现在我也没事,是你的话,我很乐意闲聊。” 双人套间内,另一张床上的叶岚闻声抬头,一脸惊疑地多看了她几眼。 电话的另一端,郑亭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枕头,闷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也要主动和我发消息。” 傅令君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郑亭林忍不住笑起来,突然想起以前总是给她发消息的施斐,上次拒绝得她生硬尴尬,现在回过头看不免觉得惋惜。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和傅令君聊起今天练的曲子,又说起那本看睡着的小说,傅令君听得认真,最后不忘提醒她:“不要在沙发上睡着了,容易着凉。” 郑亭林没说自己已经睡着冻醒一次的事,在床上打滚,语气软糯:“好无聊啊等你回来。” “还有四天。”傅令君报数,“很快就过去了。” 郑亭林:“以前你不在时我怎么过的?都记不得了。” 现在傅令君不在她竟然会魂不守舍,看剧打游戏也没法让她缓解这种空虚。 郑亭林对自己这种状态有些不能理解。 明天就是竞赛正式开始,郑亭林没有打扰傅令君太久,没多久就结束了这无关紧要的通话。 挂断后的傅令君坐在床边,叶岚从阳台进来,好奇又克制:“打完了?没想到傅神也有这样亲近的朋友。” 傅令君轻笑肯定:“确实是很亲近的朋友。”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郑亭林日子如常,上午上文化课,下午练琴,虽然没了老师指点,但上一世的经验积累在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熟演奏技巧和风格。 同桌安然一早看出她这几天状态有异,知道傅令君去了外地参赛后露出一脸了然,直言:“你反正在学校也没什么事,怎么不去找她呢?赛程差不多也结束了吧。” 郑亭林完全没考虑过:“我去干什么?” “你不是想见傅神嘛?”安然想得十分简单,“反正你不缺钱,也不缺时间,那干脆直接去找她不就好了。” 郑亭林嘀咕:“哪那么简单啊,况且她也要回来了——等等,谁说我想见她了?” 安然一脸可疑地盯着她:“难道不是吗?” “……”郑亭林试图挣扎,“当然不是!” 她抱臂趴在桌上,眼睛不再看对方。 然而安然的话却在她心底生了根,下午练完琴回家时,看到空无一人的二楼,这种念头再次开始蔓延,缠绕得她快透不过气来。 傅令君和她说了,最后一天是结束庆典和颁奖会。 正好就是明天。 理论和实验都已经考完了,不会影响到选手状态。 郑亭林突然快速摇了摇头——自己真是被安然说的话蛊住了。 反思之际,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一看立马皱眉。 链接:[滨城艺术周:陆池佑帕格尼尼演奏会] 陆池佑:[后天周六有我的演奏会,师妹要过来的话我给你留票,维塔利先生很看好你,正好我也有和师妹交流一下帕格尼尼的想法] 滨城,帕格尼尼。 陆池佑虽然讨厌,但这两个关键词对当下的郑亭林极具吸引力。 就像找到了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她果断回:[去] 对方发来一个笑脸,郑亭林想了想:[能留两张票吗?] 陆池佑:[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以冒昧问师妹要带什么人来吗?] 郑亭林:[要好的朋友。] 陆池佑:[我还以为师妹要带男朋友过来呢,看来是我猜错了] 对方显然在试探她。 陆池佑对她的好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郑亭林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对她有好感的人实在太多了。 上一世她和陆池佑在一起已经证明是一场错误,这一世她不会再犯了。 郑亭林冷静回:[不是男朋友,但比男朋友重要很多] 陆池佑的攀比和嫉妒,陆池佑的花心和背叛,郑亭林以为自己会很愤怒,可重生到现在,她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惦记那些过往回忆,哪怕那晚争吵摔门而出才有的车祸死亡,她也没有把因果加上陆池佑身上过。 不是原谅,只是抗拒回忆,抗拒和他再有牵扯。 郑亭林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思索要不要反悔刚才答应的见面。 陆池佑的邀约并不算意外,他现在在国内,巡演送票并不奇怪,不过想到送的对象是才十七岁的自己,她心下又微妙起来。 现在郑亭林和他还没这么熟,纠葛尚未发生,她理应斩断开始的可能性。 两人的感情始于柯林斯毕业后,她被陆池佑的体贴周到打动,在众人起哄中半推半就答应了交往。 说完全没有感情是假的,但也远远够不上浓情蜜意一词,郑亭林为事业各地奔波,陆池佑也忙着巡演上节目,两人经常吵架,谁也不让谁。郑亭林的变得焦虑易怒,陆池佑则流连在名媛粉丝中,满不在乎女友郑亭林的想法。 掀开虚伪的假面,只能说,陆池佑的绅士比她的淑女要扮演的成功太多。 郑亭林窝在沙发时,陆池佑又给她发了消息,她看也不看,直接上了楼。 傅令君不在。 去滨城吧。 郑亭林打开手机,飞快买了明天一早的机票,然后往床上张开手臂一躺,收敛思绪,轻松一笑。 她要给傅令君一个惊喜—— 郑亭林跳起来整理行李,哼着歌思考起该怎么出现在对方面前,送花吗? 捧花如在眼前,她想起了施斐,高涨的情绪瞬间浇了一盆凉水下来。 傅令君和施斐完全不同,她安慰着自己,步履却不复之前轻快。 郑亭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 为什么想见傅令君? 她无意识地打开手机,点进和傅令君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是对方发来的比心表情包。 这是郑亭林常用的动画表情,这几天被只会回“好”的傅令君学了过去。 她忽然一笑,觉得自己刚才的念头莫名其妙。 傅令君和施斐有什么好比较的呢?傅令君是她最特别的朋友。 郑亭林躺了下去,没几分钟手机振动,傅令君发来微信,说明天下午就能结束了。 她立马准备回复,然而刚敲下几个字,手指顿住,又一个个把它们删去。 郑亭林仰头,长长叹出一口气:“要是我们正好错过了怎么办?” 她明天上午到滨城,只知道傅令君在滨城师大附中,其他一概不知。 郑亭林:[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回?] 傅令君:[下午一点的机票。] 算上午饭,时间很仓促,郑亭林回复表示知道了,坐起来看着床边收拾到一半的背包,一时有些犹豫。 她的心跳很快,不安,雀跃,还是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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