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君笑着站起来,站稳后伸出手握住郑亭林,用力却只拉起上半身,郑亭林心中一动,揶揄般的笑意渐深,交握的手故意朝自己用力,带得站立的傅令君直往沙发倒,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傅令君将她压在了身下沙发。 郑亭林一脸意外,整个人都凝固住,语气惶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腿还好吗?” “嗯。”傅令君低低应了声,她单腿屈在沙发边缘,手臂支撑着没有倒下去,身下的郑亭林眼神游离不敢抬头,她忽地起了作弄心思:“我腿疼。” 郑亭林果真上钩,满眼都是担忧后怕,一个紧张爬起身又磕到傅令君下颌,两人终于都坐了起来,郑亭林皱紧眉去摸傅令君的下巴:“你还好吗?我刚刚是不是——” 话语未毕,她的腰被傅令君的手臂环住。 “不要后仰。”傅令君轻声,“会掉下去。” 傅令君背靠沙发,和她面对面坐着的郑亭林背后则是一片空荡。 陌生的肢体接触让郑亭林脸颊蓦然发烫,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小声:“知道了。” 她慢慢从傅令君身上爬下来,坐在地毯上小心抚摸起面前曲起的双腿,小声:“还疼吗?” “现在好一些了。”傅令君忍住弯唇。 郑亭林低头:“伤疤怎么样了?要不我帮你涂药吧? 傅令君犹豫了一会儿,点头:“我先去洗澡。” 不久后,她穿着宽松的睡裙出来。 郑亭林依旧维持着跪坐在沙发旁的姿势,不敢看她:“我有点紧张。” 傅令君坐上沙发:“为什么?害怕?” “不是。”郑亭林斩钉截铁,很快又耷拉脑袋,“我怕难过。” 她飞快瞄了眼傅令君,头低下:“也怕惹你伤心。” “害怕的话不用勉强。”傅令君顿了顿,“至于我,你不用担心。” 郑亭林并没有因这话松口气,手搭上对方的睡裙:“我要掀开啦。” 傅令君回以轻笑。 大腿上的伤疤裸露出来,粉色的新生疤痕大片,并不狰狞,但摸起来凹凸不平。 郑亭林的手覆了上去。 奇怪的、不舒服的细滑。 她不觉得可怕,只觉得悲伤,就像自己也遭受了这样一场灾难一样。 “还好吗?”郑亭林稳住颤音问。 傅令君:“已经好很多了。” “太好了。”郑亭林说得违心,心想从没受伤过才好。 她接过傅令君递过来的药膏和棉签,小心翼翼擦拭涂抹起来,那些伤痕如此清晰地映入眼帘,每一道走向和纵横,郑亭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在意,反应过来时她却已经将它们深深刻进了脑海。 心口弥漫开的悲伤无法克制,像是灵魂深处的印记共鸣,郑亭林涂抹得仔细,眼前视线却不知不觉模糊。 她不知道为什么。 傅令君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忽地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腕。 “我现在真的很好。”傅令君说。 郑亭林泪眼婆娑抬头:“我……” 她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傅令君把药膏从她手中抽出放到一边:“可以了。” “对不起。”郑亭林垂头,“我好像又搞砸了。” 傅令君抬起她的下巴:“没有,你做得很好。” 郑亭林被迫和她对视,视线下敛,开脱解释:“我刚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嗯。”傅令君并没有在意,伸手抽了张纸巾,为她擦拭起眼角的泪花。 郑亭林觉得尴尬,局促偏头:“我没有哭……” “嗯没有哭。”傅令君轻笑着擦干松手,眼底的深邃让人琢磨不透。 郑亭林盯着她,情不自禁道:“我总觉得,我们应该更熟才对。” 她指的是上一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立马找补:“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关系还差点什么吗?” 傅令君眸光深深地打量她。 郑亭林想的则是上一世自己和好友相处的场景,她在国外留学时最熟的同性好友是室友眀毓,两人一起玩古典乐队,写歌合作,一起去酒吧聚会,一起聊八卦吐槽,直率无所顾忌。 但她和傅令君不是这样的。 她总是有所顾虑,拘谨得不像她。 郑亭林隐约察觉到原因,然而面上却郑重道:“因为你太严肃了!” 她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傅令君,拳头一敲掌心,得出了结论。 傅令君吐出口气,眉梢微挑:“严肃?” “哎呀,一点都不青春有活力。”郑亭林一脸悟了的表情,语气刻意上扬,“难怪傅叔叔都怕你,你这样一点不可爱,拜托,你还未成年呢!” “……不可爱?”傅令君失笑。 “意思是太有距离感了。”郑亭林没有看她,“你好像对所有人都这样?” “是吗?”傅令君沉默了几秒,“可能是这样吧。” 郑亭林捕捉到了对方口吻中的失落,不自在地起身:“我来给你拉几首曲子吧,你想听什么?” 傅令君只问:“你今天练了多久了?” “四个小时。”郑亭林有些窘迫,“是不是太懈怠了?” 这比起郑清要求的强度,实在懈怠得不能再懈怠,但郑亭林觉得这才是最适合她的时长。 傅令君摇头:“没有,你觉得足够就好。” 郑亭林闻言粲然一笑,心情好上不少:“我也觉得。” 练琴过度不仅消耗体力,而且对情绪也是极大的负担,郑亭林需要的是长远发展。 但此刻,她很乐意来这样一场不在原定计划内的演奏。 傅令君没有选曲,郑亭林便练起莫扎特,神情专注认真,没有丝毫倦怠。 坐在沙发上看着的傅令君就是她唯一的听众。 她兴奋地拉了一首又一首,烂熟于心的乐谱,无可挑剔的指法,演绎行云流水,眼底的光彩也越来越盛。 傅令君什么也没做,只安静听着。 结束时,郑亭林意犹未尽,琴颈握在手中,眼睛带笑地直视着她:“我很开心。” 仿佛有藤蔓在蓬勃汲取阳光养分,周遭的阴霾被一扫而尽,当下的郑亭林与曾经的身影逐渐重合,绽开笑容时恣意飞扬,轻易撩拨起某人的心。 可郑亭林却像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收藏涨动了Orz,非常感谢小天使推文!待会儿还有加更[比心] 感谢在2022-05-13 20:49:10~2022-05-14 21: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明、在逃尼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朴秀斌的lucky 10瓶;ccwsbsdh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Chapter 49 一无所知。 这并不是郑亭林的问题。 傅令君呼吸绵长,按捺住了冲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习惯了忍耐。 加速的心跳,不正常的起伏,她的理智察觉到了变化,更早一步地针对情感作出了调控。 过去的郑亭林,眼前的郑亭林,隐晦交织的情愫让她迷茫困惑,像在迷宫里打转,找不到正确方向。 可在这名为郑亭林的迷宫里,光是性取向不同一条,就足以封死所有出路。 男人,女人。 傅令君对性别议题的思考比常人早得多,她擅长的数理领域总是集聚众多男性,出头的女性寥寥,隐性歧视无所不在,很小时候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这些。 女人应该对男人感兴趣。 可傅令君从来不感兴趣,无论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她研究着最抽象晦涩的宇宙定理,心里渴望的却是柔软的事物。 翩跹忽至的郑亭林有着柔软的头发和脸颊,说话时是柔软的,琴声气质也是柔软的。 这是旁人无法触及的,只属于她一人的柔软世界。 郑亭林把小提琴装进琴盒,语调轻松:“晚安噢。” 傅令君:“晚安。” 她起身抽了本物理竞赛真题,发散的思绪收拢,心湖重归平静。 …… 周六下午,傅令君自上次月考后,第一次踏进了实中校园。 高二楼的物理办公室内,老师们见到拄拐杖的来人后纷纷面露惊奇:“这不是傅令君吗?来找组长的?” 傅令君正是为此届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而来。 “前阵子看到入选名单了,没想到傅同学今年还会来参加物竞,感觉怎么样?” 傅令君和物理教研组不算熟,几位老师也只是知道她,不咸不淡的闲聊后,她终于等到了实中物竞教练。 江城实中这次省赛的成绩依旧稳定,除了傅令君,还有省级一等奖几十位,二等奖若干,但入选省代表队的只有七人。 说是“只有”,但其数量放在全国各大中学已经算相当可观,实力较弱的一些省份甚至总共也才七个名额。 这届江城省代表队足有二十人。 傅令君看过名单,里面只有高二一班的吴俊驰算得上有交情,和其他人基本只停留在交换名字这一步。 实中的物竞教练有两位,傅令君等到的是最不修边幅的陈教练。 “令君来了啊,我正打算打你电话呢——腿伤怎么样啊?” 他拍了拍傅令君肩:“走,去实验教室,表格都填好了吧?” “嗯。”傅令君单拐走了几步就放下直接走起来,看得教练直乐:“你这恢复得不错呀?还在复健是吗?也真是怪不容易的。” “今年竞委会很看好你,去年你数竞的成绩很亮眼,但同时准备两门竞赛还是太勉强了,省赛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不来了,看来这次你已经决定好了,心无旁骛,这回说不准就拿了物竞国一回来!” 去年傅令君忙于数学竞赛,物理只拿了省赛二等奖,今年入选代表队,虽然令人称叹但似乎所有实中人都觉得顺理成章。 一路上中年教练絮叨起个没完,傅令君知道他是在缓解国赛的焦虑,竞赛学生压力很大,难有像她这样心态实力都稳定的选手,教练说话也就比平常放松了不少。 “这次我也会跟领队去,机票已经全部订好了,你腿伤要是不方便,到时候我们开车先去你家接你。” 傅令君点头,很快看到了同龄的熟面孔。 吴俊驰见到她立马站了起来,其余伏桌学习的几人跟着抬头:“……真的是傅令君啊!” “总算齐咯,傅同学因为腿伤不便这段时间没和大家一起集训过,去滨城这几天大家要多多关照——说起来,令君还是我们队唯一的女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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