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也不过如此了。 郑亭林没有玩手机,好奇而专注地观察起他们,看得季姥姥不好意思:“哎哟,盯得我们老脸都红了。说起来,亭林谈过恋爱吗?” 郑亭林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懵,刚走近的季培风和身旁的傅令君也看向了她。 “……没有。”郑亭林窘迫,“没有兴趣。” 她家教严苛,校内校外忙得不得了,对她示好的人虽然多,但她压根没放在心上过。 唯一的例外是陆池佑。 郑亭林想起他没断过的纠缠,最后撕破脸的关系,心中已经毫无波澜。 爱情是什么滋味?所有人都说它是一种感觉,可郑亭林却没什么感觉。 季姥姥对她的否认感到遗憾:“我和你们爷爷可是校园就在一起了呢,怎么现在年轻一代都这么保守了吗?一个个的都不谈是怎么回事。” 季培风立马接话:“怎么,奶奶您这就忘了我了?” “你这混账小子,别再祸害人家好姑娘……”季姥姥笑骂他几句,“上次我可是见到你把那谁弄得大街上哭啊。” “没缘分啊不能强求。”季培风回忆了下上次被家人教训修理的场面,哆嗦了一下,“哎您老就甭操心了。” 季家人闲聊,郑亭林没有插嘴,只安静地听着,没一会儿,老人家的话题再次转到作客的她身上。 “我听说亭林你从京音附中转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哪里不适应吗?” 季家二老都是京城音乐学院的终身教授,郑亭林不好作答,只能敷衍:“就是想换换新生活了。” 然而此话一出,客厅陷入一阵沉默。 季姥爷沉吟开口:“遇到了什么麻烦?” “哼我和刘培那老家伙打过不少交道,是个小肚鸡肠不好相与的,时间久了学院的风气也被带歪了,我看亭林离开的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季姥姥说话直白,态度一下子亮了出来。 刘培是京音附中副院长,也是小提琴专业的导师。 显然,季家人对郑亭林转校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 “是我自己的原因。”郑亭林神色复杂,不欲多提,“真的不用为我费神,二位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怎么行?”季姥姥皱眉,“你的前途本来那么光明——我可不放任它被某些肮脏的臭虫破坏掉!” 郑亭林求助似地望向一直没开口的傅令君,期待她结束这煎熬的对话。 傅令君无奈叹气:“奶奶,您就别操心了,亭林自己可以做决定的。” 季姥姥哼哼几声,有些不甘心,语重心长地拉住郑亭林的手:“亭林啊,你现在年纪还小,看很多东西还不成熟,听奶奶一句劝,不要意气用事,也不要觉得丢面子,你的前途,你的理想比什么都重要,你音乐上的天赋才华我们有目共睹,出了什么事尽管大胆说出来。” 类似的话谭雅平斥过,郑清吼过,郑亭林以为自己早就免疫了,可当面前的老人用这样平和宽慰的语气娓娓道来,她的心脏还是柔软了下来。 重生至今,睽违已久,终于有人这样温和包容地同她对话。 “遇到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一起帮忙解决,不要独自扛着——可别学令君做闷葫芦。” 郑亭林忍住心口酸胀,笑了笑,黯然:“我会好好想想的。” 傅令君观察着她的神态:“晚上你可以和维塔利先生再谈谈。” 郑亭林没有再流露出明显的抗拒,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手慢慢握拳又放松,手指下意识地活动起来,心情低落,要是手边有琴就好了。 因着心事,晚饭桌上郑亭林话很少,好在季培风足够话唠,和二老聊得不亦乐乎,傅令君的话也比在江城多起来。 聊的都是生活琐事,季家人相当关心傅令君的腿伤,但没有人主动提起京大的事。 郑亭林偶尔瞥眼季培风,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傍晚,季培风送两人到国家剧院时,正好开放检票,离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 郑亭林一下车就高度警惕张望,生怕遇到郑清、施斐或京音附中的其他同学,纠缠起来没完没了。 她今晚只想好好享受这场感官盛宴。 傅令君注意到她的谨慎,轻声:“放轻松。” 然而郑亭林没法不担心。 拄着拐杖的傅令君很显眼,站在她身边的自己也很突出。 “唉。”郑亭林没忍住叹了口气,不管季姥姥先前怎么说,她还是没法这么快直面与其相关的一切。 不仅仅是京城音乐附中的问题,更是自己这么多年压抑折磨出的心病。 她拉住了傅令君的衣袖。 傅令君侧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郑亭林低声:“我害怕。” 害国家大剧院内这熟悉的氛围,害怕来来往往的熟人,害怕见到曾经的恩师。 她们已经走到了音乐厅一号门口。 有穿着京音西式校服的学生从她们一旁穿过,郑亭林瞥见忽地沉默,任对方小声和同伴窃窃私语经过。 下一秒,傅令君一只手牵住了她,轻声:“上楼吧。” 二层楼座的转角楼梯在另一张门侧边。 郑亭林低着头,她总是这样,面上强硬果断,心中迟疑不定,为了博得他人好感而退让应允,艺术节表演的时候是,来到国家大剧院是,季姥姥的要求也是。 总是在说服自己可以,克服一下就好了。 可她并不是真的不擅长拒绝,到底为什么答应了呢? 傅令君牵着她上楼,拄着单拐的脚步蹒跚,她腾出的手没有扶扶手,而是牢牢牵住了她。 很累人,也很麻烦的姿势。 郑亭林不理解为什么她非要带上自己来。 但傅令君的动作实在太叫人于心不忍,她扣住对方握自己的手,主动扶着她更舒适地走起来。 楼梯间短且狭小,几人在她们后面小声指点起来,没有催促但明显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郑亭林心中闷着难受,边上楼边问傅令君:“腿疼吗?” 傅令君额上沁出一层薄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累的。 “还好。”傅令君轻呼出口气,一脸释然,“还在可忍受范围内。” 郑亭林眼睛盯着她,纠正:“这不叫还好。” 傅令君垂眸,握住对方搀着自己的手臂:“没事的。” 两人行动没停,眼见着就到了二层,然而这时,后面隔着几台阶的女生突然嗤笑:“什么啊,磨磨唧唧的能快点吗?知道自己是残疾能不能就别出门占用公共资源了,搁这卖惨给谁看呢?” 傅令君动作一顿,郑亭林几乎是瞬间转身,语气沉得像冰渣:“你在说谁呢?” 她这才看到来人穿着京音附中校服短裙,女孩一脸年轻气盛,毫不退让:“这不明摆着吗?” “你——”郑亭林咬牙,想要冲到她面前理论,却被傅令君按住,“我们进去吧。” 那女孩轻蔑一笑,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大摇大摆从两人身边经过。 然后,她扭头朝站在楼下没有动的同伴喊:“索菲亚,你怎么还不上来?” 郑亭林这次挣开了傅令君的手。 她对傅令君说:“你先进去坐吧。” “看到了一个熟人。”开口的是混血儿模样标准中文的索菲亚。 郑亭林站在楼上俯视着她。 “哈。”索菲亚忽地张口笑了,“好久不见呀,郑、亭、林。” 傅令君没有离开,刚刚嚣张毫无教养的女生又跑了下去拉她,“我们走吧,晦气。” 郑亭林并不认识这煽风点火的女生,但对方显然认识自己,刚刚的刻薄挑衅也是冲她来的。 郑亭林的脾气一直不好。 她冷笑一声:“索菲亚,你身边的人总这样没素养吗,果然什么样的人吸引什么样的人。” 索菲亚拨了拨刘海儿:“听说你去了江城?现在不过是条丧家之犬的你,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她一步步走上台阶:“不过还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原本听说你已经放弃小提琴了,我也不打算再和你较量什么,但现在看来传言不属实啊。” 两人直面,郑亭林没有动,也没有避开视线。 她们正面交锋。 先前讽刺傅令君的女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还不忘朝郑亭林翻几个白眼。 或许是这一套手段勾起了郑亭林的回忆,她的语气更加嘲讽:“我放不放弃关你什么事?——哦当然关你的事,我在的话,瓜琴又怎么轮得到你呢?” 索菲亚脸色微变,立马咄咄逼人地转移话题:“你这次来果然目的不纯,说说,是冲着维塔利大师?——还是陆池佑?” 她边说边伸手想要碰郑亭林的手,却被一把拦下扣住,扭头看见气质卓然的傅令君,语气玩味:“郑亭林的新朋友?那我可劝你不要和她做朋友哦。” 傅令君松开了手,皱眉看向郑亭林:“以前的朋友?” “她也配?”郑亭林否认,“走吧,没必要理了,晦气。” 她挽住傅令君的手臂,刚走几步,索菲亚提高音量:“郑亭林——” 郑亭林最后一次转身,手指竖着比在唇间,轻声慢语:“剧院请勿喧哗。” 索菲亚一口气出不来,脸色涨红,正要出声,又被郑亭林打断:“还有你那位朋友,是眼睛瞎了吗,不要挡道,后面的人都等着呢。” 她把对方嘲讽过的话还了回去,那女生回神立马转身,看到后面的人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张嘴说不出话来。 “陆哥哥!”索菲亚惊呼出声,飞快冲下楼,“你什么时候来的?” 女孩笑颜天真,然而西装笔挺的陆池佑只朝她笑了笑,抬头看向郑亭林,眼底的打量和好奇不加掩饰。 郑亭林面无表情地转身,握紧了傅令君的手臂,再一次重复:“我们进去。” 这一回,她们再没被绊住。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索菲亚几人见到陆池佑后就再没上楼,给郑亭林省了不少心。 环形大厅庄重肃穆,色调沉郁,气氛骤然静下来 “今晚有一场是维塔利大师和陆池佑的合作演奏。”落座后,傅令君看了眼单子轻声开口。 陆续有人上楼零星落座,郑亭林滋味复杂,闻言只应了声。 施斐很早前说过陆池佑年底在国内会有专场演出,现在还不到时候,这回只是合作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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