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他也在吗?”郑亭林忽地问傅令君,补充,“陆池佑。” 这会儿她和陆池佑还没什么交集。 “知道,新一届的帕格尼尼金奖得主,他现在很有名。”傅令君看她,“你很在意吗?” 维塔利是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的评委,和带出的冠军登台合奏并不奇怪。 但郑亭林没法不在意。 “没什么。”她回答。 上一世,维塔利主动牵线她与陆池佑的交好,如今一切都尚未发生。 她没看舞台上来往准备的乐团成员,而是抬头凝视起天花板上形状不规则的白色浮雕。 不高兴的时候要抬头看看,这是傅令君教她的。 可抬头不是广阔的天空,国家剧院内这无比熟悉的音乐厅让她感到了压抑。 ——以及砰砰不止的心跳与渴望。 作者有话要说: 累了,晚安。 感谢在2022-05-08 20:59:10~2022-05-09 23:4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与天地人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天地人斗 18瓶;安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Chapter 44 台上的乐团已经开始调音,只稍微一扫,郑亭林就瞥见不少熟悉的身影。 她和京城乐团有过不少次合作。 郑亭林侧头看傅令君,她一如往常的平静,但四目相对时,郑亭林才捕捉到对方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 她们相邻坐着,距离不近不远。 傅令君忽地轻笑出声:“你最近总是看我。” “……是吗?”郑亭林哑然失笑,“可能因为你总在我身边吧。” 傅令君闻言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温热触感传来,郑亭林没有抽回手。 平静从皮肤的触感中传来,抚慰了她难安的心脏。 琴音散射,偌大的音乐厅内声效绝佳,钢琴伴奏落座,身着得体西装的维塔利大师款款上台,最先开始的是《流浪者之歌》的独奏。 钢伴先起,几秒后琴弓一拉,凄婉伤感的音色瞬间在厅内回荡,大师的指法飞快,持弓从容,他神情投入专注,幅度极大的揉弦顺手拈来,郑亭林目不转睛,耳朵灵敏地听出对方的改编处理。 她比在座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维塔利的风格和习惯。 乐曲逐渐向缓板过渡,维塔利神色忧郁,小提琴的情绪也慢慢滑向极致的悲伤,郑亭林心下动容,想起自己上一世演奏这曲时的情景,巨大的感伤要将她吞没,众人失望的眼神凝视着她,她畏惧着不敢登上舞台,恐惧起与他人的对比,她握着小提琴止步不前,站在原地眼前茫然。 死亡是理想的哀歌,她的理想随着年岁一点点褪色,直至了无踪迹。 可为什么听到琴音还是会眼眶湿润? 欢快的极快板激昂,朝气蓬勃的旋律引着情绪冲向高潮,吉普赛式的舞蹈氛围叫人欢欣。演奏中的维塔利动作轻松自然,摇头晃脑好像要随着起舞,愉悦得令全场兴奋。 [你为什么演奏?] 记忆中的声音逐渐模糊,当时的郑亭林没有给出回答,从她学琴以来,演奏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不需要理由,她也没有思考过原因。 就像吃饭睡觉喝水一样,是她维持生命存在的一部分。 可一个人不演奏并不会死。 它本就不是生理需求那么简单平凡的事,它关乎的是另一个命题。 ——热爱。 热爱点燃了心中之火,所以即便父亲布置的任务再枯燥严苛,她也坚持了下来。 郑亭林从未如此清晰地听清心中的声音,舞台灯光下的小提琴身夺目,琴音袅袅,她厌烦的原来不是小提琴。 大抵所有音乐生都会有一段低潮期,等熬过去,回首还是会感念曾经付出的光阴。 郑清也好,陆池佑也罢,阻挡在她面前的障碍并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纠缠于过去,无法和解的自己。 她找的借口太多,多到已经分不清现实谎言,当逃避成为惯性,她就再也无法直面真实。 嘭—— 雨夜车祸的血泊是结束,也是新生。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这是新生。 不管内心怎样煎熬,放弃就是比坚持要轻松,她退缩了。 然后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机械地学习,把自己摁进普高课程,她不快乐,但她不能承认。 [为什么不承认?] 因为是自己选择的路,后悔会被耻笑。 [不,放下那些包袱吧,再问一问自己,郑亭林!]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阴暗的内心囚牢里,她给自己挂上的锁突兀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恢宏的音乐厅内掌声四起,郑亭林视线模糊,笑着跟着鼓起掌。 维塔利鞠躬致意,演奏者的身体老去,但音乐永远年轻,永远充满活力。 她想起维塔利以前问她,你相信演奏有灵魂吗? 那时的郑亭林演奏情绪饱满,但并不知晓灵魂为何物。 灵魂不仅仅是情绪,她对这样玄学的论调毫不放在心上,可重生远离小提琴一段时间后,她终于明悟了对方的意思。 像把握到了冥冥中的某条线,瓶颈打破,挫败感顿散开来,心中忽地燃起一阵渴望—— 她蓦地抓住了身旁人的手。 傅令君看向她。 郑亭林小声:“我好开心。” 傅令君莞尔一笑。 下一首是陆池佑的帕格尼尼独奏,郑亭林已经听过太多遍,不论现场的还是录音的,这些曲目早就烂熟于心。但在此刻的音乐厅内,她没如往常一样注意音调的变化,没有刻意挑对方的刺,只是欣赏着演奏。 明亮得可怕的泛音,伸展自如的弓法,这正是陆池佑技术的巅峰时段。 两人被并称为乐坛小提琴双星多年,虽然此时的陆池佑对郑亭林所知甚少,但郑亭林对他的了解远超所有人。 陆池佑投入地拉着,肢体颤动,表情有些夸张。 曲子都是耳熟能详的曲子,但不同人的演奏总有不同的风格,相比而言,郑亭林的处理更精雕细琢,是古典派的忠实拥趸。 久违的兴致被唤醒,她的手指随着音律活动,心灵随着感情沉沦。 万物轮转,身躯轻盈,台上的曲子一再变化,中场休息后转为交响乐,指挥背对着观众,乐团就位,维瓦尔第《春》第一乐章响起时,明亮的生机开始流动,萌动破土而出。 维塔利的诠释个性十足,四周一切停驻,观众席变得朦胧模糊,郑亭林和舞台没有任何隔阂和阻碍,聆听着这仿佛专为她而奏的乐曲。 春夏秋冬。 她往日最喜欢的是《冬》,对四平八稳的《春》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触,然而在这草长莺飞的乐声里,她忽地领悟到了春的美好。 《四季》是最后的压轴,曲毕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周围观众陆续起身离开,郑亭林却一动不动。 傅令君自然问:“要去后台看看吗?” 郑亭林回神:“可以去吗?” 和出发前的心态不同,她现在又想见维塔利了。 “可以。”傅令君起身,郑亭林把搁在一旁的单拐递过去,迟疑:“你也去吗?” 维塔利在,陆池佑必定在,索菲亚估计也在,她不怎么想让傅令君和后两人碰面。 “嗯。”傅令君语气稀松平常,“维塔利大师和爷爷是旧识,以前还来家里做过客。” 郑亭林惊叹了一声:“真好。” 她在梅纽因大赛和维塔利大师结识,两人之后也合作过一次,那时十五岁的她才华灵气令世人惊叹,维塔利向她发出前往美国历练的邀请,却被控制欲极强的郑清拒绝,进入京音附中后,因为副院长的阻碍,她更是屡次错过与国际乐团合作的机会。 上一世成年进入柯林斯后,郑亭林再度拜入维塔利门下,维塔利为人谦逊,作风活泼,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给了郑亭林很多帮助和指导。 这是重生后郑亭林第一次见到维塔利。 她深呼吸一口,然而不等走到后台,刚下楼陆池佑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郑亭林小姐是吗?”他面带笑意,“维塔利先生问你来了没,说想见您一面。” 郑亭林愣住,傅令君却像是松了口气,停下脚步:“那我就不跟去了,就在这等你。” 闻言,陆池佑彬彬有礼地朝她颔首致意。 郑亭林应好,跟上陆池佑,没走几步又不放心地扭头看傅令君,出声:“我马上就回!” 傅令君摇头:“不急。” 见郑亭林这样在意,并肩同行的陆池佑微笑:“那位是郑小姐朋友?” “嗯,好朋友。”郑亭林强调,“她腿受伤了,我担心有不怀好意的人找麻烦。” 出入国家大剧院的人少有素质不过关的,她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索菲亚和同伴的找茬陆池佑不是没看见。 “请放心。”陆池佑垂眸,主动转移话题,“我记得你以前拿过梅赛的冠军,现在17?还是成年了?” “快成年了,拿奖是很久以前的事。”郑亭林不咸不淡,梅赛后她的国际履历空白了很久。 “但在你之后还没有华国人再拿到梅纽因金奖。”陆池佑依旧笑着。 郑亭林看他不痛快,随口答:“只是一个少年组奖项而已。” 陆池佑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在奖项上有种浓厚的攀比心,这种得失心对艺术事业百害而无一利。 当初两人关系走向破裂,这一原因功不可没。 没有一对情侣会像和他们那样嫉妒彼此。 当然,此时的陆池佑还只是十九岁的陆池佑,一切尚未发生,郑亭林勉强收敛了自己的态度。 陆池佑面色不改:“维塔利先生很看好你,明年的帕格尼尼准备得怎么样了?” 郑亭林放弃小提琴的事只在很小的圈子里流传,外人依旧当她是京音附中最亮的那颗明星。 她敷衍:“再说吧。” 陆池佑皱眉,还想要再说什么,但维塔利已经注意到二人,热情招手示意。 郑亭林立马笑着迎上去。 “小郑,好久不见,长高不少啊。”维塔利乐呵呵地和她拥抱了一下,“我刚听乐团首席说你好久没出现了,还担心今晚见不到你呢。” 他说着一口美式英语,郑亭林含笑应答,没有主动提起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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