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抽空仔细看看。” “收费的哦,没有免费保修。” “嗯,当然。” “先说明,我比外面那些维修工贵很多。” “可以。” “那开工吧。”她放下手里的活。 我打开手机,指给她看那个绿色圆圈的图标:“这个应用,闪退。” 她一脸这种小事也要找维修的表情。 “更新过系统?” “没有。” 她查看系统版本号,证实确实还是之前的版本。 “试过重装应用了吗?” “没有这个应用可供下载。” “自制的?” “不清楚,它原本就在。你修复手机时有见过吗?” “哪记得,都一年前的事了。而且我是整体数据恢复的,不会细看内容。” “现在能看看是怎么回事吗?” “稍等。” 她把手机连上电脑,倒腾了好一阵,然后说: “与其说是应用,不如说它只是个图标。”她把显示器转过些角度好让我也看到,“你看,它是空的。” 奇怪,屏幕上那些代码我竟然看得懂!图标底下确实什么都没有! 邝寅问:“你懂源码?” “大概知道这表示框架里是空的。” “哦,那好,省下解释的功夫。你说它闪退?” “嗯,昨天还能用的。” “这是什么应用?游戏?” “大概是通讯应用吧。” 虽然我含糊其辞,她也没追问,又敲了一阵键盘。 “它的数据已经彻底清除了,也许是程序本身设定的,现在只剩一个空壳。你看,这里有一段空位,估计是它原本所占的存储空间。还未被别的数据覆盖。” “能恢复吗?” “不能,删除得很彻底。” “是早前就已经安装的?” “是。它占的位置很靠前,估计在手机还是很新的时候就存在了。” “缓存里有它的使用数据残留吗?” “没有,可能也清掉了。你看这些位置,新腾出来的,但不能确保是哪个应用产生的缓存。” 这台手机,近期只有一个应用被使用过而已——它存在过,是真的!这证明,通话并不是幻想,袁苑桉并不是幻想!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并未表现出什么。 “行,那第二个问题,这手机里还有类似的来路不明的应用吗?” 又是一段只有键盘敲击声的沉默。结论是没有,简简单单就像一台再普通不过的手机。 “第三个问题。拆开它,看看有没有硬件上的异常。” 林乐喜一直抱着臂站在一边旁观没有吱声,邝寅看看她又看看我。 “拆机另收拆机费哦。” “可以。” 然后她拧亮工作灯,拿出一盒细小的工具。 ··· 看着低头细心拆解手机的邝寅,我忽然觉得她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么? 几分钟后,居然想起来了!是斯诺克比赛!我住院时看的斯诺克比赛,有一个选手就和她很像! 我选择直接问:“你参加斯诺克比赛?” “嗯,有时。” “我在电视上看过,前年的巡回赛,你总分排名第二。” 她说话时头也不抬,继续专心手上的工作:“嗯,我这些爱好很花钱,不另外赢点奖金可不行。” 又是巧合!一直一直总有巧合!那么,我再大胆猜测: “你有女朋友?” 这回她抬头了,对林乐喜说:“你告诉她的?” 林乐喜摊摊手说没有。 我又极其唐突地继续问:“能告诉我你女朋友是谁吗?” “这与你无关吧?客人。” 显然她不愿回答这种越界问题,但我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女朋友我一定见过! 然后,林乐喜印证了我的直觉:“你见过的,我们常去的‘去留咖啡馆’的老板娘,眼睛细细的那位。” 邝寅撇嘴笑了笑:“哈,原来你也是她客人。但别打她主意哦,她是我的。” 果然——这人际的连线,紧密得可怕。 手机完全拆解了,邝寅在放大镜底下一个个零件检查,同时也展示给我看,告诉我哪些是原有的,哪些是在爆炸中损坏了她重新修复过的。 末了,她说:“硬件不见异常,不见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电池有点老化,是正常现象。” “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台普通的手机?” “对。” “好的,我知道了。” “要装回去吗?” “要的,麻烦你了。” 等她又把手机恢复原状,我支付了报酬离开工作室,都已经天亮了。 林乐喜陪了个通宵,打着哈欠说:“可以说说原因了吗?” “我梦见袁苑桉了,梦见打电话就能找到她……好几次。”我撒了半个谎,虚构成梦境。 “是梦还是清醒?”林乐喜也许看出了什么,“再去找找杨柳琳好不?我陪你去。” 好吧,她看出了虚构。但她猜不到超出常识的事实,只以为我出现了幻想。 “我分得清梦还是现实。用杨医生的话来说,这是有自知的表现。别担心,我只是想通过一些实际行动打消自己的念头。” “什么念头?” “不断梦见她的念头。”我又撒了个谎。 在找到更多信息之前,我不敢把事实坦白。这里头似乎有着未知的关联,袁苑桉一开始就叮嘱不能告诉任何人,若真是她给了提示就导致失联,我担心全盘托出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所以,还是不能说,我要自己找出答案。 只要仔细想想你就会发现,一直以来我或多或少都在依赖林乐喜。调查、处理后事、找维修、找心理医生……但凡稍有难度的事都是林乐喜在替我解决。 是我真的没能力吗?恐怕只是借口罢了。有能者代劳,我就心安理得地等待结果,仅此而已。 可这回不能依赖别人了,我得完全靠自己。 ··· 第一个切入点:手机,已调查。 那么,下一个切入点:林乐喜。 “我记得你说过,袁苑桉是看到小广告才去工作室找你的?” “嗯。” “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林乐喜不清楚我的用意,但她还是回忆了: “那天她加了我微信,说下午拜访。到了下午,听到门铃响,开门就见到她,看样子是在上班的间隙溜出来的。她进来后就坐在这儿。” 她指了指工作室的双人沙发。 “你知道她平常就那样,老是很严肃的样子。她询问了我的业务范围,还要求提供过往案例以了解我的专业能力。哈,挺苛刻的,查看了好多,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案子呢。结果她说她有个朋友,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估计需要一些帮助。” 说到这里林乐喜不满地撇撇嘴。 “我说,也许你朋友更需要医生,或者心理医生。她就说,但医生不做调查。好吧,主动找上门的生意,就算小也比没有强。 她支付了一点劳务费,递来一张便签纸,写了你的姓名和住址。她说她不确定你有没有请私家侦探的意愿,让我直接找你,如果你点头,这单委托就算成了。” “然后?” “然后她就走了啊,我就去找你了。” “她有说为何要这么绕么?” “呃,她说不想刻意影响你,作为朋友暗中牵个线提供点资源就好。做我们这行总会遇到各种奇怪的要求,见怪不怪。但这种像中介似的要求倒是头一回见,一来就付费让我自行与当事人接触,当事人还毫不知情。” “这是你当初对她持有怀疑的原因?” “差不多吧。她挺叫人好奇。明明关心你又装作不关心,看着是个普通人却又隐藏了大部分履历。” …… 我不禁想,如果当初重视林乐喜的怀疑,事情又会变得如何? “还有别的细节吗?大大小小都行,一些你记得的细节。” 林乐喜想了想: “啊,是有个忽略了的细节……记得你见到我时,第一句说什么?” “林警官。我以为你是林警官。” “对,就是这里。一般见过林乐奕的人都会认错我俩。袁苑桉其实早就见过我姐——当时我不知道——但她没误以为我是林乐奕。” “也许因为她事先与你沟通过?你朋友圈也有照片嘛。” “私人照片都是分组才可见的。而且,遇见一模一样的的脸,也很少人会完全不惊讶,对不?可她第一次见面就说:请问是林乐喜吗?” 就像早就知道林警官有个双胞胎姐妹。 有点说不通,但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于是我又去找林警官询问,得到的回答是,她并未告知过袁苑桉她有双胞胎妹妹。 对了,袁苑桉确实能迅速分清她俩。在游乐场偶遇时,哪怕当时林乐喜在扮演林乐奕,她也能看出她们的不同之处。 我把在意的细节逐一写在小本子上,不管有没有用,先写下来,再慢慢推敲它们之间的关联。
第52章 真实的边缘 绿色圆圈的图标依然只是图标, 没再奇迹般地变回一个应用。 继续寻找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答案。 接下来,横山公园、火锅店。 花了好些日子,把袁苑桉提过的地点都去了一趟, 山顶、火锅店、水族馆……甚至医院、植物园、剑道场、麦当劳、公墓……和她一同去过的地方我都去了, 把我们在这些地方的所有经历都回想一遍。 每个地方, 我都待上好几个小时,观察,希望能发现什么。 本子上写满了笔记, 日夜思索。 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就像一个茫无头绪的私家侦探, 没有帮手,没有人可以商量,就像林乐喜的工作。袁苑桉说过的,林乐喜和以前的我很像, 虽然我依然不清楚哪里像。 她比我强多了。 ··· 又在外面游荡了一天,并未有进展。 晚上开车回到车库, 趴在方向盘上发呆。看着车前盖,又想起了许久前那个晚上, 我和袁苑桉曾在这里, 那么突如其来地亲密过十来分钟——以什么都不是的身份。 行动比脑子快, 吻下去时我什么都没想,甚至没来得及细看她的表情——又也许看了,她的眼睛好深邃, 就那么定定地注视过来,像蕴藏了万千, 又像虚空飘渺直叫人想把它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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