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见汝用文光饲养小源,用小源压更小的源……这便是后人想出的办法吧?” 方思远再度点头。“正是。” 女官微笑道:“那么小女就斗胆问上一句了——” “请讲。” “用大源饲养小源,用小源压制更小的源虽有缓解之意,但契约源的本身,便会使规则越来越强。而吾观汝之行止与常人无二,亦有养虎为患之疑,大人可有解决之法?” “未曾……” 方思远停顿了一下,目中流露出些许温情来,说道。 “然,吾之好友书言,一生皆致力于解决此患。” “善。”女官颔首。“既如此,那小女便将诡官之谜跟大人讲讲。好让汝便带给那位大人,让其可触类旁通……” 方思远眼睛倏地睁大! “不必担心,此乃小女忧心一生之事。吾亦希望此事能得到解决。”女官见状安慰她。“诡官诞生便是人魂和规则结合。” “你看那水池中的水就相当于源,而每个人的源是有限的,所占的文光也由天赋决定,而天赋这种东西也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结合源之人便是真神,可虚空造物、撒豆成兵、移山填海、无所不能。所有的源神都想汲取世间的源,用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天地间就这么多源,当一捧水被捧起时,就势必会使水池少上一捧。每次只取一点问题不大,时间久了,便有新的源补充进来。” “但若是猛地抽出太多,就会出现不受控制的状况,而这便是源界的塌缩。当然我说的,这只是比喻。除了国师,几乎没有源神达到那种境界,便被时间磨损了。” “而导致阿芒陀覆灭的也并非源界的塌缩,而是诡官之祸。” 女官跟方思远聊了很多。这也让她对于那个时代有大致的了解。 首先,源神是被一位惊天地泣鬼神的天才人物——阿芒陀时期的国师,创造出来。 其次出生在阿芒陀末期的青萝那一代人是没见过国师的。但是因为国师创造了源与魂的结合方法,开辟了一条庇护世人的修炼之路,所以人人都把她视为偶像,连青萝也不例外。 然而诡官之乱,却也是这位国师一手造成的。 那个时代,所有人几乎把这位国师神化了。 但一个技术却有利有弊。 例如:除草剂的诞生,人们是很难从现在就看出它未来的危害性,只会惊喜于它解决了目前的困境。但又有几人能在此刻就推断出:它会在百年后残留在农作物上,导致长期服用这些农作物的人们出现畸形,又怎么会知道它破坏生态? 故而当这个世界遍地都是源神,而各个源神在百年后或者千年后出现磨损,迷失自我,为祸一方的时候,没有人能阻挡这大势将倾的局势。 连国师她自己都不行。 “国师知道源神之祸太过可怕,便断了这个传承,带着所有源神入棺,埋葬自己。如今时代已变,源神盛景早已被遗忘,反而是平静的生活成为了人们所追求的。” 说到这里,女官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而听她解说的方思远则是心中充满了疑惑,仿佛已经解惑,又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那你也是源神吗?” 方思远问。 女官摇了摇头,指着府衙中的官印和自己身上的官袍,掩唇轻笑。“吾只是从民众中选出来的真正想庇护一方平安的人。” “吾只是人,并非神。” 在说出“自己是人”的转瞬间,那只巡街的队伍便化作几片黄纸消散无踪了,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扭曲变形,寸寸塌陷。 下一秒,方思远便被拽回了自己的身体。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枕着石桌之上酣睡。但实际上,在她刚闭上眼之际,她的灵魂便已经不在这座凉亭里了。 “刚才那个世界是梦,还是……”方思远撑着额头,抬起头,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多出来的那支造型古朴的酒壶。 这支造型别致而又华丽的酒壶,应该就是她刚从那个异度空间所带回来的东西吧? 她拿着酒壶,啪的一下站起身,拉着程晚吟的衣袖,激动问道。“书言,你的酒来自何处?” 程晚吟被她问得不明所以,晃了晃喝蒙了的脑袋。“怎么,汝还想喝?” “没有了,没有了,再多也没有了。”她像是守财奴般抱着酒罐。 “哎呀!非也!”方思远突然惊叫一声,猛地将酒壶拨到一边,双手按在程晚吟肩膀上。“汝快跟吾说说,这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晚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听一向沉稳的好友竟用十分兴奋、语速颇快的激动口吻,说道。“书言,我刚刚进到一诡域!” “我遇到了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诡神!” “她称她是阿芒陀时期的臣子,还呼吾为半魂,送我的酒和你这一模一样啊!” “……”程晚吟呆愣片刻后,才慢悠悠抬手拍拍她的脸,又揉了揉自己的脸,轻描淡写地安慰了句。“哦,原来如此。” 下一瞬,她又瞪圆眼睛。“哈?” 方思远抓住程晚吟的胳膊,焦急地摇晃她道。“哈什么?壶榼之犹是也!吾可没醉!”酒壶还在这里呢!我根本没醉! 程晚吟记得很清楚,那天她被钱吥爱拉入墨城,正要往前走时,一只小巧精致的杯子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表妹还伪装成诡神骗她。但方思远之言信息量太大,令她感到晕眩。 她从书谨院子里带出来的酒,竟然和对方梦中诡神送的酒一模一样。方思远这梦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 而且听方思远描述,诡神的脸完全无法看清,时而模糊不清,时而又扭转成旋涡。这种景象不正与她和表妹告别时所目睹的场景相似吗? 当时,书谨的面容,便似她最开始做的梦般,被规则笼罩着看不真切。那时候方思远还笑她:“她又没死,为何做这般古怪之梦?” 方思远前世提及的“幸得王大人点播”,哪个王大人? 可不就是书谨吗?! 不然没法解释对方那刚死却像是死了好多天的腐败的尸身,以及玄真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而对方在方思远饮酒后,便立刻带着队伍出现,驻足于府衙门前——显然早已等候好友多时。由此推断,她说方思远是她的半魂多半是真的。 自己好友的前世很可能就是阿芒陀末期的官员。 她分了一半灵魂和王朝共赴沉沦,另一半灵魂则历经转世。 这位诡神还说,阿芒陀时期有将人的灵魂和诡神的结合之法。再结合书谨死去好几天仍在行动的事实,由此可以推断出: 表妹或许早已成为了诡官,进入了那个世界。而那时候庇护她们脱离诡域的人或许就是表妹了。 可是连天级诡官如此坚定地称书谨为大人,阐述诡神为官并非易事,需得承受无数痛苦,甚至丧失自我。 那么,书谨究竟做出了什么牺牲呢? 程晚吟怔忪地放下酒坛,眼眶发热,大颗大颗泪珠坠入杯中。酒水也随之变得苦涩。 那便只有去查了。
第182章 诡官番外 第二日, 程晚吟便去秦婉婷死后便荒废不再开采的墓穴。因为陵墓之事牵连重大,所以在禀明女帝秦晨曦后,墨城几个现任官员也跟来了。 方思远也过来凑了凑热闹。 刚来此处查看这陵墓的走势, 程晚吟便察觉出了古怪。她来来回回围着山转悠, 时不时便贴上轻身符飞到上空,然后在地图上标注的官员墓葬画下两笔。 官员们伸着脖子,见她嘀嘀咕咕又不好直接问。 “这地方的地脉有些奇怪,好像被引导过一样, 人为的?” 程晚吟还是感觉不对劲, 又仔细看了一遍周围的地脉纠葛,最后还是感觉有点冲突。 在风水学上,地脉会因气候变迁而逐渐发生变形。例如长期受风雨侵蚀的山体,其形态必将产生一定的改变。 然而, 程晚吟在此地却总觉得这里的地脉形态异常,仿佛有人刻意为之。故而,她和方思远为探究此处地脉,一人一半,花费数十日,骑马四处勘察。 最终从分析气候变化,风向分布、山脉侵蚀程度上,确定了这里确实有两条地脉。 较大的一条地脉似乎是自然形成,墓葬选址也是最佳的。然而,较小的一条地脉却像是人为,将原有大墓的位置推移了三米,破坏了前面那墓的风水。 于是, 两条地脉一上一下,相互制约, 形成两个墓穴。 墨城官员这几天见程晚吟指挥队伍挖掘,好奇问她是否精通风水学说。但程晚吟心里乱得很,没空回答她这些问题,只是敷衍点头。 程晚吟总感觉那最大的墓给她了一种很不安很危险的感觉,所以在众人吃完早饭后,便带人去了另外一个墓穴。 这稍小的墓先前已被苏博渊挖掘过。 在经过一番仔细地勘查后,程晚吟带着她们,找到了苏博渊之前留下的盗洞入口。她用脚轻轻地戳了戳地面,确认土质确实比其他地方松软后,便对身后几人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 几位官员带来的侍卫们听到这句话,纷纷走上前来,用铁锹和镐头刨土。随着她们身上文光四溢,合力挖掘,不过半天,那个被埋起来已久的盗洞入口便已经扩大,终于显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等一下。”程晚吟捡了几块石头和一根很长的铁棍,走到盗洞旁边。 她先是拿出长棍在洞口敲了敲,又扔了几颗石头进去。在确定里面没有机关后,程晚吟才端着蜡烛,跳进了洞中。 这盗洞并不深,上下高度也就两三米。其他人看不懂这里面的学问,见程晚吟跳下去也跟着跳了。但当看清楚眼前一幕时,她们却都忍不住,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那隐藏不深的墓室中,横七竖八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骨! 因为年代久远,部分已经风化,不过仍然能够依稀辨别出这些尸骨的男女老少之分。而从她们尸骨上腐朽的衣服碎片来看,也能看出这并非她们此时朝代的服饰。 ——显然不可能是苏博渊她们留下的。 程晚吟把蜡烛举过头顶,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个墓穴,发现洞口呈现出来的工艺异常简陋,毫无美感可言。墓穴整体的观感也相当普通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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