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吟整个人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秦晨曦惊呼想要搀扶,可程晚吟却思及表妹恐怕已生死志,拭去了脸上的泪,调转马头,正视两人。她不想耽误时间。“情况有变,立刻回京!”
第172章 诗定江山 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 王槿之突感身体失去平衡,骤然落空。再睁开眼时,四周的景致已然再度变回了狱中。 她正盘膝坐在冷硬的地上, 面前摊开了一张只有“罪已诏”三个字标题的白纸。 旁边太监孙长乐还在掐着那令人不悦的嗓子宣读。 “王大人, 女帝言您乃当朝首辅,本该是一国栋梁,为天下苍生社稷谋福祉之任也。” “奈何你却贪恋权势、结党营私,以至于祸及百姓, 致使无辜百姓枉死。要是汝有辩解之言, 辄书呈上。待陛下有空时,便会阅读。” [阅什么?] [杀了我不是更解气?] [就差一个合理离开的借口了。] 王槿之冷冷地看着太监,提笔开始书写。几行文字下来,她表情没什么变化, 淡定得就像在谈论今天吃什么般轻松,丝毫没有半点被逼着写罪已诏后的沮丧。 她笔走龙蛇,伏案罗列几行罪名后,目光最终停留在最上面的那三个大字上。她脸上却浮出一抹讽刺的浅笑。“是么?” 然后起身,将手里那张纸连同毛笔和宣纸一并拂落在地,她嘴角冷冷牵起。“这就是所谓的罪己诏?” “满意了吗?满意了就滚。” “下一次带着女帝的旨意亲自来!” 孙长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避过,脸色惨白如纸。他颤巍巍捡起罪己诏,抖索着双唇看着容色微凛的前任右相大人,说道。 “王,王相,你可不能抵赖啊!陛下命奴才来传旨的……” 王槿之嗤笑一声,淡然出声。“滚。” 她的面容本就清冷如霜雪, 仿若谪仙降世,此刻目光更是凛冽如冰。那眼神中隐含着身为诡异灭杀亿万人的狠辣和寒意, 令人心底发毛,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孙长乐只觉背脊一凉,腿肚子一软跌坐在地上。那几个跟随孙长乐一同前来传令的太监亦是被王槿之目光震慑,踉跄几步,匆匆离去。 牢房之中一片寂静。 孙长乐还没走出几步,便被迎面赶来的左相方思远撞上。两人交错而过,方思远往过一瞥,便无意间看到了那宣纸上的内容。 被文光洗涤过的五感何其敏锐啊。等回过神时,那张宣纸便被她拿在了手中。方思远凝神看着纸上写的几行罪名,以及毛笔被拂开时落下的墨迹,转眸看向这几位太监。 孙长乐慌忙解释。“左相大人,这是陛下叫奴才逼右相……” 方思远神色却已然沉了下去,将那纸掷地,随即厉色看向几人。“右相乃当朝命官!陛下让尔等问话,并非让汝严刑逼供!” 纸张上墨迹散乱,显然是愤怒时将纸笔摔在地上所致。 孙长乐脸色变得极为难堪,其余四位太监更是低头不语。他将那份罪已诏重新捡起,而后又抬眼看向帝宫方向,正欲开口为自己辩解。 但方思远已经偏头向身后的狱卒缓声吩咐。“此等仗着陛下恩宠就作威作福的奸佞小人,就不必留了。把他拉下去吧!”丝毫没有给女帝面子。 “等等,大人我是”孙长乐还未及反应,两侧狱卒已经上前钳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出地牢。不久,远处便传来了男子凄惨的叫声。 方思远将那份罪已诏叠好收入怀中,轻叹一声,走至王槿之牢房前站定,不发一言。 王槿之刚把传旨的太监吓走,便悠闲地捡起地上的稻草,放在手里编兔子玩…还没有编几只,便被狱牢外的一阵马蹄声惊了个机灵。 她抬头透过小窗望天,发现天空乌云密布,阴沉沉地像是要落雪了。 外面的传言她已经听说了,什么贪污受贿,什么驱除异己,什么劳民伤财,什么不臣之心,她全听说了。 乱臣贼子做到了她这个份上,自然是离死不远。 只要女帝临死前,以雷霆之势出手,将她一并带走。那她就能堂堂正正离开这个世界。 王槿之深吸口气,将怀中那骂她不忠不义的圣旨又看了两遍,高兴之余又编了几只兔子,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统子,我终于要解脱了!] [太特么疼了!] [淡定淡定,倒数几个小时了。]系统怕她乐极生悲,胆战心惊地帮她盯着那正在被牵引向南王朝的咒人血,生怕她一个高兴没压住诡官,导致被对方反噬。[稳住!] “大人,左相来了。” 狱中照拂王槿之的狱卒还是月婵。 其余人都已被她提前散去,剩下的便都是宫中各方势力的眼线。幸而月婵藏匿极深,无人察觉其乃王槿之之暗卫。故而王槿之尚能在狱中安然无恙…过得倒也不算艰难。 “不见,请她离开。” 王槿之眸色淡下来,看向手中几只被稻草编织的兔子,漫不经心道。话音刚落,余光便瞥到驻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了,宛如一个背后灵的方思远。 吓得王槿之手一抖,刚编的兔子全掉了。 [卧槽,吓死爹了!]王槿之拍了拍胸口。 天色已晚,门口立着一个容色平平的女子。她面目全然隐在阴影里,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王槿之难以观清对方神色,只能看见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在注视自己。她稍稍平复心情,这才悠悠然往后一靠,挑眉道。 “左相频频光临狱中,所为何事?本官不记得与汝私交甚笃。” 方思远站在铁栏前,目光落在王槿之那张俊朗清逸的面庞上。 刚刚坐在地上,垂首编兔子的女子现在已然抬头。一双凤眸幽深似水,眼角微弯,平添一抹雅致。就好似和记忆中初见那般仙姿袅袅,不惹尘埃,使她眸光不禁缓合几分。 这便是短短不过十日,从昔日右相沦为人人可欺阶下囚的右相王书谨了。 方思远朝狱中走近几步。 “吾与书言私交甚笃,汝亦可以称吾为姊。”她微微牵唇道。 方思远话音刚落,王槿之便身形猛然一滞,目光如剑扫向对方。她孤绝凌然的气息散去,原本精致绝丽的面容陡然挑起陌生而凌厉的弧度。 宛若出鞘宝剑,凌冽不可侵犯。 [她竟然让我叫她姐姐?!]王槿之不可置信,声音拔高。 仿佛有无形力量在牵引心弦,方思远不禁屏息,在光线渐暗的狱中眸光与对方交织碰撞,心跳如擂鼓。 片刻后,王槿之收敛起脸上惊愕神情,拂袖转身,背对着方思远,继续编起了她的小玩意。 就在方思远以为王槿之不会再搭理自己时,却听对方道。“君额上似可跑马?”她语气淡淡,不起波澜,仿佛一切刚才的交锋都只是她随意的插曲。 王槿之:[你厚颜无耻!] 方思远:[你嘴毒不可见人!] 方思远笑出声,狐狸眼弯弯看向这和她斗了十几年的宿敌。[这句话,我似乎跟你姐也说过。] 旁边的侍卫眼中几欲冒火,看不惯王槿之落难还要讥讽自家主子,忍不住想要厉声呵斥,却被方思远抬手阻止。 “汝复奏文书,吾观之矣。” “想知你为何如此上书?” “再这样下去,你绝无生路。若有何积怨难诉,你可告知于吾,吾愿助……”她言辞恳切,目光落在王槿之背对着她的背影上。 那身影如柏柏青松,挺直而孤独,仿佛没有人可以走近她内心。 “不必了,谢过女君好意。”王槿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成王败寇耳,汝多虑了。” 她一心求死,何来愤恨不平? 至于女帝,就让她和自己黄泉路上作伴吧。 而书谨藏匿的那千万两雪花银之处,抱歉,她至死也不会透露。那是她为了制约新帝,给爱人留的后手。 见她沉默不语,方思远的语气越发缓和。“若右相固求死,有何遗言以告之?辄不可尽。” [若右相执意求死,那可有什么遗言要留给故人,需我转达?总不归什么都不留吧。] 听闻此言,王槿之微蹙秀眉,沉思片刻道。“委臣辞世,请告知阿姊:拔吾院梨树乎。” [那就在我死后,告诉书言:将我院中的那棵梨树拔了吧。] “这世间,就属‘离’字一字最为伤怀……我不想她伤怀。”这句话王槿之用了白话文说出,言辞直抒胸臆。 “便只是拔了?”方思远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对。” “便是拔了。这一世我逍遥快活,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百姓死活,害人无数,连来世因果报应都不怕,难道还怕无人为我伤怀吗?” 言罢,王槿之起身看向那阴云密布的天空,却忽然又拿出怀中的圣旨看了又看,身影在烛火下闪着淡淡的光晕。 她突然道。“…秋风轻拂水悠悠,月影婆娑照乡愁。山峦叠嶂抱月明,家园深处思亲情。” “此诗为中秋怀古……”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写的半首诗。仅前半段由她自己完成,而后半段则由她这个世界的爱人续写。因此也被王槿之记在了心里,拿来跟方思远炫耀。 [察觉到炫耀值爆表,好人滤镜增加,当前值:42] 系统提示音响起,王槿之戳了戳系统。[你那个滤镜响什么?我正炫耀着呢。] [不清楚,都说它有BUG了。]系统摆手。 “……乃吾与吾家姐合作之诗。”王槿之转身弯唇笑道,笑容没入周围氤氲的暖光中,动作风姿也与当初金科高中游街时如出一辙,甚至姿态潇洒犹有过之。 方思远在听闻无数人说右相贪污枉法,以势压人,以前还觉得不错,但近日却越发无法把她和谣言中的那人对上。 现在看到这个笑容,这样的念头越发强烈。
第173章 诗定江山 “右相今日可有食饭?”路过月婵时, 她忽然兴起,侧身低问。 门口侍立的狱卒闻言一怔,俯身跪地。“回左相, 王判官玄真曾送来吃食, 然女帝有旨:右相多年以尽奢靡,食遍珍馐,一日不食亦无伤矣……” 事实上,月婵给自家主子送了吃食。但王槿之一口没吃, 尽数倒了。虽然她动作做得隐蔽, 但牢房就那么大,便被月婵发现了。 王槿之把食物悉数装入袋中,隐匿于稻草之下,到现在已经累积数十袋矣。这事她告诉少主玄真, 可王雅却叫她勿听勿视。 方思远目光沉郁下来,一言不发地折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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