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小厮说莲竹姑娘在门外求见,札香寒连忙将人请进了西苑。 “莲竹姑娘,阮夫人就交代你这些话?” 札香寒沉不住气,无视了秋辞梦警告的眼神,率先向莲竹追问。 “札姑娘,请注意您的措辞,不是阮夫人,是南太傅府中唯一的嫡女,南小姐。” 莲竹对秋辞梦微微一笑,欠身行了一个礼,“小姐吩咐我的话,我已经带到,秋姑娘,我这就走了。” “有劳莲姑娘。” 秋辞梦起身送莲竹至西苑门前,默不作声地从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塞到莲竹的手里。 莲竹掂了掂银子,估摸着重量,与往常触碰的银子无二异后,眉梢带喜地朝秋辞梦透露道: “秋姑娘着实客气了,小姐昨夜前去刑部大牢见了江大人,回来后对阮侍郎的态度——” 莲竹朝秋辞梦使了个眼色,未尽的话语便全在她耐人寻味的表情中,一切都不言表。 秋辞梦对莲竹道谢几句,目送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何时札香寒走到了秋辞梦的身旁。 “你刚是何意?你明知南钰溪不会帮你,还制止我追问莲竹。” 札香寒想不明白,莲竹是南钰溪的贴身丫鬟,跟了南钰溪十多年,阮净远入赘太傅府后,因为南钰溪的缘故,莲竹在侍郎府中有不小的地位。 南钰溪定是要护着阮净远,他们已拜堂成亲,即为夫妻,两人一体,利益纠缠。 往大了说,阮净远在朝堂上当众检举戳穿江风落女子身份,南钰溪能约见秋辞梦已经令札香寒觉得不可思议。 “你昨夜求了三娘许久,还是没得到韶惜的消息。” 秋辞梦回避了札香寒的疑问,话锋一转,将讨论的话题扯到札香寒最关系的事情上。 “你今日且跟我去会会南钰溪,躲在屏风后面,无论听见什么,千万莫出声。” 纸包不住火,宣三娘那般通晓人情世故的人,怎能不知这个理呢? 札香寒迟疑半晌,最终答应了秋辞梦的要求,与秋辞梦一同坐上马车,前往庆春楼。 马车穿过空旷的官道,专挑偏僻的小路,绕道去庆春楼,庆春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御笔提匾“天下第一楼”。 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最喜白日在庆春楼饮酒作乐,夜间至风月阁寻花问柳,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秋辞梦拂开马车的车帘,看见熟悉的景象,鼻头一酸,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曾几何时,江风落高中探花那日,骑马游街,身着正红色官袍,眉梢眼角尽是藏不住文人傲气。 围观的百姓,未出阁的年轻女子纷纷朝她丢自己贴身的香囊、手帕;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则是尾随江风落一路,望能沾沾探花郎的喜气。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韶惜抓着她的手,软磨硬泡地带她来瞧了瞧江风落这位探花郎的风采。 在本朝有种说法,叫作“状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而探花是天子御前驸马。” 考取进士第一名叫做新科状元,第二名叫做榜眼,第三名叫做探花,合称三鼎甲。 而往往探花郎的官运要比新科状元的官运好上许多,官场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探花郎的容貌必须是其中最亮眼、最能代表朝廷形象的一位。 试想,一位学识略微输状元和榜眼,但长相却有仪表堂堂,这类人极受朝廷大官的喜爱被招入赘,被皇帝招为驸马者,比比皆是。 况且,江风落的官看着虽小,但其中却包含不言而喻的期望。 自本朝建立以来,能入内阁的,无一不是出身翰林。 可惜,江风落若非没被揭穿其女儿身,现在也不至于落到锒铛入狱这种地步。 秋辞梦放下帘子,静静地思考着,告御状得选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她已经冲动过一回了,万万不可再失误一次。 当时急昏了头,居然跑去找南钰溪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倒落出来,提早亮了自己的底牌。 就算她和无思注定奔赴黄泉,那些人,她拼死也要将他们拉下马。 “辞梦,庆春楼到了。” 札香寒柔声提醒秋辞梦,她现在和秋辞梦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已经彻底对宣三娘寒心。 “嗯,走吧。” 秋辞梦回过神,牵着札香寒的手,一同走入了庆春楼。 突然心灵福至,秋辞梦侧目看向了并肩而行的札香寒。 恍惚间,秋辞梦仿佛看见了太初二十四年,和她一同凑热闹的韶惜。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再过几日,又是新的一年了。 秋辞梦加快步伐,走在了札香寒身前,一滴眼泪控制不住地滑出她的眼眶,旋即化作分散在空中的尘埃。 秋辞梦和札香寒跟随着庆春楼小厮的指引,来到三楼的雅间内等待南钰溪。 札香寒依照约定,躲在了屏风后面。 不久,南钰溪带着莲竹走进雅间。 “秋姑娘,别来无恙,近日可好?” 莲竹知趣地替南钰溪关上了大门,自己则在门外守着。 南钰溪端着一副世家贵女的作派,完全不给秋辞梦一个多余的眼色,问候一句便径直坐在她的对面。 京城贵女们,自是不屑与秋辞梦这类烟花巷柳之人同行。 她们觉得她们脏。 殊不知,谁又比谁高贵呢? “江风落托我给你捎几句话,‘秋辞梦,大漠落日,烟雨江南,世间有种种美好,为我不值得。’” 南钰溪闻了闻茶杯里的气味,满脸嫌弃地放下茶杯,不等秋辞梦回复,站起身准备离去。 “南小姐且慢!我有一件事想询问南小姐,不知南小姐可否赏脸?” 秋辞梦出言喊住了正打开房门的南钰溪。 “你既然都说了赏脸,我南钰溪素来与人为善,但像风月阁此类胭脂楼里的人,夜夜笙歌,为乞求恩客的赏赐,哪里还有半分脸?” 南钰溪挑眉,脸上蕴含怒气,言辞中尽是鄙夷嘲弄之意。 “秋辞梦,宣三娘有没有教过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妓子,不想着怎么脱离贱籍,倒是尽心尽力地替江风落开罪。” 秋辞梦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上,似是听不懂南钰溪贬低,老神在在地闭上双眼,忽而问出一个南钰溪料想不到的话语。 “南姑娘,你记得韶惜吗?” “谁?” 南钰溪被秋辞梦问得莫名其妙,眨眼间,她敏锐地意识到秋辞梦的反常之处,关紧了房门,转身坐在了秋辞梦的面前。 “韶惜?我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 “你和宣平侯齐玉宣青梅竹马,怎么,他买了小妾,没请你喝一杯喜酒?” 秋辞梦伸手拿过刚刚被南钰溪嫌弃的那杯茶,举杯而尽,脑中旧时的记忆翻涌,不免生出一股子悲哀之情。 屏风后札香寒闻言不禁握紧了双拳。 “齐玉宣?他配和我相提并论?烂人一个。” 南钰溪不明秋辞梦为何要把话题牵扯到齐玉宣身上。 “阮侍郎也是烂人,想来南小姐您选夫婿的眼光着实不行。” 秋辞梦故意讥讽一句南钰溪,以她回敬刚才的嘲弄。 “你可知,齐玉宣买的时候,那名小妾已经是个死人。” 南钰溪对秋辞梦的话嗤之以鼻,她和齐玉宣虽说是青梅竹马,但由于某些缘故,早已疏远。 比嫁给宣平侯,成为端庄贤淑的宣平侯夫人,南钰溪更倾向于招赘入她南家。 秋辞梦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朝南钰溪爆出一个惊天秘密,使南钰溪不得不严肃对待。 “宣平侯和太傅皆是坚定的太子党,太初二十四年年尾,朝廷查处了一件贪污案,不知南小姐可否还有些印象?” 南钰溪神情瞬时突变,上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秋辞梦,没曾想,区区风月阁的头牌竟然还能知道此等事的隐秘。 南钰溪:“怎的,你莫不是想让我替那什么惜鸣冤?” 秋辞梦冷冷地直视面前的太傅嫡女,对这群朋比为奸、高高在上的尸位素餐者,心中满是怨恨。 “南钰溪,势极必衰,你们南家也要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我要赶高铁回学校,不想开学。 其实南钰溪是个很悲剧的角色,她有手腕和智慧,但她局限于自身的阶级。 某种程度上来讲,宣三娘和札香寒是一类人,入世而知世。 写了快二十万字了,的确收获挺大,我看了好多什么写作指导、写作方法,我学的可认真又是做笔记又是写总结,折腾半天发现还不如继续写。 就像上高数课,上课听懂了,知识进入脑子里,结果下课一道题都做不来。 现在我写文就是这种感觉,好像理论都掌握了,写出来又不是那回事儿。 我是个诚实的人,我写这篇文的时候,无数次想放弃,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在折磨我自己,也在折磨你们,我有段时间非常沮丧,满脑子都是“原来为爱发电这么廉价”,偶尔码不出来字我就哭,边哭边觉得自己可笑。 写文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难很多,我每次写不下去的时候,真的真的很想放弃的时候,我就登上来看,告诉我自己,或许还有人在等你更新,你应该写完这个故事,没有落笔的故事不叫故事。 前几天和基友聊天,她说我的文一点都不晋江,总是想得很多,也不甜,不符合主流市场。 我思考了很久这个问题,有尝试过(abo写崩了我知道),我写世界三的时候,坐在窗边想了好久,我家附近有条河,它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作长江,拉开窗帘,就能看见月光洒在川流不息的江水上。 终于我与自己和解了,好故事常有,但能写好故事的人不多。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感谢你们的陪伴,才让我坚持到了现在。
第69章 辞归去 “倒是我小瞧你了。” 南钰溪的神色终于褪去了先前的不耐与高傲,正襟危坐地看向圆桌对面的秋辞梦。 她素来厌恶她,若非被胡乱牵扯进这些糟心事儿,南钰溪此生都不会与风月阁的女子有半分接触。 秋辞梦闻言,眼皮微动,慢悠悠地替南钰溪倒满一盏茶,平放在红金相间的碎花桌布上的手指敲了敲,不紧不慢道: “我用你父亲与齐玉宣来往的书信作个交易。” 南钰溪面色铁青地接过秋辞梦斟满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小口,是早已冷掉的大红袍。 “正月十五上元节,你带我混进行云宫,余下的,我自会负担,与你、与你南家毫无瓜葛。” 南钰溪猛然直视秋辞梦,满眼的不可思议,“你、你想去找皇上求情放了江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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