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有些往下滑落,看起来很是疲惫。 可她远远的见着了祝春知也不打招呼。 看不见我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妹妹也没注意到。 祝春知扭身回看,从齐疆的角度,齐琇的身体刚巧被自己的身形和灌木绿叶掩住了。 手向后抓了抓齐琇的小手,“先藏好,待会儿吓你姐姐。” 到近处了,祝春知抬手喊“齐疆”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仰面笑,“姐,你怎么来了。” 那笑容很是明朗,全然没有刚才的有气无力。 祝春知轻轻打了个响指,齐琇探出头来,露出弯弯的一双笑眼:“姐!!” “哎。”齐疆的声调大了些,伸出手臂,“抱抱。” 齐琇扑过去。 “二十几天没见,齐琇说想你了。” 齐疆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来斜探着在书包中寻摸着什么。 祝春知立直了身体,一手捺在齐疆白皙的胳膊上,另一只手往下,伸进了校服的裤兜里。 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交叉着,轻巧地夹出一串钥匙来,“在这儿。” 祝春知走到门前,“我来开吧。” 门发出陈旧的吱呀一声,将房间的样貌展现出来。 大小不过十余平方,抬头间,看房角似乎还有一点漏雨渗水的痕迹。 但即使是这样一个地方,也被她理得有条有理: 四面墙都新贴了壁纸,最里面是洗手间。 靠左墙边的位置摆着张单人床,书桌正对着小窗,铺了层浅绿的桌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类复习资料。书桌旁边摆着台灯和一件小风扇,还有绿植。 风吹来,书页习动。 祝春知先迈了进去,本欲抬手先翻看书桌上一套试卷来看的,齐疆却急促促地将齐琇放下。 身子近乎贴在祝春知的后背,还没等她反应,身侧抽出一个正红的笔记本来。回头看时,齐疆已将它藏在身后了。 齐琇不知道两个人在做什么,只觉得她们像两只黏在一起的小猫。 “什么啊,奇奇古怪的。” “日记。”齐疆倒也坦率,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还在练字吗?”祝春知转移眼神,向书桌上叠压的一摞格子纸看去。 随意抽出一张来,叹道:“有进步。” “一直在练。” 祝春知扭头看她,问:“脸怎么这么红?” 说话间手抚摸上了她的额头,“生病了?这儿有体温计和药吧。” “……” 齐疆虽然照顾旁人很妥帖,但逢上自己的事情时总是很马虎。 祝春知一看她的表情,便明了。 于是掏出车钥匙出门去,不顾齐疆在身后说:“没事的。” 没一会儿,便买回了额温枪和体温计,还有一些齐疆在小院的家中医疗箱里常备的药品。 额温枪一测,38.3度。 体温计检测的结果也是如此。 “去医院还是在家吃药?” “吃药吧,就那个,见效很快的。”齐疆伸手指了指药袋里的一盒药。 祝春知去烧水。 齐琇担忧地过来探了探齐疆的手,齐疆头有些重,但还是费力笑笑,“没事。” 祝春知盯着齐疆吃过药后又问:“晚上想吃什么?粥还是点心包子,米饭还是面条之类的?” “现在还不饿,我待会儿点外卖就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祝春知轻哼一声,开玩笑道:“赶我走?”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再晚不好骑车了。”齐疆摆着手。 见齐疆生着病还得顾着哄她,祝春知收起打趣的心,“总得看到你吃了饭我俩才能安心离开,是吧琇琇。” “是!” 说话间窗台上忽然落了雨,先是试探性的一小阵,然后是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地坠落在房顶。 祝春知坐在椅子上迎着风扇的风面,淡笑道:“行,走不了了。幸好给嘎嘎留了粮。” 齐疆微微探身出去望了望,“这雨确实要下好久呢。” “等雨稍小些的时候点外卖吧。” “好。” “豆芽粉丝包加南瓜粥?” 齐疆一愣,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粉丝馅儿的包子。 祝春知又询问了齐琇想吃些什么,明确了之后忽而转头问向齐疆:“有席子吗?” “有。” “嗯,”祝春知点了下头,“万一真回不去了也能凑合。” 接着又说:“我们坐席子上,你先躺下安心睡一会儿。” 地板又被清理了一遍,铺上上一任住户留下的两个瑜伽垫。 看着齐疆从自己的床上抽下竹席,祝春知问:“你说的是这个啊……” 齐疆点头。 “行,你先睡吧。” 被照顾着扶着背躺下时,齐疆的心内安定极了。空调运转声,风扇声,雨声都温柔地驻在她的梦里一瞬。 不知屋外的雨下了多久,她听见祝春知低低的接电话的声音,然后是对方起身去拿外卖的声音。 祝春知撑着伞过了一会儿才回来,肩头被雨水溅到些。 齐疆知道,她估计是特意把地址写在远处了。 每天跟她通电话时也总是会收到她的嘱咐: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晚上,走路不要戴耳机。 她还记忧着那两起没抓获凶手的案件。 可祝春知不知道,她的声音是她枯燥贫瘠生活的汹涌清泉,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吃过饭后齐疆给两人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和自己的睡衣,“先凑合一晚上吧。” 祝春知看着眼前一套小羊睡衣一套小鸭子睡衣,蹙了蹙鼻子:要不说是小孩呢。 “你先洗漱完去睡吧,不用管我和琇琇。” “好。” 浴室里传出水声,祝春知躺在正看着绘本的齐琇身旁,读出书页下一小行字:我不是每一天,都能遇见这样的你。 手撑在脸颊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了。 祝春知最后一个从浴室里出来,却见齐疆又正坐在书桌前书写,没戴眼镜,眼睛离书桌很近。 见她出来后齐疆解释道:“就几题而已,已经写完了。” “扔给我一个枕头,你和琇琇睡床上。” 齐琇嘴直心快:“祝姐姐你穿这件小羊睡衣好可爱哦。” 祝春知面无表情道:“睡吧。” 她没看见齐疆背过身时嘴角勾出个浅笑的表情,哪里还头疼发烧了。 ---- BGM:海鸥——逃跑计划感谢在2024-04-24 17:58:14~2024-04-25 06:3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哩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在梦里我们是奔跑的树 祝春知梦见了夏夜与满星。 是过去与祝如敬一同躺在老家房子的天台上,熟悉的场景。 竹席旁燃着蚊香,袅袅依上。 而后不知是梦还是什么,她忽然感觉好像有人踮着脚从床上下来,睡在了她的旁边。 她没睁眼。 没一会儿,肩头被濡湿,嘴唇好像被什么温柔的东西飞快地啄了一下。 醒来后齐疆已经去学校了,祝春知坐起身,她想,或许她爱自己并不是错觉。 在她动心的瞬间,转瞬又觉得自己恶心。 她有一袭清晨的梦要留待确认。 之后再同齐疆通视频时,面对着对方纯稚的眼神,祝春知总会想起那晚,心内也开始发烫。 她开始嘲弄嗤笑自己:多大年纪了居然这样,有些恶劣地贪求一个小孩子的喜欢。 手机这端齐琇撒娇般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不知道呢,下周三有考试。” “也别太拼命了。”祝春知看着齐疆的脸越来越瘦了,眼圈也重。 “嗯。”齐疆温柔应道,可明显会是阳奉阴违。 祝春知想再劝着说什么,却沉笑着摇了摇头。 这或许,本就是齐疆该走的坚实而正确的道路。 再次骑车来齐疆这儿是冬至过了的两天后了,12月23号,齐疆的生日。 祝春知提着蛋糕,规规矩矩地等在屋前。 齐疆远远地见了月光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跑了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站外面多冷啊。” “齐琇在学校呢,回不来。” “什么?”齐疆利落地开门将祝春知拉进屋内。 “所以今年的生日就凑合过吧。”祝春知浅浅笑笑。 眼前人比屏幕前还要更瘦些,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齐疆刚俯下身将拖鞋摆在祝春知跟前,再站起来时竟觉得一阵眩晕。 “唉?”祝春知忽然从包内掏出纸巾来,捂在齐疆鼻子附近,“怎么流鼻血了?” 怕沾到祝春知的衣服上,齐疆紧忙后撤着,手接替对方的手按在鼻子上,“没事没事。” 常有的事。毕竟从早5点学习到晚12点,铁人也扛不住。 齐疆没仔细管这些,只看着祝春知问:“你今晚在这儿吗?” “回去。”祝春知温柔道,“怎么,难道留在这里?” “今晚太冷了,风也很大,骑车冷。” 没等祝春知回些什么,齐疆又抢先道:“并且我还在流鼻血唉。” 没说出口的是:我好想你。 能在如此疲惫的日子里看见你,于我来说是多么伟大的时间。 听到齐疆用少有的撒娇语气说她在流鼻血,祝春知忽然抬眸细看了她一眼,过了许久,点点头。 齐疆怕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向里走去,问:“牙刷是给你拿新的吗?” 祝春知笑,“不然呢?” “你上次来的时候用的那支还在,还有漱口杯,喝水的杯子,拖鞋什么的都还在。” 祝春知愣住了。 齐疆刚才所说的话在她脑海里来回盘旋了好几转,才终于落到她的心上。 原来在这间狭窄简陋的屋子里存着祝春知的一个归处。 不会再像之前回到祝明贞那儿时那样,牙刷杯子被随手扔掉。 有一个人,心盼她归盼她到。 她终于有了停泊的彼岸。 一道话语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祝春知耳边,是之前谌歲说:“你知道那小孩是怎么跟赵总说的吗?” “说她会永远忠诚,向你祝春知。” “怎么了?” 见祝春知长久站立在那里,齐疆扔下手中沾了血的纸巾,洗了手后试探性地微触了触她的手。 两人手背相碰的瞬间,祝春知回过神来,左手抚上右臂,费力笑了笑,说:“没事,吃蛋糕吧。” 关了灯后室内一片黯淡,唯有些月的光晕散微进屋内。 听着祝春知手机内播放的生日快乐歌,齐疆忽然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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