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还坐在驾驶座上——她甚至怀疑自己会踩动油门把车开进这浑浊的海浪里! 霍绯箴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 “我把车灯关咯?” “会一片漆黑吗?” “等眼睛习惯了就不会。” 关了车灯, 熄了火,连仪表盘的灯都关了,只留下雨刮器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 车里顿时一片寂静。不对,并不寂静,充斥在这小小空间的,是大雨砸在车顶如咚咚鼓点,以及海浪叠荡的阵阵低鸣。夹在其中虚弱但节奏均匀的,是雨刮摆动的机械声响。 “好像在世界尽头。”摩尔说了一句。 “嗯。”霍绯箴应了一个字。 待眼睛慢慢习惯了黑暗,又能依稀看到涌动的白头浪了。远处黑得深沉的是海,昏暗中略略透亮的是天。 城市的灯光很霸道,即使在郊区在这样的雨夜,依然能看到近处的云层被映亮。间或,厚重的云层会突然亮起一块,带出撕裂夜空的冷白闪电,有时是一道,有时五六道齐下,没多久,就是隆隆雷声。 摩尔问带她来这里的人: “你见过这种澎湃?” “见过,更凶猛的。” “在哪?” “在船上。” “可怕吗?” “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说给我听。” 霍绯箴就把曾在海上遇到台风的些许片段说给她听,都很久以前的事了。 “……既恐惧,又兴奋,无关紧要的事都不见了。” 听到的人笑了说:“听起来,真好。” “可不是么。” 她们之间观点一致的事情可不多。 好一阵子,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一个双手搁在方向盘上,一个放松地坐在副驾,寂静之处也是一种交谈。 接连几道明亮闪电依次闪过,雷声响起的间隔变短了,说明雷又近了一些。密闭的空间变得闷热,车窗上渐渐起了水雾。 “哎。”霍绯箴打破沉默,“如果此刻我们将死在这里,你选被闪电击中,还是被海水吞没?” 唔……的确像是两个雷雨夜跑来海边的有毛病的人会谈论的话题。 “听起来都挺有意思,都想要。” “贪心的成年人。” “我的意思是随机。” 又一道闪电掠过,正好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三秒不到雷声炸响,声音之大简直能让人心窝都随之紧缩。 甚至叫人觉着,也许下一道雷电,又也许再下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但迟早会击中这辆孤独的小车。 霍绯箴还在继续这场假设:“假设,随机的死亡来临前只能做一件事,你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摩尔看着海面思索,“那么一点时间,只有两个人,也只够接个吻了吧。” 哦?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假设。 雨点和海浪声吵闹得很,车里空气愈发闷热。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挪了挪,两人往中间探身侧头。等到下一道闪电照亮时,嘴唇与嘴唇的距离已是仅余两三厘米。短暂而强烈的亮光之中,半垂的睫毛不自觉地微小而迅速地抖动了一下。 就在微张的双唇即将触碰之时,隆隆雷声如期炸响。摩尔睁开半闭的双眼,忽然笑了。并拢指尖往霍绯箴嘴角轻巧一拨,让她的嘴巴稍稍错开了原本的方向,连脸都没有碰着。 落了个空。 “想什么呢?明天可是发工资的日子,我还想活着。” 霍绯箴无奈申诉:“是你提议接吻的诶。” “那能叫提议吗?是假设。”人退回去,靠上椅背重新坐好,嘴角挂着得逞的微笑。 霍绯箴没吱声,非常不满地摊手,然后转回去看海。玻璃上的水雾越来越重,都快看不清外面了。 刚刚就该果断一点!只发呆了那么0.1秒,现在机会已经跑远了! “不高兴了?”都明知还故问。 霍绯箴抬手用拇指抹过下唇:“被骗过去有点不爽,我以为你来真的。”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做这种事。” 这话说得,像提议来看海的人早有预谋似的。哪有那么多预谋,不就是气氛刚好而已吗? 未免越描越黑,霍绯箴干脆不吱声,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摩尔微笑里还是带着得意:“吊桥效应刺激不?” “吊桥效应”是什么霍绯箴还是知道的。不就是把对环境的恐惧引起的生理唤醒同时归因为对眼前人的异常唤醒。闪电那么近,雷声那么响,闷在海边唯一的一辆小车里,任谁都会心跳和呼吸异常的啊。 “打雷比吊桥刺激……算你会玩。” 霍绯箴用的是不以为意的语气,好强行挽回一些面子。说真的,她从没被这样耍过,实在很失面子。 紧接着她就迅速换话题:“哎,除雾在哪?” 玻璃上一片朦朦胧胧还看什么海。关了面板灯根本找不着按钮的位置。 这反应有点像死要面子的汤力。跳上桌子失败掉下来时,它就会立马走开两步舔爪子,非要假装它根本没打算跳桌子。 “回去吧。”车主直接开灯,摁下除雾键,时间显示已经晚上十点了,“这里空旷,雷近了是真的危险。” 车灯亮起,倒车,调头,原路返回。 雨势一直不见减弱,云层还在聚集,雷鸣不断。路况不好,霍绯箴懒洋洋搭着方向盘慢慢开。 等红灯时,摩尔问: “真的不高兴?” “有点。” “上回说好了啊,我们不合适。” “接个吻而已,又不是要怎样。”霍绯箴抬手比了个小距离,“就差那么一点,吊着胃口很难受的好吗?” 倒是直白得很。 摩尔就笑了:“多大点事,你都不爽了一个小时了。” “四十分钟。” “行吧,现在补给你,这事就过了?” 霍绯箴扭头看人,两个人都没动。交通灯由红转绿,她就放了手刹也笑了说: “算了,我又不缺。没事,过了吧。” ··· 回到小区,雨还是很大,从停车的地方到楼下,短短一段距离就算打伞也不是很顶事,每人各淋湿一半。 提着滴滴答答的雨伞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却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年轻女人,脚边还放着小行李箱,大晚上也不知道是找哪一户的。 摩尔多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擦身而过时,那女人展开笑容叫她后面的人:“小松!” 咦?居然是找自己这一户的? 霍绯箴看到来人却没笑: “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店里找你,他们说你休假,我就过来了。” “你不上班吗?” “我休了长假,上飞机前就跟你说了啊。” “哦,祝你旅途愉快。” “小松,我们互删了三次联络都能再碰上,你不觉得是缘分吗?何不再给大家一次机会?” “我不觉得。” “我在这阴暗的楼道里等了你一个多小时!又饿又累的!” 摩尔心想,这楼道不阴暗啊,只是感应灯有时不太好使。 那边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回去吧。” “今晚我哪都不去,就在你这里!” “不行。” 几乎没见过霍绯箴对人这么无情,对方带着行李来找她,外面下着大雨,她却一口回绝。 摩尔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太合适,就跟那两个隔了一米远的人说:“我先进屋,你们慢慢聊。”
第44章 马天尼的味道 突然来了个带行李的女人, 气氛剑拔弩张的。一时间也不好说霍绯箴到底什么立场,所以大门只关了一道,隐约还能听到外面说话的内容, 大意无非是一个想重修旧好另一个不愿意。 五分钟过去了,门外的拉扯还没结束, 似乎还愈演愈烈。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 如果不是外面下着大雨, 摩尔真想让她俩下楼到外面慢慢吵。大晚上在她家门前拉扯,万一被邻居看到多不像话。 又忍受了一分钟,摩尔开门提醒:“两位请注意音量好吗?我可不想邻居出来看戏。” 摩尔的语气和表情倒是颇有震慑力, 另外两人都停顿了争吵。她以前在居委见习过,这种场面没少见, 大部分争吵都会没完没了, 要不别介入,要介入就及早镇住。 “那我们进屋说。”那人见门开了,迈开脚步想进来,看那红红的眼眶盈满眼泪, 怪可怜的。 霍绯箴却抢前一步拦住她, 顺带特意明示摩尔的存在:“你也看到了,不方便让你留宿。” 对方的目光扫过摩尔, 随即带了敌意, 本是含泪的可怜的模样, 却哼笑一声:“就她?她的声音很好认,没认错的话, 她说她是室友。” 这下摩尔明白了, 想必这人就是之前打电话来的木木。 现在自己似乎被当成了某种角色,这让人有点不悦。而那句“就她”的语气里也带了轻蔑, 同样叫人不舒服。 “小松,你撒谎的水平下降了。真是女友的话,能毫不在意让我们慢慢聊?”木木继续说道。 确实说得没错,不可能的,所以可想而知霍绯箴是真的不想她留宿。毕竟她连醉酒后无处可去的女客人都会收留。 摩尔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过结,也自问不是什么热心人,在帮室友圆谎和帮助貌似前任的可怜女人之间,她选择尽快结束家门前的吵闹。 “我本来不想理会的,但你想看常规反应也行。”摩尔踏前两步挤进那两人之间,微微向后倚靠在霍绯箴身上。 目光看的是木木,问的却是身后的人: “你前任?” “也不算吧。” “哦,也不算。” 不就假装女友而已,既然要演,当然要演逼真点。就在霍绯箴顺势揽住她腰时,她也反手抚了霍绯箴面颊,一脸倨傲地缓缓说: “这里是我家,她住在我这里,要不要留宿谁,我说了算。” “但你说你是室友。” “我又不知道你是谁,私人关系没必要到处炫耀吧?” 木木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咬着嘴唇显得既忿恨又委屈。 “木木,以前归以前。”霍绯箴说,“就算了吧,以后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木木还是没说话只盯着她俩,仿佛只要沉默的时间够长,就能拆穿这两人在撒谎。 摩尔知道僵持下去是没用的,不如速战速决。 她把霍绯箴的脸掰过来一点,侧头就去亲她的嘴唇。霍绯箴几乎是立即就张嘴响应她,她便顺势明显地缠了她舌尖,让木木在近距离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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