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十点半,霍绯箴起床。 打开门意外地看到摩尔还在家,穿着白色的背心坐在画架前,托着腮对着画布发呆。手里夹着三支油画笔和刮色刀,有些油彩还蹭到了手臂和衣服上。 “怎么没去上班?” “今天不去了,要画完它。”摩尔双眼滑过来,看着昨晚才梦见过的人,暗自对比着寻找和梦中的差异。然后她说: “我好奇怪,突然很想画一幅画,第一次有这种强烈的创作欲。” “有趣吗?” “像忽然获得特别的礼物。” 来自缪斯的礼物。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 “没事。” 霍绯箴倒是觉得新奇,她以为摩尔是那种绝不会翘班的人,至少不会为了画一幅画而翘班。 她绕到摩尔身后看画的内容,黝黑的山崖,红色的天空,橘色与紫色参半的海水,海浪拍打到岩壁上激起高高的浪花。 事实上,画布上的颜色非常丰富,丰富的色彩混和出具有重量感的调子却又令人感到鲜艳,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快画完了吗?” “还没。它应该加很多很多的细节,堆满细节,多到每一个细节都不再重要,结果只看到整体。山要更有力量,天空要更厚重,海要更通透……” 摩尔自言自语般描述着,又戳起了颜料。 霍绯箴听得一知半解,但能看出画的原型来自于昨天的小岛。她觉得已经挺好看了,不知最后完成时会是如何呢? “要开空调吗?” “不想。” 霍绯箴知道摩尔不太喜欢空调,考虑到顶层白天会越来越热,她还是把客厅的复古风扇打开了,这个时代家里还有风扇的人可不多。 看摩尔画得专注,又给她做了一份方便吃的紫菜包饭,放在画架旁。自己边吃边看了一阵,吃完也不打扰,出门去了。今天是店里备货的日子。 ··· 这天一下子就过去了,完成一天的工作,晚上早了半小时打烊,回到家时,屋子里依然充满颜料的气味。 首先吸引注意力的是画架上的作品,与白天看到的半成品相比很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霍绯箴只是个外行,但凝视这副画,仿佛有一些蓬勃的东西在里头,似有千万种红,叫人的内心要跟随那海浪涌动,随那天空低垂,随那山岩永恒。 当灵感来临,所造就的作品就是这般直指人心的吗? 而画作者,此时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手上还还沾着颜料,一缕没扎好的头发落在额前。 霍绯箴过去叫醒她,让她洗澡回房间睡。 “画完了吗?” “画完了,以我的水平到极限了。” “辛苦啦。” “看了吗?觉得如何?”语气有点迫不及待。 “像被吸进去了。” 摩尔笑起来:“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怎么个对法,霍绯箴没细问,摩尔也没继续解说。就像大部分人,如果喝到一杯合口味的鸡尾酒,他们通常更关注自己品尝的感受,很少费心讨论它的成分比例和制作过程。 其实这挺好的,很多时候,过于关注制作的技术细节反而是煞风景的。 “吃过晚饭了没?” “没有。” “不饿吗?”霍绯箴发现中午的紫菜包饭还没吃完,余下的一半已经塞回冰箱里了。 “可能调色油闻久了,没什么胃口。” “起来洗个澡。”霍绯箴说,“给你做个冷面,吃完好睡。” “我想直接睡了。” “创作欲是满足了,食欲也别落下嘛。这周有新鲜山葵,正好做个日式冷荞麦面。我也有点饿了……” 可能她们本人都没有察觉,在她们的日常对话里,吃这件事情占据着一个相当大的比重。 于是,冷荞麦面是有的,吃起来胃口就开了,还加了炸鸡块和沙拉。 霍绯箴问她是不是打算改行当艺术家了。摩尔吃着炸鸡块说不会,偶尔过过瘾就好,艺术家的生活太动荡,她会受不了。 反正第二天摩尔就恢复常态去上班了,丢了全勤奖,还被领导训了一顿。因为她头一回在过了点一个多小时才说请假。 后来,这幅承载着灵感的画在客厅挂了很长一段时间。摩尔说,这样流畅的作画经历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几次,都是不可强求的。 霍绯箴有问这幅画表达的是什么。摩尔说,是人内心最古老的东西:欲望。
第30章 试衣间的小纸条 霍绯箴绝对不是爱逛街的人,但偶尔她也会到商场去。通常是在工作日的下午,人比周末少得多,比较舒适。 她走进一个奢侈品云集的商场,直接上了二楼。拐进一家店员比顾客多的女装店,装潢和摆设都透露着昂贵二字。 有人在试穿一条连身长裙,敞着脊背的设计身材尽显,黑发垂顺在光洁的背上,像绸子一般。霍绯箴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停下来,看着大全身镜里的人——正是维娜姐。 “觉得怎么样?”维娜姐侧了侧肩膀问她意见。 “会有披肩吗?” “有是有。”维娜姐转过身来,“还有几款裙子看着还行,帮我挑。” 说罢就去试衣间,拉上帘子前,她让霍绯箴也一块进来。 “都是女性,可以的吧?”还象征性地征询店员。 “可以的,里面也有镜子,您请。”店员连忙礼貌地应道。 唰地帘子拉上,若无其事开始换衣服。 “什么时候过来的?”试衣间不隔音,霍绯箴凑近了把音量压得很低。 “昨晚,办完事待会就走。” “你还是这么亲力亲为。” “毕竟我只信得过你,而你……又忙。哪能老是让你跑腿。” “要顾店嘛。” 敞背的连身裙脱起来也就一瞬间的事,霍绯箴弯腰把地上的裙子捡起来,挂在挂钩上。然后递过来三张对折的便签纸。 维娜姐一张张展开看了,又叠起来收好:“你还是喜欢写小纸条。” “既有仪式感又安全,多好。” 写小纸条是她们之间常用的沟通方式,这习惯一直保留至今。不同颜色的便签纸代表不同范畴,比如这三张浅灰色的,说的就是工作。 “这个律师小时候家里很穷,跟那个富二代表面是好哥们,但实际上竞争心很重。前段时间,他又在女人的事上输给富二代了。”霍绯箴低声说的是第一张小纸条上写的事情,“有趣的是,富二代是真心把他当好兄弟。” “确定?” “基本确定。” “好,我会叫人做事的了。” 趁着维娜姐换着试穿的时间,霍绯箴不止评价了衣服,还迅速汇报了另外两张纸条上的内容。 这就是她的副业之一:把打探到的消息出售给维娜姐。至于这些消息拿来做什么,那不关她事,她也不管。 “帮我拉一下拉链。”维娜姐转过背去,又变回耳语程度的音量,“白先生那边,你看给他设个仙人跳再把事情闹大,能成不?” “我看他会上钩。”霍绯箴拨开背后垂顺的长发帮她把拉链拉好,“不过,客户只是要求让他晋升失利,用温和点的方法也行?” “怎么回事?” “毕竟他女儿在我店里工作,是个好孩子。” 所以她们谈论的白先生,就是白予绛的爸爸。 “舍不得姓白的小姑娘难过?” “嗯。反正还有三个月才竞岗。” “行吧,那你来处理。反正完成委托就能收钱。” “好。” 这是霍绯箴的副业之二:给维娜姐做些跑腿的执行。不多,偶尔为之,毕竟她还要顾店。 维娜姐不缺钱,但不代表不想要更多钱,她也喜欢寻刺激。两者结合之下,她便开了一个……呃,叫事务所好了,专门接一些不那么正路的委托。小至查偷情证据,大至令一个人身败名裂,或者搞垮一家公司,反正什么样的灰色委托都有。当然,解决委托所用的手段也很灰色。 事务所没有一个固定人员,全都是临时雇佣。霍绯箴是其中之一,维娜姐看重她,一般不舍得让她出面做体力活,主要躲在暗处收集情报。而她也不负所望,总能敏锐地搜刮到一些边边缘缘但又有用的讯息。 情报很重要,不止能卖出好价钱,还能增加很多接活的机会。 那么,盯上白予绛的爸爸,是早有预谋吗? 当然不是,哪有那么多预谋。 白予绛偶然来到店里兼职,霍绯箴偶然发现了她的家庭信息,多留了个心眼记下来。然后维娜姐在某个黑市平台上寻找委托接单,又碰巧看到了以白先生为目标的委托,报酬可观,便接下来。 她们的工作模式就是这么随机,就像扒手在路上随机寻找目标。 唯一的底线是只谋财不害命。 维娜姐转身展示新换好的裙子,换来两眼打量和摇头。然后又转过身去让霍绯箴把拉链拉开,换下一套。 “跟别人合住,住得惯吗?” “还好。” “我牵线让她去你那里工作,你倒是住到别人家里去了。” “碰巧有机会嘛。” “你说她这条线没什么价值,怎么还不扔掉?” “反正暂时没有别的线,先放着呗。而且她家视野很好。” “就这?” “嗯,合住挺新鲜,没试过。” “哦?”维娜姐套上外套,笑着斜了她一眼,“睡过了?” “没有。” “不像你风格哦。放长线来真的?” “也没有这个打算。” “行吧。我的小徒弟,你真的改变了很多。”维娜姐把头发从领子里抽出来,搓了搓霍绯箴的耳垂。那里有个疙瘩,是伤疤,还有一个早就闭合了的耳洞。 霍绯箴背手笑了笑,不置可否。 试穿完事情也谈完了,维娜姐抽掉霍绯箴摇头的那一件,其余都买了,出手阔绰。她当然不会自己大包小包地拎着,让店员给打包寄快递。 出了服装店,两人一同走到电梯,一个往上,一个往下。 既不同来也不同去。 ··· 霍绯箴往上去到商场顶上的露天平台,那儿有几家环境很好的餐厅。找到其中一家高级甜点店,在业内颇有名气,甜点的价格也很贵。 在露天区看了半圈就找到白予绛,穿着职业装,戴着耳机在听。 “抱歉来晚了,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看到来人白予绛忙摘下耳机:“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 “不上班?” “下午回学校交资料,提早办完不用回公司。” “这家店可是很贵的哦。” “我爸给的是招待券,不需要再付费的那种。”白予绛翻过手机屏幕展示她的招待券,“昨天才给我的,今天就到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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