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尤听来说,这就有些不方便了。 三十的那一天, 她还得找机会出去见宋窈姿。 她向陈大学士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不便。 考虑到尤听是公主之身, 又是唯一的女副监考,和一堆男子住在一起确实不太妥当。 陈大学士又跟礼部的人商榷半天,最后决定在贡院靠后的位置,定下一处小院作为尤听的单人住处。 尤听到那地方亲自看过。 现在还没到考试的时候, 看管得并不算很严格。 特别是对她的那个小院。 大概是觉得这女副监考的位置只是宁景帝为了来堵天下悠悠之口, 才临时设置。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怎么重视。 只要她有心想要避开守卫,不是没有混出去的可能。 陈大学士好脾气地问道:“殿下,您觉得这里作为您的住处,如何?” 尤听应道:“环境清幽,是个好地方。” “我很满意,多谢大学士和礼部的诸位大人费心了。” 陈大学士拱了拱手:“殿下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修葺整理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并不忙,”陈大学士道, “殿下可以过几日再住进来。” 正合尤听的心意。 她同众人打了遍招呼后,就起身回宫。 走的时候,看见贺长思还在兴致勃勃地和众人探讨着什么。 倒是难得从她这位二皇兄脸上,看见这般开怀的笑容。 果然是被皇后关久了。 仔细想想,这宫中的皇子公主们,就没有几个真正快乐的。 - 端阳殿。 青粟正在帮着收拾搬去贡院的行李,端阳殿里清简,但都是平时尤听用惯的东西。 她左收收右装装,便已经装出来了几大箱子。 尤听瞥了眼,忍不住笑了:“哪里需要这么多的东西?” “殿下,以备不时之需啊,”青粟掰着手指头数,“咱们这一去,可得待个十天半个月的。” “而且不能轻易出门,每次出门都要经过层层审批,旁边还得有人跟着才行。” 青粟摇了摇头,“到时候若是少了什么想要回宫取,那可就更麻烦了。” “说的也是,”尤听道,“你看着办吧。” “趁这两日还可以自由活动,你收拾好后,去帮我送一封信。” 青粟头都没抬地问:“是要送去给太傅府宋小姐吗?” 尤听一顿:“你怎么知道?” “殿下,”青粟抬起头,对她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奴婢一猜就是,您除了宋小姐,还和哪家的小姐夫人有过联系吗?” 尤听:“……多嘴。” 青粟笑嘻嘻地接茬,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是奴婢不好,奴婢多嘴,奴婢该罚。” 等尤听写完信装好后,她便接过,拿着宫里的令牌往宫外去。 在端阳殿唯一的好处,便是出宫时没那么引人注目,不会接受过多的盘问。 青粟和守门的甲兵关系极好,每次都会给他们一些赏钱,一直都畅通无阻。 但这次,她却被拦了下来。 青粟盯着面前的年轻守卫,满脸不悦:“为何拦我?” 年轻守卫面无表情地回答:“最近京城中不安生,为免刺客伪装成宫人,无论是进宫还是出宫,都得接受搜查。” “大胆!”青粟拿起令牌,“我是在顺安公主身边照顾的贴身宫女,你敢搜我?” 年轻守卫只是淡淡地看了令牌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忽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语气冰冷地说:“不管你是谁,违令者,杀!” 最后一个字咬重了语气,透出毫不掩饰的森森杀意。 这骇人的气势吓得青粟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她觉得失了脸面,咬咬牙:“放肆!就算是要搜,也该找个女官才行!” 她家殿下前脚才刚被封为女副监考,后脚她这个贴身婢女要是就被大庭广众之下被甲兵搜身。 这不是在打公主的脸吗? 年轻守卫向前走了一步,刀身半出鞘,刀刃映射着寒凉的光线。 青粟有点忍不住地腿软,却依然一步没退,直勾勾地瞪着那名年轻守卫。 “什么女官,”那年轻守卫嗤笑一声,眼神不屑,“女人能够去参加科举已经算是不错了,这军营,她们可进不来!” 话音刚落,一道利光便从不远处向着守卫飞来。 年轻守卫只觉得风声掠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的头发已经被刀刃割成了两段。 碎发犹在空中飘悬,他猛地转过头,警惕地看过去。 刺眼的阳光落在一身银白铠甲上,折射的光灼烫人眼。 年轻守卫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就是这个空档,一杆长枪跟着送到了他的眼前。 “铮——”枪尖发出一声清鸣。 停在距离守卫仅仅不到半寸的距离。 只差一点,就会捅破他的喉咙。 这突变让那年轻守卫惊得全身僵住,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怒声呵斥:“何人竟敢在宫门前动用兵器!” 回答他的是那人身旁的侍从干脆利落的一脚,“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家主子,可是西北王女定西郡主!” 守卫被踹倒在地,光影变化,他的视野忽然明亮了许多。 于是也跟着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少女身穿一身银甲,长发梳成了英挺的高马尾。 身量很高,站得笔直。 气质并不是京城女子常见的温婉,反而如刀似剑般,透出杀伐之气。 她生得好看,但眉眼冷冽,肤色因常年征战而显得微微有些粗糙。 盯着年轻守卫的眸光森寒,开口问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年轻守卫语塞,脸色发白,颤抖着回道:“郡主恕罪……” 他是跟着贺止戈回京的士兵之一,被安插到了守宫门的位置。 在此之前,一直跟着贺止戈四处征战。 军中之人,无人不知定西郡主的威名。 西北王世代都驻守在西边的国境,上一代的西北王在和敌人作战的时候,被暗箭所伤,陷入昏迷只能卧病在床。 主将受重伤,军中的士气一下子大减。 敌人乘胜追击,连着攻破了几个城池。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西北王府如虎落平阳,即将式微。 甚至朝廷都已经在想该找谁去接替西北王的位置。 危急关头,是西北王女站了出来。 那年的齐鸢只有十三岁,拿上虎符,亲自带领了一支精兵。 以少胜多,打了场漂亮的胜仗,收复了一个城池将敌人赶了出去。 从无人看好,到如今稳坐西北军主帅的位置。 齐鸢只用了六年。 她一向都镇守在西边,没怎么回过京城。 但她的赫赫凶名,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除了不杀俘虏,在战场上的凶残程度,比起贺止戈也差不了多少。 这年轻守卫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竟然会撞到齐鸢。 他想说点什么来辩解,眼前的长枪忽然又近了一分。 “刚刚你所说的话,”齐鸢看着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再说一遍。” “什么叫做,这军营女人可进不来?” 齐鸢冷声道:“给本郡主好好解释,若是解释不清楚——” 她的枪尖抵住了守卫的喉咙,未尽之意呼之欲出。 西北民风剽悍,齐鸢行事更是百无禁忌。 守卫觉得如果自己一个说不好,真的有可能命丧当场。 他咽了咽唾沫,只能连声告罪。 身旁的侍从小声跟齐鸢说:“郡主,这里毕竟是皇宫,差不多就行了。” 齐鸢不为所动。 侍从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唤道:“三皇子殿下!” 他探头看过去,是刚刚那个被刁难的小宫女。 青粟一眼就看见了贺止戈的马车。 她记得尤听说过,这些新来的守卫,可能是贺止戈的手下。 青粟当即大喊了一声。 贺止戈在这宫中最熟悉的人,除了尤听,就是青粟。 他才刚结束罚跪。 到手的副监考位置不仅飞走了,还被罚了一顿。 贺止戈觉得太过丢脸和愤怒,不想从正门离开,才特意选择了僻静的偏门。 听见青粟的声音,他从马车中探出了头,看见眼前的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 青粟小跑过去,忧急地说:“三殿下,您快过去看看吧,等会儿要是闹出大事就不好了!” 贺止戈思索了下,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这是怎么了?”贺止戈看看那地上的守卫,又看了看拿着长枪的齐鸢。 他偏过头,看着青粟再次问了一遍。 青粟语速飞快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末了,还愤愤不平地道:“都怪这小兵,好端端地拦我作甚。” 如果不拦她,让她顺顺利利地出宫去,不就不会搞出来这么多事了吗? 贺止戈点点头,看向那年轻守卫的眸光冰冷:“确实该怪。” 这是他的人,如果弄出来什么大动静,被人顺着查到他身上去,宁景帝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 才刚刚丢了副监考,贺止戈可不想在这时候还横生枝节。 他走上前,对着齐鸢行了个平级礼:“郡主。” “郡主今日是第一天入宫,还不曾向父皇请安吧?” “这小兵不懂事,莫要坏了郡主心情,耽误时间,还是快些去见父皇吧。” 齐鸢的视线转而落在他的身上。 第一任西北王和开国皇帝是异姓兄弟,西北王一脉虽然不是皇族,却依然享受着皇族宗室的待遇。 按照辈分来说,齐鸢还得喊贺止戈一声表哥。 她和贺止戈没有交过手,但都互相听说过。 贺止戈在北境素有战神之称,军队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齐鸢心里对他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她想了想,将长枪收了回来。 “我原以为,这天子脚下之人,应该更为开明一些才是。” 齐鸢冷冷道:“未曾想第一天回京,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贺止戈道:“底下人不懂事罢了,郡主放心这事交由我处理就好。” 齐鸢不再耽搁,跟贺止戈道别后就径直入了宫。 等人走后,贺止戈才走到了青粟身前,问:“你要出宫?” 青粟点头:“是。” “出宫做什么?是皇姐的吩咐吗?” “回殿下的话,”青粟犹豫了下,没有选择说实话,“并非公主吩咐,而是奴婢的一点私事。” 听到不是尤听的安排,贺止戈就失去了兴趣,挥挥手:“你走吧,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再在这里见到这个守卫。”
116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