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道:“儿臣知道了。” 原来在母后心里,他甚至都没有个全然的形象。 她需要的是个乖巧听话的儿子,是哥哥的替身。 从来不是贺长思。 …… …… “殿下!”看见尤听出来以后,青粟立马迎了上去。 她左看看右瞧瞧,生怕尤听受伤:“殿下,您没有出事吧?” 尤听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反而,”她拖长了尾音,“还有件好事。” 尤听将宁景帝让自己担任副考官的事情说出,青粟惊讶地睁大了眼。 她下意识震惊地说:“皇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随后惶恐地捂住了嘴。 好在四下无人,没人听见她的失言。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尤听说。 宁景帝不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 让她担任副考官这事更是诡异,可以选择的人选有很多,偏偏选了她这个一直被漠视的女儿。 难道真的就因为她是长女? 这理由实在薄弱得可怜。 尤听想了想,吩咐青粟:“去打听打听,在此之前都有谁进宫找过父皇。” 青粟性子活泼,在宫里有不少的小姐妹。 尤听平时足不出户,全靠青粟去打听各宫的情报。 那些小宫女太监们,在贵人的眼中只是毫不起眼的奴才。但如果用得好,也能成为帮尤听打开视野的钉子。 就是因为他们太不起眼,才足够安全,压根没有想到青粟可能是在套话,听来的闲言碎语都当成了饭后闲聊。 青粟爽快地应下,动作很快地跑去找自己认识的人。 尤听则在端阳殿中独自等待。 片刻之后,青粟小跑着回到了端阳殿。 “殿下,殿下!” 她停下,微微喘息着,因为太急头发都乱了一些。 “我打听到了,”青粟说,“这些天来只有一位大人进宫和陛下商讨事情,是宋太傅。” 宋太傅? 尤听短暂的怔了下后,更加疑惑。 她和宋太傅从来没见过,宋太傅为什么要帮她? 思来想去,尤听发现和宋府唯一的联系就是宋窈姿。 她莫名地心头一紧。 该不会……她和宋窈姿的事被宋太傅知道了吧? - 太傅府。 夜已经深了,宋太傅依然还伏在书桌前,认真地看着公文。 看得时间太长,眼睛酸涩,他有些受不住地揉了揉眼。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宋太傅抬起头看去,是宋窈姿。 宋窈姿端着一碗汤药,唤道:“阿翁。” 瞥了眼宋太傅面前堆叠的公文,她眉头皱起:“已经很晚了,阿翁喝过药就歇息吧,明日再看。” “我这身子,过一日就少一日,”宋太傅说,“趁现在还能看得了,能够尽量看就多看些。” 宋窈姿将汤药端过去放下,不赞同地轻声道:“阿翁一定会长命百岁。” 宋太傅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我这就喝药,不看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生死之事已然看淡。 他不害怕,只是还有些放心不下。 没处理完的事情太多了,还有宋窈姿。 现在的宋窈姿是太傅孙女,人人都都要敬她一头。 但若是他突然离世,这个太傅孙女的名号便会变得薄弱起来。 俗语说,树倒猢狲散。 一个小姑娘,到那时又该如何面对这风雨飘摇的宋府? 宋太傅抬起药碗送到嘴边,张开嘴喝了一口。 苦味弥漫在唇舌之间,他的心里像是也被染上了一丝苦涩。 “窈姿,”宋太傅问,“这次科举可有把握?” 宋窈姿微笑应道:“阿翁放心,我自当会竭尽全力。” 语气柔弱,那双眼里却有明焰灼亮。 宋太傅颔首:“尽力就好,莫要勉强自己。无论怎么样,阿翁都会支持你。” 默了默,他忽然问:“你同那位顺安公主是否是好友?” 宋窈姿没想到会从宋太傅这里听见尤听的名号。 那些秘密的记忆瞬间翻涌,她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稍微思虑了下,宋窈姿神色如常地点头:“是。” 宋太傅既然会这么问,说明已经对她和尤听认识且见面的事知道了几分。 瞒着没有意义,反而会显得做贼心虚。 宋窈姿大方承认后,看宋太傅半天没说话,她心里升起隐隐的不安。 阿翁是因为公主的名声不好而感到不悦了么? 不知为什么,宋窈姿并不希望别人误会公主。 她忽然开口柔声说:“阿翁,殿下并非如传言之中那般不堪。” “我知道,阿翁放心你的眼光。” 宋太傅笑了笑,“能让你当成朋友的人,一定不会是个一无是处之人。” 如此,他做的事才有意义。 宋窈姿犹豫地问:“那阿翁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宋太傅并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宋窈姿的脑袋。 “窈姿,如果有一日,阿翁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低声,如叹息般地道:“这条路,就得你一个人走下去了。” “路会很难走,你要坚强一点。” 宋窈姿眼眶湿润,咬紧了唇才忍住哽咽。 她点头,郑重地应下:“我会的。” 宋太傅没再说什么,让宋窈姿下去休息,自己则盯着药碗出了很久的神。 他很了解他自己的身体。 大概人到了一定岁数,冥冥之中总是能够猜测到既定的命运。 他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竭尽所能的,让宋窈姿未来的路好走一些。 先前尤听的帖子送到太傅府的事,宋太傅才知道宋窈姿和顺安公主有相交。 他找来莺儿问了问。 莺儿藏不住事,三两下就透露出来宋窈姿和尤听的关系颇近。 知道这事以后,宋太傅若有所思地在房里待了一个下午。 隔天一早,宋太傅就坐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宋窈姿想要入朝为官,本就不是易事。 宋太傅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那些他的门生,会有多少人能继续支持宋窈姿。 他需要给宋窈姿再找到一个可以相信的依靠。 那就是顺安公主。 女子之间,应该最懂女子的不易。 虽然顺安公主一直传说不被宁景帝喜欢,但那毕竟也是宁景帝的骨肉血脉。 是皇室之人。 顺安公主的身份地权势小,宋太傅就帮她一把,推向更高处去。 水涨而船高,顺安公主它日若是能够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女子为官参政之事,自然也会变得没那么艰难。 到那时候宋窈姿的路,亦能好走一些。 宋太傅只希望,他孙女的眼光没有出错。 这位顺安公主能够接住这次的机会,成长为一位靠得住的盟友。 …… …… 翌日。 尤听让青粟给她换了身简单利落的妆扮,打算按宁景帝的话去翰林院找刘大学士。 她一出端阳殿的门,发现门外已经立着一道颀长身影。 见她看过来,那人露出温柔的浅笑:“顺安妹妹。” 是贺长思。 尤听诧异:“二皇兄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父皇有令,”贺长思说,“我便想着,同顺安妹妹结伴而行。” 他脸上露出抹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声音低了低:“……顺安妹妹,很有安全感。” 尤听默然。 可能是昨天当着贺长思的面,把贺止戈和贺廷两人教训了一顿,吓到了这个老实人的小心脏。 她笑着道:“好,我也喜欢同二皇兄一路走。” 这话是真的。 在整个宫里,尤听唯一能够看得过去的人,就是贺长思了。 以前端阳殿冬日被克扣煤炭的时候,是贺长思悄悄命人送来了些分例。 他不敢反抗皇后,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对宫里的其他人释放善意。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尤听现在没什么能报答他的,只能尽力阻止贺止戈夺嫡,免得贺长思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她看了眼贺长思的神色,问道:“二皇兄想清楚了吗?” 往日里的贺长思,虽是笑着,眉眼间却总是带着淡淡的郁色。 而今天,他的笑意透出了一股释然。 贺长思对她微微一笑:“想通了,还要多谢顺安妹妹开解。” “这世道,人人都在随波逐流,我亦如此。” 贺长思说:“自我出生开始,便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就像是一盘棋,棋局已定,”他自嘲地勾勾唇,“而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 除了接受,他又能够做什么呢。 尤听笑了下,“不。” “落子无悔,但我们还可以选择现在与将来。” “不如试试跳出棋盘之外,做那执棋之人。” 贺长思瞳孔微缩。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心脏跳得飞快。 而对面的女子却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怎样惊世骇俗的话,伸出手将吹乱的发丝勾到耳后。 尤听看向贺长思,“还是莫让刘大学士等久了,二皇兄,我们走吧。” 贺长思余光瞥着身边的人。 他心叹。 顺安妹妹果然是个很通透的人,往日里的安静少语,原来只是深藏不露。 做执棋之人么…… - 副监考的任务并不多,翰林院中,刘大学士为两人仔细地介绍着。 刘大学士神情严肃地道:“在这期间,我们会统一住在考院之中。” “还请两位殿下记住最重要的一点,身为监考,千万不能私下见任何一个考试的举子。” 尤听挑了下眉。 让她不见宋窈姿? 怎么可能。
第48章 定西郡主【三合一】 比起主考来说, 副监考的职责并没有那么重。 礼部已经开始将修建考场的事提上议程。 为了公平起见,会提前将和此次考试有关的官员聚集在一起,吃住都在贡院之中。 尤听和贺长思也在其中。 贺止戈和贺廷都是十几岁就出宫另开府居住, 贺长思则是一直都住在宫中,教养在皇后膝下。 对于能够出宫住一段时间,贺长思感到颇有几分新鲜感。 皇后的掌控欲太强,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插手, 根本没给贺长思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已然到了弱冠之年, 却依然事无大小都得去请示完皇后才能做。 如今终于有了个能出宫的机会,贺长思忽然觉得, 做这副监考其实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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