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好像是听人说过,前些日子原本守宫门的甲军失职,便重新换了一批人。” “失职?”尤听问,“这事是否发生在贺止戈回来之后?” 青粟点点头,看向尤听,惊讶地睁大了眼:“殿下是觉得, 这件事和三皇子有关系吗?” “可是,皇宫甲军这么重要的位置, 就算是最偏僻的偏门,三皇子怎么能……” 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事真跟贺止戈有关,背后的真相不是她一个小婢女能够轻易猜测的。 尤听只是对她笑了笑,淡声说:“贺止戈,他能得很。” 那几个新面孔,一看便知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人。 只有在战场上历经生死,才会磨练出那样的气质。 多半是贺止戈手底下的兵。 贺止戈已经慢慢开始向皇宫蔓延自己的势力了吗? 除了这几个甲兵,他还安插了多少人?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偏门,也很好理解。 毕竟现在还是宁景帝的天下,他还不敢太过招摇。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信号—— 代表着贺止戈已经开始展露出自己的野心。 军方对贺止戈的评价一直很高,但文官则对贺止戈颇有微词。 贺止戈行军打仗,从来不留战俘的活口,所到之处必定尸横遍野。 对于推行仁道的文官而言,便觉得他行事过于狠辣。 贺止戈想要拉拢文官势力,对这次的科举一定会很看重。 尤听这次出来,除了要见宋窈姿以外,还要抢先贺止戈一步,先找到他准备拉拢的举子。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进了最为繁华的朱雀主道街。 尤听跟驱车的人说了声:“本宫打算去珍宝阁看看,听在那里便好。” 车夫应是。 珍宝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古董首饰,字画墨宝,里面应有尽有。 最适合达官贵人,和显赫人家。 因为珍宝阁的首饰样式新颖,用料讲究,价格也极贵。这京城中的夫人小姐们,纷纷以能够拥有珍宝阁的一件新品为荣。 所以车夫对尤听说的话深信不疑,驾车到了珍宝阁附近,就将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到了。” 车帘打开,青粟扶着尤听走下马车。 尤听偏过头,吩咐青粟拿了枚银子给车夫。 她对车夫微微笑道:“你驾车一路也辛苦了,天气炎热,去喝碗凉茶吧。” “看完了珍宝阁的首饰,本宫还想见识一下他们的说书先生,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且放心下去休息。” 车夫捧着银子一脸惊喜。 原本他觉得顺安公主不受宠,端阳殿更是宫中出了名的缺乏物资,这趟估计没什么油水。 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又有钱,又不需要在太阳底下候着。 他神色心动,嘴上却还是犹豫道:“这……殿下,不妥吧,若是让别人知道……” 尤听打断他的话,“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她瞥了眼青粟,青粟会意,立马道:“放心吧,我也不会说!” 尤听又道:“若是你实在想守着马车就算了。” 车夫连忙应声:“多谢殿下仁厚!” 他这才美滋滋地将银子收进怀里,看着尤听带上青粟进入珍宝阁后,自己寻了个茶馆坐着去了。 过了一会儿,尤听和青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珍宝阁的后门口。 珍宝阁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性,后门建造得十分隐蔽。 出来便是条阴凉狭窄的小巷子,四周没听见人声,应该不是在繁华的街区。 尤听随便逛了逛珍宝阁后,便将宫中的令牌拿给管事看。 “若是可以的话,请为我和我的侍女找两套平民的衣裳。” 这是宫里的贵人,管事哪能不答应,点头哈腰地应下。 珍宝阁的效率很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让人送上了两身简朴但干净的衣裳。 尤听和青粟换上试了试,竟然十分合身。 她道谢后,又向管事说明了自己想要从后门出去的来意。 管事立马亲自领着她和青粟到了后门所在处。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以后,管事这才重新回到前厅。 身边的小厮疑惑地问:“这贵人的要求怎么如此奇怪?” 管事瞪了他一眼,语气重了几分:“在珍宝阁做事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管不住这张嘴!”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心里没点数吗?” “贵人做事自然是有贵人的道理,哪里是你一个泼皮能轻易揣度的!” 小厮连声道歉,管事的脸色才慢慢好看了点。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记住了,这宫里的贵人,不论是谁,没有哪个是咱们能够惹得起的,以后说话前先三思三思。” 小厮称是。 “再说了,”管事悠声道,“管这些贵人要做什么事,都跟我们珍宝阁无关。” “但若帮她一把,事无大小,都算承了我们珍宝阁的情。” 小厮恍然大悟,笑着恭维:“要不说我只能做个跑堂的,您却能做到管事的位置呢。还是管事高瞻远瞩!” 管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少拍马屁了,快把后门关上。” - 后门口。 尤听仔细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后,才开口道:“走。” 青粟好奇地问:“殿下,我们要去哪里呀?” “北堂街。” 这个地名有些陌生,青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有关的记忆。 “那地方鱼龙混杂,殿下去哪里作甚?”青粟担忧地道。 北堂街算是京城中的贫民区,越穷的地方越混乱,汇聚了不少的泼皮无赖地痞流氓。 除非万不得已,京城中没人愿意靠近那个地方。 尤听道:“所以才要让你我装扮成现在的样子。” 青粟还是有些害怕,弱弱地道:“必须要去吗?” 尤听颔首:“必须要去。” 她想了想,看了眼青粟隐隐发白的脸色,“若是你实在害怕,你便在外面等我,我一个人前去就好。” “那怎么行!”青粟反应激烈,“我是殿下的婢女,哪里有让殿下孤身涉险的道理!” 她给自己鼓劲,紧紧盯着尤听,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殿下放心吧,青粟一定会誓死保护您的!” 尤听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要去闯什么龙潭虎穴。 她笑着摇摇头,安抚地道:“放心,若真有事,我也一定能够护住你。” 青粟还想说什么,被尤听抬手拦住。 尤听看了眼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出发吧。” 从珍宝阁步行去北堂街,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青粟走得微微喘息,她第一次出宫是来这样陌生的地方,忍不住心头的好奇:“殿下。” “您怎么对这里的路这般熟悉啊?” 分明以前殿下都没出过几次宫,而且每次出来,都是她陪在身边,她能够确保殿下从来没有一次去过北堂街。 可现在看尤听的模样,分明胸有成竹,很是驾轻就熟。 尤听随口说道:“你以为我平常看的就只有闲书吗?” 这整个京城,包括她们这个国家的整个疆域图。 她早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青粟更加诧异:“殿下记这些做什么?” “打发时间,以备不时之需。” 尤听笑,“你看,现在不就用到了吗?” 青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仰头看着尤听,露出崇拜的眼神:“殿下真厉害!” 她连宫里的路线都记不大清,殿下却能够将没去过的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 实在神奇! “这没什么,”尤听随口应道,觑她一眼,“只要你的脑子别整日只惦记着吃的,稍微用点心,你也能做到。” 青粟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起来。 尤听脚步忽然停下,她看着面前杂乱荒凉的地方,道:“到了。” 和朱雀街的繁荣干净截然不同,这里一片荒芜,房屋破烂不堪,感觉阴沉沉的。 空气里蔓延着不知是什么气味,腥臭难闻。 不知道是不是青粟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走到了北堂街,天气都变得暗沉下来。 阴风阵阵,怪吓人的。 她不由自主地往尤听身边贴近几步,“殿,殿下,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尤听道:“跟紧我,没事。” 她声色清冷而淡然,青粟原本紧张得不行的一颗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殿下这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别人不知道,青粟身为尤听的贴身侍女,却是明明白白地知晓,尤听的身手很好。 以前每次七皇子来找麻烦,不管用什么方法,殿下总能把他打哭回去。 青粟点点头,小声说:“殿下,我相信您。” 从荒芜的街道往里面走,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浑浊起来。 街上看不见有什么人,偶尔能够看见的,都是面黄肌瘦,瘦得像个骷髅架子一般。 他们多半只是冷漠地看了尤听和青粟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目光古井无波,透着一股子的死气沉沉。 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拨动他们的心弦。 见过珍宝阁的昌盛,绫罗锦缎的贵人络绎不绝,骤然见到如此荒凉的场景,青粟不禁心里微酸。 “殿下,”她小声喃喃,“这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简直,简直像是了无生机的地狱。 尤听从这些人身上移开视线,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宁景帝想要看见繁荣和睦的天下,京府尹便只能做个繁荣和睦的景象给他看。” 这世界,有光便有暗。 有富就有贫。 有人挥金如土夜夜笙歌,有人为了一粒米争夺不休。 天子脚下更是如此。 宁景帝只想看见自己所统理的天下有多欣欣向荣,海晏河清。 他不想看见任何一点脏污,毁掉了他的江山画卷。 是的,这些饭都吃不上的贫民,在皇帝的眼中,便是令人厌恶的污点。 上面发号施令的人如此,京府尹又能怎么做呢? 他只能将这些人都驱赶到了北堂街,这个京城最偏僻的角落。 像是在驱赶一群人人喊打的老鼠。 青粟本身家里的条件便算不上大富大贵,才会卖身进宫当婢女,对此颇有几分共情。 “好可怜,可是殿下,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些活路养活自己呢?” 就像她一样,选择卖身为仆。 虽然是低人一等的身份,但好歹有吃有喝。 若是同青粟一般运气好,遇到了个好主子,过得日子也能算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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