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近的距离,她能感受到风的温柔,感受到轻风带来的属于云西的气息。 可这一切在此时又那么遥不可及,像那易碎的,她永远不敢去回忆的梦一样。 她的过去全部都塞满了云西这个人,如今要让她如何才能割舍。 深海渐落,长愿将自己沉在海水之中,红衣与深海相融,慢慢下降,月光在她眼前消失。 * 柏衣所租住的小院恰好只有两间住房,云西住在了柏衣的小院中,柏衣的一天简单而充实,她总在太阳光升起之时起床,第一件事情便是为她所种的灵草浇灌,而后在院子中晾晒其后要用的药草。 她如今的修为已退至大乘中阶,云空有云西的神力围绕,她的修为倒退并不算明显,所以才在第一时间回到浣鎏宗,与昔日的亲友师尊道别,而后匆匆离开。 越往后去,她的修为会倒退得越快,就如同修炼那般,起初易修,而后的每一个阶段都不易过,修为难以精进。 等她的修为退到金丹之后,便会以更加快的速度燃烧殆尽,有可能只在一瞬间,她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因为修为倒退的原因,她无法再炼制丹药,就连最普通的辟谷丹都不能随意炼制,好在她身上有许多,一粒辟谷丹能撑一个月,倒也够她撑到离开那日。 这天早晨,柏衣和以往一般为她的药田浇水,以往这个时间,云西总会帮她一同晾晒草药。 今日却有些不同,她刚忙完便听到了云西唤她的声音。 夏日的清晨有些闷热,她额头上沾了些汗水,云西笑着将手帕递给柏衣,无奈道:“若是累了,便记得唤我。” 这句话她并不是第一次同柏衣说,这片药田实在不算大,若是施落雨术,只用片刻便能浇灌完,可柏衣如今不可随意动用术法,便总是慢慢浇水,灵药的灌溉养成所需极为精细,每日都要这般,实在算不得简单。 在云西看来,柏衣实在有些太虚弱了,她都怕风再快一些,水桶重一些会将这姑娘吹飞压碎,却又不忍心拦住柏衣,只是在她累的时候便出现提醒她。 可这姑娘总是轻轻点头说知道,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忘了她的叮嘱。 “小师叔唤我可有事?”柏衣跟着云西,这小院是她租下的,自然极为熟悉,以往云西不会在这时唤她,而这个方向的话…… 话未说完,云西便搀扶着柏衣坐在小院的石桌前,将筷子递到她手中,道:“吃饭。” 柏衣怔了一瞬,显然没想到云西会这样说,她顺着云西灵气的指引夹了一块盘中刚炒熟的菜,有些呆愣地放入口中。 云西就坐在柏衣对面,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如同早晨还不灼人,温暖轻柔的太阳光一样。 这顿饭菜的味道不是如酒楼客栈中那般绝品鲜香之感,亦不是出自哪位名厨之手,反而很简单,普普通通,却能留在唇齿之间,带着简单平凡的余香。 就如普通简单的每一日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明明没有刻骨铭心的风风雨雨,却又真实的,如梦幻地出现在眼前。 这样的平凡普通却在她的心中下起了一阵雨,淋得她整颗心避无可避。 “小衣?” 听着身前人这般温柔的声音,她心中落着的轻雨却并没有停下,她想,若是能这样一般下着雨也好,就让她的整颗心都被雨水淋湿,将那无端生升起的温度包裹起来,慢慢变凉。 柏衣将心中那份起伏的情绪压下,微微低头,应道:“嗯。” “小师叔的手艺很好。”她轻声夸赞着,接着尝了另外一道菜。 何其荣幸,柏衣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有人为她下厨,小时候,她曾经幻想过这样的日子。 那时的她跟着阿娘相依为命,可她们所在乃是身不由己的青楼,因着她的原因,阿娘在楼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她常常站在楼中的窗边,看着过路之人。 她知晓其实在外生活的人同样不易,或许他们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可她还是会忍不住羡慕,若是她和阿娘只是一对普通的母女便好了,只有她们两人相依为命,吃不饱穿不暖不重要,她想要过那种简简单单的平凡日子。 和她的阿娘在一起,即便每日只有一顿简单的饭菜,这就足够了。 可她的愿望没有实现,她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愿望,和一个人简简单单生活在一起,如此便足够了。 云西眸中的情绪变了又变,属于神明那般对众生万物的温柔变得不再淡然,落在柏衣身上,成了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她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声,目光里映着柏衣的模样。 她前些时日注意到了柏衣放在屋中的辟谷丹,想到了因为反噬造成的修为倒退,柏衣的身体正在向普通人倒退,而凡人少不了一日三餐,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小衣不嫌弃我的手艺便好。” 柏衣闻言连忙摇头,小声道:“不会的,我很喜欢。” 这顿饭菜中所覆盖着浓郁的灵气,是来自和云西同源的力量,即便她如今已经无法吸收灵力修炼,这力量却能融入她的身体,她知晓这是小师叔特意为她准备的,又怎会不喜欢。 “喜欢便好。”云西轻笑着,眼前的姑娘又悄悄低了头,她道:“往后我们按时吃饭,不要吃那丹药了。”
第97章 娘子 沉寂在深海之中, 耳边却回荡着云西说给柏衣的那句话,云西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即便她如今不断下落在这无底的深海, 却依旧能够被那份温柔拂过心脏, 可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不是属于她的。 长愿好想在这一刻冲出海底,再也不管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她想狠狠抱住云西,想要她们的气息交汇纠缠,让云西只属于她, 只有属于她的味道。 可她不能。 她已经好久没有抱过云西了, 时间过得太久了, 她都几乎要忘记了云西的怀抱是怎样的, 忘记了属于云西的温度有多么让她心动。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长愿只能将自己沉入这片无尽的海域中,让她不听话又躁动的心归于平静。 就像以往那般一样,只要沉入海水之中便好了,她只要将自己藏起来便好了, 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异样,谁都不会发现,谁也不能发现。 可是…… 长愿如过去无数次朝着云端伸手那般,试图抓住来自海面的光, 却依旧空无一物。 她将自己藏在这片海中, 却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生活在城中的那人,看着她无比熟悉的人每日为另外一个姑娘准备饭菜。 长愿想到了那些和云西一同生活的过去, 她会故意在烧饭时沾上灰尘,明明知道云西知晓自己是故意这般做的, 她依旧没有改掉这个习惯,她喜欢看云西那双温柔的眼眸看向她时的无奈,喜欢看她纵容自己。 那日,她在南雪山为云西煮药,落在脸上那抹灰尘本并非意外,她就是刻意而为的,像过去无数次那般一样。 她在心中狠狠自嘲,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置于黑暗之中。 柏衣种在小院中的灵药在冬日的某一天长成,她将灵药采下,收放好。 云西走到院子中,今日她们都换下了以往在浣鎏宗的校服,柏衣换上了一件青衫,明明是量身缝制,穿在身上的时候,却还是显得宽大了些,可这样却又刚好。 她在腰间挂好离开宗门前师尊给予她那颗铃铛,和以往不同的,浅粉的颜色,会是倾向喜欢的,在柏衣身上却又不显得突兀。 这里面放着一颗丹药,云西曾提到要为柏衣医治眼睛,却被拒绝了,她的铃铛里放着能够医治眼睛的药,一直在她身上。 柏衣总是不愿说她为何不选择恢复眼睛,那天在云西提出帮她医治眼睛之时,这个本就软糯安静的姑娘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小师叔,眼睛看不见,我的心还能看见。” 云西知晓这姑娘的固执,没有强行要为柏衣医治眼睛,也没有劝柏衣服下能治好她眼睛的丹药,她尊重柏衣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 察觉到云西的到来,柏衣转过身,腰间的铃铛随着她的声音清脆响起,今日遮住她眼睛的白绫也换了颜色,是与这身青衫相配之色。 “小师叔,我的药草长成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雀跃,与云西朝夕相处这半年,她的笑颜多了些许,不再似过往那般总是安安静静的,偶尔也会露出雀跃的模样,就如现在这般。 “嗯。”云西眼中也多了一抹笑,在为面前姑娘的药草长成而由衷高兴。 “我将东西都收好了。”她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可以离开了。” 她们离开得很快,关上小院的门,云西陪着柏衣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她看出了柏衣的不舍,轻声安慰她:“此行结束,便再来此住一段时间吧。” “好,等此行结束。”柏衣应了云西的话,却又悄悄低了头,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她心中并不确定这一行要有多久,更不知要去往哪里,偌大的不确定让她不敢轻易定下结论,倘若不能够完成,她不敢轻易许诺。 云西的目光落在这又将自己缩起来的姑娘身上,静静看着她,眸中的温柔多了一分别样的色彩,可柏衣看到不到云西,亦无法发现她眼中的情绪。 长愿在两人离开玄海城的那一刻自海中醒来,转瞬之间出现在原本两人居住的小院,这里还留着云西生活过的气息,她在院中坐了许久,而后随着云西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云西和柏衣此行一路沿着西海域往东北行,穿过青州和风起林,继续往东北走,而后便来到了灵气稀薄,少有修士到来的凡人城中。 柏衣说要来这凡人城中行医,她便当真应了自己的话,在最喧闹的人群中摆摊看诊,她和云西的组合有些过去奇怪,一个软糯年纪不大的瞎眼姑娘,一个好看温柔到让人移不开眼的姑娘,她们这般模样,几乎无法吸引来真正患病的人。 大抵所有人都会在看见她们的第一眼觉得这是在招摇撞骗,和瞎子算命的道理一样,这就是骗人的把戏。 可柏衣不在意这些,无论是在哪一座城,哪怕是小村落和全是乞丐的街道,她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该在的位置,没有主动要为别人诊治,亦没有强买强卖。 她不在意别人如何议论,更不会在意别人质疑她的医术,倘若有人愿意来寻她看病,便会认真为其诊治,开出药方,她的药极为便宜,诊费只收一文,若不愿意在她这里买药,她会为看找她看诊的病人写下药方,以便她们去别处抓药。 渐渐地,凡间各处传起了关于她和云西的故事。 传言道,年少的姑娘蒙住了她的眼睛,不被世俗所扰,一文钱却可医治百病,而这姑娘的身边跟着一个极为温柔好看的仙子,她们在世间各处游历,治病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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