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她们甚至都没为对方穿过嫁衣,可一个比她晚了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的人却比她先得到,凭什么啊…… 长愿在心底一次又一次问着,可任凭她怎么想,如何问自己都无法想通,而她在意的那个人更不会突然来到她身边,亲口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她是真的想要直接把那块红布料抢走的,最好将其藏在永远不会再被云西找到的地方,这样的话,她便不会想着再为另外一人送嫁衣了。 可长愿知晓这般无用,她只会惹得云西更加厌烦她罢了,况且她根本拦不住。 长愿这边如何云西是不知晓的,与柏衣一同离开布庄之后,她们在城中忽然察觉到了另外一股气息,很熟悉却又带着不安定的崩溃之势。 这地方当真不一般,有大妖入凡尘卖衣,还有这般不安定的因素在。 云西和柏衣并没有忽略这突然而起的灵力异常,在这样一个灵气稀薄的凡间皇城,不该有这般强大的存在,还是如此不稳定的状态。 修士不可伤害凡人,否则受到的反噬要比普通杀孽造成的因果多出数倍,一旦修士乱世,即便只是筑基金丹,毁掉一座城,一个国家都是轻而易举的。 而此处是皇城,一旦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云西的速度很快,越靠近熟悉的感觉便越发明显,她们来到了城中偏僻的一处小院,柏衣停在了门前,语气带了些哽咽,她道:“是大师姐。”
第100章 问雪 过于清亮的月光在失去轻云的遮掩后高高挂在夜空, 使得漫天星辰之光变得暗淡。 小院内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竖着镇魔柱,镇魔柱之上连接着四条金链,两根缠住位于院子中间女子的腰, 另外两根绑在她的手腕上。 女子跪在院中, 正在凭借镇魔柱压制失控的灵力, 月光在地面投下阴影,这女子是极为瘦弱的,仅这般看着,她根本不可能挣脱这四根锁链。 可并非是看上去如此,如今这般状态下, 她还在拼命压抑着自己, 害怕过于狂躁的灵力将这锁链震碎, 更怕自己犯下大错。 外人的闯入引起了院中女子的注意, 她眼中泛着疯魔的狂, 原本沉稳微冷的瞳孔只余下疯狂的红,却又保持着一丝理智。 “大师姐……” “小衣!” 云西带着柏衣躲开突然袭来的院中人,锁链阻止了她的行动,在锁链的枷锁之下, 陷入疯魔的女人无法离开小院。 “可有事?” 云西温声问柏衣,后者摇摇头,注意力却落在夕问雪身上。 早先知晓夕问雪失踪,其实她们心中都明白, 强行转修无情一道提升修为, 夕问雪就注定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从头开始太难,不是谁都有勇气和机会如云西那般从头开始, 即便是有的,夕问雪也没有那个时间,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极快提升修为的法子,至于后果是怎样,她都能承受。 “大师姐强行转修无情道,若将情根斩断,便不会受这般严重的反噬……” 那时柏衣恰好守在浣鎏宗内,宗主陨落,师尊将自己关入禁室闭死关,药峰所有事务落在她的身上,又因着与魔修之战丹药消耗巨大,她根本无法离开。 在夕问雪放弃拿到宗主令牌,将自己困在禁地强行逆转无情道修为快速增长将要突破大乘强行跨过仙劫之时,她曾经去过一次后山禁地。 原本狂风汇聚的断崖变成了无风之地,夕问雪立于无风的山巅,她在此地突破,并以修为压制住了此地汇聚的狂风,可她所遭受的反噬亦是同等多的。 师尊离世,师弟师妹每日都在带着宗内弟子在外除魔,流言蜚语狠狠压在浣鎏宗这第一仙门之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柏衣虽无法看到如今夕问雪的模样,可仅仅是察觉到她那不受控制的灵力,不分敌我便朝她们而来的攻击,便能想到大师姐在忍受着何等的苦痛。 “我曾在断崖劝过大师姐,哪怕是一刻也好,可她却不能停下来。”眼前的场景和那日她曾在断崖见过那一幕重合,浣鎏宗夕问雪,她们这一代弟子的大师姐,她以风为剑,在断崖上留下了四个字。 无过,不悔。 强行逆转修为转修无情道,明知反噬亦要如此,她不负其心,更不负宗门,哪怕此身将葬于万劫不复之地,她亦无悔。 夕问雪原本是凡间普通商户家的女儿,她是家中长姐,其下有五个弟弟妹妹,一遭生变,家中落魄,父亲被同行陷害而上吊自尽,母亲因变故重病不起,那时的她不过才十岁,而最小的妹妹也才刚学会走路,只会口齿不清地唤着阿姐。 家中钱财尽数被要债之人抢走,她拿着母亲为数不多的饰品,牵着比她小两岁的弟弟踩着夜色来到当铺,接着再去用换来的银钱为母亲买药,她还要在一大早起来准备吃食,从什么都不会到完全学会这些,仅仅只需十天。 作为长姐,她成了一家人的支柱,母亲重病卧床不起,她却不能轻易倒下,她缝制的手绢不够精巧好看,能换来的钱极少,可她必须这般,家中能典当的用品不多,生为商户女,她自小便知晓坐吃山空这一道理。 可那时她毕竟才只有十岁,要照顾重病卧床的母亲,又要看管五个弟弟妹妹,哪里能这般简单。 要债的人又来了,这次他们抢走了家中的地契,将她们赶出了宅子,重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妹妹,她带着一行人成了无家可归的乞丐。 她们找到了一间茅草房,很小很破,下雨之时隐隐还会有雨水渗透而下,可这毕竟是家,是能遮风挡雨之地。 母亲的饰品终于还是典当完了,她们没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有时一天都无法吃一顿饱饭,而母亲的病也越来越严重,在失去家的第一个冬天,她和弟弟妹妹同样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 她们没有钱买棺材,在茅草屋后挖了一个大土坑,就这样草草让母亲入了土。 其后,她便带着弟弟妹妹讨生活,可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在深秋的某日,进山捡柴的二弟四妹五妹不幸被突然而来的大雨困在山中,雨停之后却只有最小的五妹从山中走出,满身都是伤口,鲜血与泥土混在一起。 在暴雨之中,年纪大的哥哥姐姐合力将妹妹放在了粗壮的树干上,用背柴的麻绳将她捆在上面,他们还是小孩子,哪里懂得躲避暴雨的方法,只想着不要被风雨吹走便好了,却忽略了危险。 暴风雨带走了四妹和拼命要抓住妹妹的哥哥,在那深山之中,永远失去了踪迹。 其后三弟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为她出门寻药遇到野狼,离开了她的身边。 家中变故不过三年,她的家人相继离去,只剩下年纪最大的她和两个最年幼的小妹。 可命运却并没有这般轻易放过夕问雪,似乎故意给这姑娘开了一个玩笑,十四岁这年,习惯了这般生活的姑娘学会了种菜,刺绣缝制的手艺越发好了起来,终于能不再每日带着妹妹饿肚子。 变故却也来得极快,她和妹妹救了一个在路上晕倒的男子,可那人是个疯子,醒来后掐死了只差一天便要满十岁的五妹,将她五岁多的小妹打得头破血流,而夕问雪也在那一天第一次犯下了杀孽。 她亲手拿刀砍死了这个自己救下的人,满身是血背着小妹来到城中,挨家挨户跪在医馆前求医,可那一夜的雪实在太大了,城中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落雪的声音,大雪埋住了她的小腿,同样也在那一晚冻住了小妹的生命。 在那一晚,十四岁的姑娘彻底家破人亡,她抱着小妹的尸体回到草屋,看着躺在屋中失去生息的五妹,还有那鲜血流满一地的凶手,恨不得自己同样死在这个夜晚。 那年的大雪真的好大,如鹅毛一般,不停落着,落着…… 一天又一天,坐在门前的姑娘失去了对世间的希望,亦在这场大雪之中失去意识。 “大师姐说,是宗主将她带回了浣鎏宗,改掉了过去的名字。” 从那一日开始,她丢掉了过去十四年为商户女家破人亡的身份,成了这浣鎏宗宗主夕裳禾的亲传弟子,亦是宗门的大师姐。 无风山巅,夕问雪执剑站在悬崖最边之上,第一次将她过去的故事这般认真又完整讲完,她留给身后师妹的背影孤独又坚强,明明无风,她却好似身处暴风中心。 因为她是浣鎏宗的大师姐,有她在,就不该让师弟师妹置于危险之地。 她这一生,不问家破人亡之苦,不问命运无常之悲,只问那在心中无尽下落的雪花。 小院中,由于无法压制意在体内肆游走爆发的灵力,将自己困于此地的女子被那镇魔柱上的锁链锁紧,跪在地上,强行压制的疼痛就是一座大山,将她的疯狂按在这样小的空间中,无处爆发,无可隐藏。 女子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终于恢复了一抹神智,认出了方才自己将要伤到的两人,喃喃道:“师妹,小师叔?”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又有些自问自答,说完后自嘲轻笑,“我又生出幻觉了……” “昨日,还看到小玥了。”她似乎当真恢复了理智,盘坐在院中,一手艰难扶住额头,眉头紧紧皱着,满是疲惫。 “问雪。” “大师姐……”柏衣以自身灵力为引慢慢靠近夕问雪,说道:“不是幻觉。” 陷入自己思绪的女子因柏衣的话僵住动作,缓缓抬起头,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她望着靠近自己的柏衣,目光又落在云西身上,确定了自己并未看错。 “小师叔,师妹?你们……”夕问雪有许多话想要问,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如此偏远的凡间皇城遇见她们,亦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可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已然到她身边的柏衣身上,直直看着柏衣眼上缠着的纱布。 “小衣师妹。”手腕还捆着锁链的女子用手在柏衣眼前晃了晃,锁链在夜空响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她的眼眸又染了红,却没有如方才那般疯,落下的手抓住柏衣的手臂。 “你的眼睛?”她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柏衣会变成这般。 “师姐,我无碍的。”柏衣用另外一只手搭在夕问雪扶住她的手腕上,轻轻安慰着,她知晓大师姐担心自己,未等对方再问,便晃了晃腰间的铃铛,“眼睛会好的。” 夕问雪不知晓自己消失这些年宗门师弟师妹都过得如何,她以代宗主之名压下了那些攻击宗门的流言蜚语,离开前留下所有属于宗门的东西,任谁都无法寻到她。 来到偏远的凡人生活之地,她亦无法知晓自己所关心之人如何,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过着每一天每一夜,光是要压制强行提升修为带来的反噬便已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即便有心却再也无法如以往那般随心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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