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符突然的高声之语,满堂寂静,就连楚皇也都犹豫了一下。 “这一切,都是臣做的。”李符叩首道,“是臣嫉妒于彭城王李康,于是编排了这一切,臣作为长子,理应被立为储君,然而正是因为有李康的存在,臣无缘东宫,甚至满朝文武都拥戴李康,臣不甘心,于是便想要栽赃陷害,好除去这一大障碍。” “臣是您的长子,可却从未得到过陛下的偏袒与器重,臣嫉妒,臣恨他们,又怎能甘心?”李符哭红着眼睛看向楚皇。 李符的话,正是中侍中贾舟入府时所说,然而还有一些,则是他的心里话。 他憎恨并埋怨着自己的父亲,虽然作为长子,却从未获得过父亲的关怀,尤其是当皇帝子嗣多了之后,便对这个长子越来越忽视。 “父亲,我也您的儿子啊。”李符跪爬向前,拽住皇帝的裤腿,试图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 这一刻,楚皇的眼里有了动容,他低头看着长子,再三犹豫之后,还是狠下了心,“你是我的儿子,但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听到父亲的话,李符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松开手,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他看着冷血的父亲,心如死寂,“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 ※ ※ ※ ※ ※ ※ ※ ----- ——南阳王府—— 南阳王李隆端坐在书房的榻上,脸色并不太好。 “不是说过,我要除的是李康,为什么又变成了李符?”李隆质问着南阳王友郭鸿麟。 “三大王,彭城王现在是民心所向,就算此事真的是彭城王所为,陛下与朝廷也不可能将之交出去。”郭鸿麟回道,“且三公对于彭城王的人品深信不疑。” “可是李符对我没有威胁。”李隆说道,“所有人都相信李康不会做这样的事,李符也一定会自辩,那么到时候,不就知道是我做的了?” “朝臣相信彭城王,可陛下未必会信。”郭鸿麟提醒道,“朝臣越是拥护彭城王,陛下的疑心就会越重。” “陛下是忌惮,而不是不相信。”李隆终于聪慧了一次说道,“除去了李符,陛下就知道是我做的,那我…” “陛下最多只会责罚您。”郭鸿麟道,“因为李符进廷尉,就已经说明了陛下的决心。” “费尽心思,让吾最后落得一场责罚,这就是你的计策?”李隆看着郭鸿麟,心有不满道。 “失去了一个竞争对手,并让最得民心的皇子再次引起君王的猜忌,而大王不过是受了一点责罚而已,这难道不划算?”郭鸿麟道。 “我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李符。”李隆挑眉道,“他只是一个贱婢所生庶子。” “天子的正妻只有中宫皇后,陛下没有嫡子,湘东王就是长子。”郭鸿麟道,“不管他出身如何低微,都是具有继承资格的皇子,且序位在你们之上。” 李隆陷入了沉默,郭鸿麟便又道:“欲成大事者,岂能轻敌?” “椅子只有一张,但能坐的,却不止一个人。”郭鸿麟继续道,“大王要将一切可能都算进去,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一切可能?”李隆抬头问道。 “湘东王、彭城王、竟陵王,乃至平阳公主。”郭鸿麟提醒道。 “平阳…”李隆愣了愣。 “平阳公主虽是女子,可却也有着不小的野心,更何况她养在中宫膝下,是嫡出公主,有着整个外戚势力的支持。”郭鸿麟解释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要顾全大局,周密一切,才能步步为赢。” 李隆终于听懂了郭鸿麟的用意,“吾明白了,然这种自作主张之事,下不为例。” “喏。”郭鸿麟拱手。 咚咚!—— “启禀大王,陛下传召。” 书房内的李符一下就惊慌了起来,“这么快?” “李符在进廷尉之前,宫中的宦官便去了一趟湘东王府,陛下亲鞠,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郭鸿麟向李隆说道。 “我该怎么办?”李隆问道。 “哭。”郭鸿麟回道,“向陛下承认刺杀,但书信来往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人证已死,而那些笔记,是看不出来的。” “什么?”李隆瞪着双眼。 “承认刺杀,并不等于承认栽赃,大王要把一切平庸与愚蠢都在陛下跟前表露出来。”郭鸿麟道。 见南阳王瞪着双目没有理解,郭鸿麟便问道:“大王以为陛下为何会如此宠爱您呢?” “自然是因为我的母亲,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李隆毫不犹豫道。 “这只是其一。”郭鸿麟道,“陛下宠爱的,是他所认为不会对他,对权力构成威胁的。” “可是这样的手段…”南阳王有些犹豫。 “在天子眼里,这些都只是不足为惧的雕虫小技。”郭鸿麟打断道,“真正能威胁到皇权的,是彭城王那种,以仁义得民心,受万民爱戴,于君王而言,就犹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即便他没有造反之心,但他有造反的能力,这才是君王最惧怕的,同样,这也是他的罪。”
第73章 久别长相忆,孤舟何处来(一) ——章华宫—— “为什么会这样?”萧怀玉无法理解,“明明已经和谈,各国之间也停止了战争,为什么还要刺杀齐国的使臣。” 平阳公主看着心思单纯的萧怀玉,“你以为只是刺杀这么简单吗?” “我不知道你们背后究竟想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战争,我了解战争。”萧怀玉有些生气的看着平阳公主,“身为天子之女的公主,您可曾见过无数尸体躺在漫山遍野,河水被鲜血染红,因为战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妇人的哀嚎,孩童的哭声,楚国现在的安宁,你们现在看到的繁华,都是我们这些边军将士用血肉用性命换来的。” “你们怎能如此对待?”萧怀玉越说越心急。 平阳公主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生气道:“你瞪着吾做什么,这种愚蠢的做法,又不是吾所为。” “可这是你们李家人做的。”萧怀玉直言道。 平阳公主皱眉,并逼近一步瞪着萧怀玉,“给我听好了,我是薛氏的女儿。” 萧怀玉僵住,眼前这位公主,心中似乎也藏着许多心事,冷静下来后她便向平阳公主道了歉,对于这一举动,平阳公主似乎早已习惯,并问道:“你离开京城,不止三日了吧?” “前日本是要回京的,但途中被竟陵郡的太守拦下了。”萧怀玉如实回道。 “停留两日,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呢。”平阳公主意味深长的说道,“郡守千金,可还满意?” 萧怀玉听后心中一惊,她抬头看着平阳公主,连忙解释道:“只是见了一面,并未做什么。” “萧校尉已到适婚之龄,郡太守可是两千石五品之官,以你的出身,能娶到郡守之女,也算是你的福气。”平阳公主便说道。 “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为何还不嫁人?”萧怀玉反问道。 “你倒是学什么都快,”平阳公主挑眉道,“说吧,你来章华宫,究竟为何事?” 萧怀玉瞧了瞧平阳公主左右,似乎不愿让外人听见。 平阳公主便将她带入庭院,来到院中一颗巨大的槐树下,树下还有一架秋千。 萧怀玉跟随入内,平阳公主便走到秋千前坐下,“何事?” “公主此前曾问过末将,关于末将的名字,关于那个梦。”萧怀玉看着平阳公主道。 “不错。”平阳公主道。 “公主为何要这样问?”萧怀玉着急问道。 平阳公主抬起头,性格一向高傲的她,当着一个身份低微之人,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梦,以及梦到了谁,于是便回道:“没什么,只因为你提到过,好奇罢了。” “你为何突然问起?”平阳公主看着萧怀玉疑惑的问道。 就在萧怀玉想要解答,并告知自己的梦境时,宫中一名宦官来到了章华宫。 “公主,陛下传召。” “知道了。”平阳公主遂从秋千上起身,“看来廷尉的案件,比预料的还要快。” 萧怀玉转过身,她看着平阳公主的背影,与那梦中的身影竟如此相似,“公主。” “萧校尉请回吧。”琦玉上前拦住了萧怀玉,并在她的眼里发现了与平常不一样的眼神,“不要肖想公主,刚刚你的那番话,已是触怒了公主。” “那番话?”萧怀玉不明所以。 “嫁人。”琦玉回道,“这是公主最讨厌的东西,公主曾说过,权力之下,婚姻便成了制衡与拉拢的之物,用价值来衡量,而女子也变成了可以交易的物品。” 琦玉的话让萧怀玉大为惊叹,因为同样的话,她在梦中听过,这让她尤为的坚信着什么。 于是她的眼里再一次涌现出不一样的神情,她不顾阻拦追上了已经上了马车的平阳公主。 “公主。” 马车并没有停下,而萧怀玉也遭到了禁卫的阻拦与驱赶。 平阳公主掀开车帘,与一脸急切的萧怀玉对视了一眼,恍惚之间她被这样的眼神所惊,因为她从未在萧怀玉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她放下车帘,闭眼说道:“我也曾做过,一个关于你名字的梦。” 萧怀玉彻底呆滞住,然而她最终被禁军拦了下来,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她陷入了思索,心跳也越发的快。 ——楚皇宫—— 湘东王李符被定罪之后,便被关押进了宗正寺。 心情烦闷的楚皇召来了第六子竞陵王李宣陪侍对弈。 李宣擅文,琴棋书画的造诣都是众兄弟之最,而楚皇颇好文,也极爱下棋,便一直觉得李宣才是最像自己的儿子,故也多了几分宠爱。 “阿爷的棋艺精湛,儿自愧不如。”知道父亲心情不好,李宣便故意输了棋。 楚皇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若是你的兄长们有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陛下,地方进贡的荔枝到了。”中侍中贾舟端来一盘用冰块保存的新鲜荔枝。 楚皇示意端到竞陵王跟前,“这是岭南今年最新鲜的荔枝,尝尝。” “谢阿爷。”李宣拿起一个剥开,随后将果肉献给了父亲,“阿爷先请。” 楚皇见状摸着胡须开心的笑了笑,李宣一边剥着荔枝一边说道:“我记得六姊姊是最爱吃荔枝的。” 听到李宣的话,楚皇若有所思,自平阳公主搬出宫后,父女相见的时日便也少了不少。 平阳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或许是因为几个儿子相互争斗,而自己选择偏袒,从而舍弃了长子,心有愧疚,对剩下的儿女也就多了几分慈爱。 “朕也好久没有见平阳了。”楚皇说道,于是便派人出宫传召平阳公主,并命贾舟亲自挑选一批上等的荔枝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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