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楚京的另一侧,李隆离开府邸,揣着十分忐忑不安的心进了宫。 入殿时恰好碰见了从殿中出来的平阳公主,身侧跟随的宦官还提着一个沉重的食盒。 “平阳?”李隆想起郭鸿麟的话,本就因西阳郡之事对平阳公主抱有敌意的李隆,如今看到她从殿内出来,便越加的深了。 “兄长手段真是高明。”平阳公主轻挑了李隆一眼,“残害手足,就不怕夭寿?”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李隆反问。 “好自为之吧。”平阳公主并没有回复,只是撇了他一眼扔下话便离开了。 李隆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独自踏入殿内,“臣李隆,恭请圣安。” 楚皇挥了挥手,将殿内所有人屏退,他坐在御座上,黑着一张脸,“东齐使臣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隆听后恐慌的连连叩首,“陛下,臣是为了楚国。” “看来大郎说得没错。”楚皇阴沉下了脸色,“是你做的。” 李隆跪在地上抬头,“那个延平侯宋啸,乃齐国小神将,其勇武,不减宋成远年轻之时,如今好不容易除去一个宋成远,岂能放任延平侯成长?” 楚皇从御座上起身慢慢走到了李隆身侧,“所以你派人去刺杀,还编排策划了这一切,将罪嫁祸到了你的弟弟与兄长头上?” 李隆咽了一口唾沫,跪爬在地上瑟瑟发抖道:“是…是。” “愚蠢!”楚皇听到答案后生气的怒吼。 李隆旋即抬起头,“阿爷,儿子这么做是为了楚国,为了阿爷。” “你不但愚蠢,还狠心至极。”楚皇又骂道。 “儿只派人去刺杀延平侯,并嫁祸于彭城王,但并没有想过要栽赃兄长。”李隆向楚皇解释道,“儿与彭城王不和,阿爷您是最清楚的,彭城王身为皇子,却越过了君主,接受朝臣的拥戴,身为人臣,他怎敢如此,所以儿才会想到嫁祸于他,儿想替阿爷分忧。” “你住口!”皇帝一脚将李隆踹倒,并指着龙椅怒斥,“不要将你的私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想除去彭城王,究竟是为了朕,还是为了这张椅子。” 李隆从地上爬山,拽住皇帝的脚大哭道:“阿爷,儿知错了。” 皇帝将其踹开,并想到了西阳郡之事,“上一次,朕选择了相信你,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太让朕失望了。” “朕还未登基前,你们都是由长兄照看的,难道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皇帝想起了李符在廷尉官署时的眼神,心中的愧疚变成了对南阳王的愤怒。 “不,此事不是儿…”李隆听着郭鸿麟的话,想要反驳。 然而皇帝似乎已经不相信他的说辞了,于是转身拔出一把宝剑,用剑指着李隆,“你还要撒谎吗?” 李隆被吓得不敢再吱声,颤抖着身子叩首道:“阿爷,长兄之事,儿真的不知情,但是彭城王,他如此蛊惑人心,还进入了军营,儿实在害怕。” “案件还未查清楚之时,满朝文武都在为他说话,陛下难道就不害怕吗?”李隆大着胆子说道。 这句话深深的刺入了皇帝的心中,他愤怒的举起剑朝李隆砍去,然而他也只是用剑脊抽打着李隆,“住口。” 李隆强忍着着疼痛,皇帝一边抽打一边说道:“你们几兄弟当中,朕最疼爱的是你,可是你一次又一次辜负朕。” 最后打累了,皇帝丢掉手中的剑,气喘吁吁的撑着桌案。 “你难道就不曾想过此事会给楚国带来怎么样的后果?”皇帝喘着气,怒瞪李隆,显然他更生气的,还是他的江山与权力,而非长子李符,“楚国在先帝末年时,经历了三王之乱,这一次又与齐国血战,再经不起任何了,你明白吗?” 李隆哭着拼命点头,“儿只是想惩治一下彭城王,除掉将来能够威胁到楚国的大患。” “你是楚国的皇子,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去做。”楚皇斥道,“滚回你的王府,朕已经提醒过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李隆愣趴在地上,旋即重重叩首,“是。” 从殿中出来后,李隆差点瘫倒,几个宦官连忙将他扶住。 “三大王,您的背后…”宦官吃惊道。 李隆的背后渗出了鲜血,皇帝的每一下都下手极狠,他愤怒的回头看了一眼。 并问道值守的宦官,“刚刚平阳是不是与陛下说了什么?” 一个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一个则是嫡出公主,宦官吓得当即跪地,“三大王。” 李隆见他们眼神惊恐,便没有再继续追问,此时他的心中已经开始认定了郭鸿麟提醒他的话。 “平阳公主只向陛下请求了一件事,离京前往桂阳郡。”一个宦官忽然抬头说道。 “桂阳?”李隆低头。 “过几日,便是废妃薛氏的忌辰。”宦官又小声道。 李隆这才想起平阳公主每年夏日都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前往薛氏祖地祭拜自己的生母。
第74章 久别长相忆,孤舟何处来(二) 西楚太康四年夏,宗正寺传来湘东王李符畏罪自尽的消息。 最终,李符被定为罪首,褫夺爵位,削除皇籍,楚国以皇长子的死,最终平息了齐国的众怒,齐使遇刺一案也终于尘埃落定。 萧怀玉在章华宫等候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平阳公主。 “公主今夜宿在了宫中,陪伴皇后殿下。”有好心的宦官提醒道。 “多谢。”萧怀玉拱手答谢,便骑着马回了邸舍。 之后的几天里,平阳公主并未返回章华宫,萧怀玉心中仍有疑惑,尤其是琦玉的那番话,以及平阳公主在车内的回复。 ——邸舍—— “请问萧怀玉校尉可是居住在此。”琦玉踏入边军营在京所设的邸舍,向里面的当差询问道。 官差们见她宫人打扮,于是恭敬的回道:“在的,在的。” 在官差的带领下,萧怀玉的房门被敲响了。 “龚内人?”打开门后,萧怀玉吃惊的看着琦玉,并着急的询问道,“公主回来了?” 琦玉径直走入房内,“公主已经启程去了桂阳郡。” “什么?”面对如此突然的举动,萧怀玉不解道,“桂阳?” “在楚京的南方。”琦玉回道,“因为公主的母族,便是桂阳人,过几日就是薛妃娘子的忌辰。” 萧怀玉愣住,“桂阳…忌辰…”耳熟的地名从她的记忆深处被再次翻出。 琦玉将手中的食盒送上,“喏,公主赏的。” “这是什么?”萧怀玉问道。 “打开不就知道了。”琦玉说道。 萧怀玉揣着好奇,将食盒打开后发现是一盘冰镇的新鲜荔枝。 “这是公主最爱吃的岭南荔枝。”琦玉又说道,“是宫中盛夏的贡品。” 萧怀玉看着还在冒冰雾的荔枝,眼前忽然一阵恍惚,“荔枝,荔枝…” 【“公主,这是岭南今年最早熟的荔枝。” “大将军前往岭南平叛也没有忘记吾心中的喜爱,吾该感激么?” “末将做这一切,都是自愿的。” “你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为什么就是不能站在我这一边?” “这不一样,因为我在做这些的时候,公主对我而言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妻。”】 “好了,我也该走了,不然就追不上了。”琦玉的一句话将萧怀玉的记忆打断。 “给。”最后她递给了萧怀玉一只锦囊,“这是公主给的。” “这又是什么?”萧怀玉问道。 “公主说,这是答案。”琦玉回道,“关于那天公主为何会问你名字,答案就在这里面。” 琦玉便将锦囊给了萧怀玉,“半月后公主会回来,如果萧校尉那时还未离京,就去章华宫找公主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萧怀玉刚想张口说什么,却迟疑了一会儿,她站在房间内,看着桌上那盘荔枝竟发起了呆。 “荔枝…”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随后她才想起来手中的锦囊。 锦囊里装着一块玉,是从平阳公主的禁步上拆下的,而玉的正中间则刻着怀玉二字。 玉十分老旧的,痕迹也是旧的,而萧怀玉更改名字才仅仅一年,显然是在她之前就已经刻上去了。 玉上的刻字,不禁让萧怀玉想起了临沂公主曾提起过自己名字的含义【“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替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珍视你吧。”】 若是换做从前,萧怀玉会以为是巧合,然而现在她发现巧合的事情太多了。 尤其是对于平阳公主,她的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躁动,情绪也变得极为不稳定,就好像二人之间有着某种牵连。 然而顾不得多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她的猜测,真正的答案,还需要当面对质,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萧怀玉将锦囊收起,齐国使者的事情解决后,边境将会安宁一阵,所以她决定留在楚京等待平阳公主归来。 ※ ※ ※ ※ ※ ※ ※ ※ ——楚国·官道—— 琦玉快马加鞭追上了平阳公主,“公主。” “萧校尉看到您送的荔枝后,眼神一直发愣。”琦玉说道,“她似乎非常想见公主。” 平阳公主坐在马车内,心中也生起一阵疑惑,萧怀玉作为一个粗俗的武将,二人三番两次近距离接触,她却并未反感。 她想起了自己的梦,也是从接触萧怀玉开始,变得越发频繁,乃至时常心神不宁。 而不知道这些的琦玉,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总觉得,萧校尉是不是对公主,有了心思?” 平阳公主挑起眉头,“只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她冷静下来说道。 “公主。”琦玉看着平阳公主。 “桂阳郡的事筹备的如何了?”平阳公主问道。 琦玉一愣,薛氏曾被灭族,仅存有几个后人,薛家的事,也都是平阳公主一直在暗中打理,也许是自知亏欠薛家,所以皇帝对这一切都是默许的,“小人这就带人快马加鞭赶过去。” “驾!” 平阳公主坐在马车内,她掀开车帘,经过一天的赶路,队伍已经来到了云梦泽。 这里仍旧属于荆楚,有着广袤无垠的胡泽,数不清的山川河流连接在了一起。 “云梦。”平阳公主嘴里念着,今夜她们将宿在竟陵郡之南的传舍中。 夜晚,屋外的树上传来蝉鸣,蛙声不断,湖面上吹来的风,吹散了夏日的燥热。 然而平阳公主心中的烦忧,却越来越甚,随行的护卫禁军与卫士只能睡在庭院与马厩中。 平阳公主坐在窗边,恰好能看见那一池盛开的夏荷,在月光的照耀下,随风摇曳。 或许,她应该见上萧怀玉一面再行离京的,因为心底的疑惑,在她离开之后越来越重,以及琦玉带回的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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