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一下,我皱了皱眉:“大约我这个人也有点毛病,你明明总是欺负我,可我还是喜欢你。” 她笑一声,只是笑声极轻,恍如叹了一口气般,贴着我的耳朵道:“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天真又单纯,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怕是连小蓝都看得出来。” 我将脸埋了埋,张口在她锁骨上咬了一下,听到她嘶得吸一口气。 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只余嘴角一点点翘起的弧度,我说:“起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那种高兴甚至让我觉得害怕,可是听人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我不想做胆小鬼,我想天天看到你,所以,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不会高兴了,哪怕和你挨得很紧很紧,做最亲密的事情,我也高兴不起来,所以我试着用力去抓住你,不惜折腾出许多人命,我以为抓住你就好了,可我还是不开心,越来越不开心,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微微笑了笑,鼻尖在她锁骨上蹭一蹭,叹口气:“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搞砸了,你坠崖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死,心里后悔得要命,听见你还活着的消息,才觉得自己也活了过来……师姐,这样子,真的很累。” 絮絮低语着这些话,心里已经十分平静,好像从亲眼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焦虑、惶恐、不安都迅速褪去,感觉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失眠了。这样就很好,我再也不想体会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感受。 “花花,”握住肩头的手猛然一紧,她用了点力气将我拉开,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微蹙着眉,“这次的事,其实是……” 我抬手摁住她的唇:“我知道,你一早就计划好的,南山徐家,对不对?”又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可是我不知道,我亲眼看着你掉下去,那种心情……” 她拉下我的手,反握在掌心里,语气有一丝着急:“那时候我说过的,让你别担心。” 我怔怔抬头,她目不转睛望着我,眼中划过一丝软弱。 原来她坠崖那一刻对我说出的话,是叫我别担心。可那时候我的脑中一片嗡鸣,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哈,原来是这样。” 我轻笑着摇摇头,释然地叹口气。 “你看,从前我对你承诺过,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可是我食言了,”我闭了闭眼,吸一口气,语气带上几分轻松,笑着看她,“不过,你也承诺过会保护我,再不会伤害我,你也食言了。” 她的身躯微僵,一把抱紧我,耳边的轻唤如同低吟:“花花……” 她的手臂收得很紧,我顺从地缩了缩身体,像猫一样安静伏在她怀中,叹息着道:“所以,我们就当谁都不曾许诺过吧,当做从来没有过,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紧扣住肩骨的手猛地颤了一下,耳畔的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顿一顿,我终是说出了这句话:“师姐,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开心地喜欢你了,至少现在,我不知道。” 很久很久,她一动不动抱着我,身前篝火一点一点暗下去,最后只剩一簇小火苗。 树林里静悄悄的,整个天地都仿佛空寂无物。 她的下巴贴住我的额头,能感觉到她嘴唇微凉的温度。她轻轻抚上我的头发,低声:“你若是觉得累,以后的事情都由我来做,我不会再给你承诺,你也不用相信我,你只用看着我就好。” 我摇了摇头,但她视而不见一般,一手随意捡起几把枯枝抛到火堆里,渐渐地,篝火再度亮了起来。 她回过头,火焰跳动的光影里,她的一双眼眸冷若冰霜,嘴角噙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是我很熟悉,但已很久没有见过的表情,心脏猛地一跳,莫名的寒意沿着脊背迅速爬升,我条件反射地吞了一下口水。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我额前的发,语气温柔:“我不会放开你的,你想都别想。”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有好长一会儿,我缩着脖子,警惕地看她,师姐则眼眸幽幽,含笑看我。 她还是那副慵懒的姿态,修长如玉的手指极有节奏地轻轻叩击膝头,我却错觉那是叩在我的天灵盖上。 我缓缓转动眼珠,试探着将屁股抬起来,准备挪远一些,抬到一半忽然醒转。 ……老子怕个球啊? 都怪这该死的精神记忆。 更何况,我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还是很正经很认真的表达,怎么,她还想杀了我不成? 虽然如是想的,但脖子还是诚实地缩起来。她的确有许多比杀人还厉害的手段。 于是,我就这么抬着半截屁股僵住,不知该上还是该下,整个人歪斜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盯着她。 师姐脸上慢慢露出疑惑神情,打量我一会儿,问:“哪里抽筋了?” “没有啊……”我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往旁边挪。 她眼看着我的动作,也没有要动弹的迹象,只是目光沉下来,口中冷飕飕道:“过来。” 我拿余光瞟她一眼,全当自己没听到,往火堆里砸一颗石子:“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你现在是要怎样,死缠烂打吗?” 她继续不动声色,淡淡一点头:“是啊。” 我噎住,憋气瞪她半天:“你不能这么不要脸。” 她慢条斯理:“我能。” 我烦躁地抓头发:“我要是死不答应呢?” 她冷笑一声,表情如暗夜中的鬼魅,阴气森森,语气却温柔又蛊惑:“那就死吧,死在床上也是死。” “……” 我彻底闭嘴,生无可恋地在膝上磕脑袋。 怎么就忘了,这是个死变态啊,我根本就不该想着什么好聚好散,更不该情之所至说出方才那些话,直接转身跑掉才是上策。但话说回来,看她这么个反应,就算跑掉也迟早被她抓住,更何况眼下还有重要的事不得不做,这事还刚好跟她撞到一起…… 想到这里,忽然激灵一下,是啊,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 我抬起头,幽幽望过去,对上师姐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眼睛看着我,表情却像在出神。 “那个……”我慢吞吞开口,见她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在我脸上凝住。 我说:“苏家那批藏书的下落,你有头绪么?” 她眉梢微微挑起,唇角绽出好看的笑,冲我勾勾手指:“你过来让我抱一会儿,我就告诉你。” 我咬牙忍了忍,一扭头:“那算了。”心想就算你不说,我也早晚能查出来,洛阳城就这么大,我就不信邪了……但想着想着就委顿下来,虽说要查也不是查不到,但如今我们只有十日期限,在洛阳又人生地不熟,带来的人手也不多,仅指望江胡是不行的,万一赶不及…… 眼下唯有师姐是最了解苏家、最了解苏剑知的人,苏家在洛阳城中的产业和秘密据点什么的想必她也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再度暗暗瞥过去,师姐手撑在膝头,托着腮帮好整以暇看我,见我望过来,又慢悠悠勾了勾手指。 我咬紧后槽牙。 他娘的…… 一时间感觉自己就是那花满楼里的姑娘,为了几两买药钱屈居人下,在卖身不卖身之间剧烈挣扎…… 我缓缓挪了下屁股,过了会儿又挪一下,师姐表情慢慢消失,不耐烦道:“要过来就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我立刻瞪起双眼,指着她怒道:“是你想抱我来着,你还凶起来了?!”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我没凶……行,你慢慢磨蹭。” 就那么一点一点挪到她身边,内心感受十分凄凉萧瑟,明明刚才是她低着姿态挽留我来着,怎么眨眼又成了这样? 我挨住她,恹恹叹口气:“我过来了,你说吧。” 她端详我一会儿,大约还是顾及了我的不情愿,微微一笑,也没有搂搂抱抱,只拿手指勾起我鬓边一绺发丝,绕在指间把玩。 我扫了一眼,嘴巴张了张,到底是没有动。 “那些东西,你想要么?”她面色淡然,却是答非所问一句。 我毫不犹豫说出实话:“有用又值钱,谁会不想要?退一万步说,落在自己手里总好过落在旁人手里。” 没说出口的那些,她一定也都明白。中原这片地,雪域山庄要想徐徐图之,能仰仗的自然越多越好,就算那些秘籍自己用不上,也能在适当的时候当做钓饵扔出去,就像小白做的那样,搅混水才好摸鱼。 至少不论如何,都绝不能让十七年前那件事重演。 师姐点点头,没有出声。我忽然有些不踏实起来,试探地问她:“难道,你也想要么?” “呵,”她轻蔑一笑,点了点自己额角,“都在这里了,还要来做什么?” 我愣了半天,扶着下巴合上嘴,望着她的目光带上深切的敬意,感慨:“好家伙。”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她在苏家时就把藏书洞当作书房闲来无事逛一逛,那么多年下来,就是手抄都能抄个百来卷。 她风轻云淡扫我一眼,勾着我的头发一下松一下紧,道:“有三处地方比较可疑。” 我眼睛一亮,往她跟前凑了凑,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哪三处地方?” 她侧头看我,笑了一下,原本就离得近,我往前一凑就更近,这么近的距离看她,她眉梢眼角都是愉悦和宠溺,心脏不禁漏跳了一拍,而后又蹦蹦蹦猛烈地狂跳起来。 “……”我呆呆瞪着她,心里想,娘的,这么下去迟早得完。 “咔嚓。” 就在心神恍惚的这一刻,从前方幽深的黑暗中传出一道细微声响。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那一片寂静的漆黑,然而,那声响再度响起时,竟变得更近,也更清晰。 是脚步踏碎枯叶之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鲜明刺耳。 我浑身骤然紧绷,第一反应是护国寺那帮秃子追上来了,身体当即做出快速反应,眼神戒备着,嗖得起身准备跃出去,结果忘了一绺头发还缠在师姐手上,而她竟然杀千刀地没有放手,于是这么一起,鬓角登时一阵剧痛,我“啊”地惨叫一声,歪着脑袋就栽了下去,眼前晃过师姐惊讶的脸,电光火石间,我突然察觉这落下的角度似乎不大对,但已经来不及。 在最后关头,我用小臂撑住了身体,才免于把脑袋栽进土里,但即便如此,也被扬起的灰扑了一脸。 “噗!” 我皱着鼻子喷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眨着眨着整个人就僵住了。眼风一点一点扫下去,看到师姐的发顶。 她的脸埋在我的胸脯里,一动不动。 我的双眼慢慢瞪大,一时间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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