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还缠绕着几圈乔枝的头发, 何沼轻轻抚上乔枝的脸侧,将一滴挂在眼尾的泪珠擦去了。 虽说方才家里被何伟健胡乱翻了一遭,但何沼平日里勤于打扫,家中目前还算干净。乔枝是头一次到何沼家来, 没在门口找到别的拖鞋,脱了靴子后就踩在地板上进来。 何沼垂眸瞧见她缩在裤腿里的脚只被一双袜子裹着, 安抚地拍了拍乔枝的背后,放开她去衣柜里拿了床毯子出来。 等她抱着毯子回来的时候,乔枝已经镇定多了。 那朵被何沼折下的花,被何沼捞到掌中的月好似又回到了她原来的地方,清凌凌的眼睛情欲消散大半,仿若又成了那座高坐莲台,不沾红尘的神像,但何沼知道,乔枝在自己面前,与在旁人面前总是不同的。 她将毯子披到乔枝身上,严严实实给她盖好了。 “你是需要我安慰你吗?”乔枝问她。 何沼从善如流地点头:“你愿意吗?” 乔枝掀开毯子的一角,让何沼也钻了进来。 乔枝抱住了她的脸:“不开心?” 何沼诚实道:“有一点。” 她这么说,乔枝就凑上前去,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唇角。乔枝主导的吻与何沼不一样,何沼总是将心思埋藏在心底深处,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掀开伪装的外壳,才能瞧见底下暗潮汹涌。而乔枝确如清风细雪,总是轻柔内敛,永远不会做出太激烈的事。 但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吻,确实让何沼感到慰藉。 她静静抱了乔枝一会儿,感觉到她身上还是有点冷,问道:“要不要给你煮点吃的?” “有什么吃的吗?”乔枝好奇地东张西望。 “昨天包了点饺子,还剩一点,应该够煮个两碗的。”何沼说着,松开乔枝站起身来,乔枝也转了个身,趴在沙发背上看何沼忙活。 厨房很小,这个角度看过去几乎一览无余。厨房里没有冰箱,不过这个天气也用不上冰箱,何沼打开一扇柜门,端出一盘用保鲜膜包着的饺子来。 她熟练地拧煤气,放水,开火,等水煮开后,被她包得圆滚滚颇为可爱的饺子一个个下了进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 乔枝想起在很久以前,自己也在一个深夜,给叶昭下过一锅速冻饺子。 她那会儿对别人情绪的感知可不如现在,此刻回想,才发觉那时候叶昭欲言又止、相当复杂、万分纠结的心情。 三个世界,三个名字,不知不觉间,她们原来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何沼一边用筷子搅动锅中浮浮沉沉的饺子,一边扭头分心看向乔枝,瞧见她趴在沙发靠背上,目光未曾落在实处,似乎在神游天外,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乔枝答:“想起以前我也和一个人在大晚上吃过饺子。” 何沼神色微微一变,语气又硬是维持着云淡风轻与不以为意:“这样啊,就你和那个人两个人吗?” 乔枝点点头:“嗯。” 虽然还不知道性别,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孤女寡女,三更半夜,共处一室。 何沼一笑:“那这人还真是好命,她和你有名有份吗?” 何沼这笑容里,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在意死了! 乔枝脑袋转了一会儿,才发觉何沼语气似乎酸溜溜的,她不由觉得有些惊奇了,这岂不是连自己的醋都吃? 乔枝乐不可支地倒在沙发上。 何沼瞧见她消失在靠背后,又是轻轻哼了一声。 “还没有哦。”乔枝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头顶暖黄色的灯。 先前两次,终归是错过了。 那么这一次,你想要来什么名分? 何沼有一段时间没有动作,之后就是关了火,拿漏勺将饺子捞到碗里,放上紫菜葱花,浇上汤汁。 “你的双份紫菜。”何沼将其中一碗递给乔枝。 乔枝立时老老实实坐正了,何沼也在边上坐了下来,两人紧密挨在一起,吃完了这一碗深夜里的饺子。 她们两人十分默契地,没有再谈起名分的话题。 那关联着一切落幕之后,才会开启的一段新人生。 ————— 时间步入十一月的下旬,松兰县隔三差五就会下雪,校外的道路有工人每日打扫,校内积雪铺满了大路小道,只有一条四通八达不知道被多少人走出来的极窄小径供师生们通行。 校方想了想,决定下午让各班轮流扫雪,乔枝所在的班级今日被点到。 学生们怨声载道,扫雪费力又挨冻还是其次的,主要是学校安排扫雪班级时考虑了课程安排,特地选了那些下午没有主课的班级,想到一个没有主课的愉快下午就这么远去了,学生们不禁悲从中来。 乔枝心态良好,和何沼一起带上扫雪工具就下楼了。 在教室的后门口,她与邱丹朱狭路相逢。 邱丹朱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后就回来上课了,乔枝也在这个时候向新上任的班主任申请调换座位。由于前班主任被革了职,新班主任是从高一年级调过来的,临危受命,上任前也从校领导那得知她的前任是犯了什么事,是以一来就在严查霸凌现象。她知道乔枝和邱丹朱之间的恩怨,没说什么就将乔枝调到了何沼身边。 何沼十分满意,邱丹朱实际上也松了一口气。 她这会儿是彻底不敢招惹乔枝了,甚至看见她都害怕。这会儿在后门口遇到,邱丹朱身体一僵,下意识给两个人让开了道。 她不知道自己那天差点被强迫,是被杜永良当做了他报复顾平和的一环,还是当真另有黑手在幕后设局,她只知道自从她开始针对乔枝,好像就没发生过好事。乔枝不仅没受半分影响,自己最狼狈的模样还被乔枝看了去。 邱丹朱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弄不清楚有些事情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只晓得自己以后要是想好过点的话,还是得在班里头夹着尾巴做人。 乔枝不知道邱丹朱心里在想什么,她自始至终都没怎么注意过她。 反而是刚刚遇见让何沼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下楼梯的时候扭头问乔枝:“她们现在还会来烦你吗?” 乔枝甚至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何沼在说什么。 “早没这事了。”乔枝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你看得见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舒服。 何沼也不再想这些扫兴的人,将她们彻底抛之脑后。 邱丹朱已然返校,但是杜永良和葛勋一直没回来。 从派出所离开没多久,葛勋就被松兰三中退学了,理由是他有多项违纪记录,劣迹斑斑,严重违反了松兰三中的有关规定,根据学籍管理规定对他进行退学处理。那些违规记录都是真实的,而且发生了不是一天两天,至于葛勋为什么敢这般无视校规,之前是谁把这些违纪行为压了下来,现在又是谁在翻旧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狗急跳墙的葛勋将杜永良的一些烂账也尽数翻了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引起轩然大波,杜永良的爸妈就出手了。葛勋自己不清白,一开始就站在道德洼地,连抗争都抗争不了几下,没过多久全家就被打包送出了松兰县。 葛勋这一闹虽然影响有限,但确实延长了杜永良的禁足时间。 杜永良先前请假但未禁足,在又一次进派出所后,虽然这回也没受到什么处罚,但短时间内接连两次作为嫌疑人被传唤,到底让他父母担心这儿子没过多久再给他们整出一件大事来,而且他们也弄不明白杜永良说自己冤枉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于是狠狠心将杜永良禁了足。 等多日后杜永良终于被他妈放了出来,对葛勋,对顾平和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 给他接风洗尘的小弟很懂得察言观色,一见良哥脸色不对,立刻大骂葛勋和顾家兄弟,骂完了又迫不及待地给杜永良展示这些人最近过得多惨。 “葛勋那厮履历太差,他爸妈求遍了都没找到第二个愿意接收他的高中,估计是只能带着被退学的档案进厂打工了。顾平和前几天也判下来了,强.奸未遂,判了整整三年!他虽然上诉了,但估计会维持原判。” 听他这么说,杜永良的心情勉强好了一点。 “走!”杜永良招呼道,“喝酒去,良哥请客!”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露面没多久,自己的行踪就被传到了一个人的耳朵里。 正为自己弟弟的事情四处奔波忙得焦头烂额的顾平准,在得知杜永良还敢前呼后拥招摇过市去喝酒的消息后,顿时怒不可遏,气得把一张牌桌都掀了。 他的一个小弟说道:“顾哥,我们场子最近被举报,该不会也是那小子干的吧?” 顾平准的地下赌场已经好几天没开张了。 靠着严密的监控监视着四周,他们没让警察抓个现行,但周边出没的眼睛到底叫他们不敢开业。 顾平准最先想到的,就是有人举报了赌场。 其实有动机举报他赌场的人很多,像是和他业务冲突了的同行,像是在他这儿输了太多钱的赌徒,但是在有一个天字一号仇人摆在眼前的情况下,顾平准立刻就怀疑上了杜永良。 甭管赌场被举报的事情是不是杜永良干的,反正他弟弟绝对是这孙子害的! 想到弟弟被警察带走时说的话,又想到自己没能给弟弟做主,叫他即将要面临三年的牢狱之灾,顾平准就心如刀绞。 他下定了决心,招呼上所有小弟:“走,给杜永良那王八犊子一个教训!” 一群人凶神恶煞地闯入了一家酒吧。 顾平准一行人到来的时候,杜永良已经喝得上头,醉眼朦朦胧胧看人看不真切,瞧见与顾平和长得极其相似的顾平准就把他认成了他弟弟,指着他疑惑道:“你不是去坐牢了吗?怎么,出来放风啦?” 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平准怒火中烧,拎起拳头就重重砸在了杜永良脸上。 杜永良被砸得眼冒金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从椅子上摔下去的他被小弟们七手八脚地搀扶住。耳边尽是嗡鸣,杜永良摇了摇脑袋,怪叫一声,抄起边上的酒瓶就砸了下去。 酒瓶碎裂。 一些玻璃碴子甚至扎进了顾平准的肉里,鲜血流下,一只眼的视野被染红。疼痛和血一下子激发了顾平准的凶性,他立刻扑了上去,杜永良对上人高马大的顾平准压根没有还手之力,被人按在地上一下下地打。 他的小弟们怎么可能坐看大哥挨打,一群人一拥而上,拉人的拉人打人的打人。而顾平准带来的小弟们看见对面这群人不讲武德多打一,大哥眼见着要吃亏,纷纷也加入了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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