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街道并不宽阔,只容两辆汽车并排通行。街边皆是商住两用的房屋,一楼是店面,楼上是民居。 街头街尾有一些小餐馆,中间则是被杂货、五金、维修生意占据了。何沼今晚也要去给人补习,而且学生的家在县城另一头,何沼都没来得及和乔枝一起吃饭,买了块饼就奔向公交车站。 乔枝在街头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继续往里走。 做维修生意的店铺里总是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路过一个简陋的汽车修理店时,街道被占据了大半。一辆车停在道路中央罢工了,修车师傅打开引擎盖正在维修。 他原先应该是有个助手的,只是助手临时外出了,他一下子就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以至于瞅见路过的乔枝,他急病乱投医道:“哎,小姑娘,能不能帮我去店里拿下东西?” 乔枝茫然四顾,然后指了指自己。 路过行人里头年龄和性别称得上小姑娘的,好像只有她一个。 “对对,就是叫你。”大冬天里修车师傅满头大汗道,“能不能麻烦你去店里拿下防冻液?我这一时间腾不出手。” 乔枝点头应了:“放在哪里?” “进门第二排货架上头,最底下那层。”修车师傅探头探脑地想要看看乔枝走到了哪里,可惜打开的引擎盖遮住了他的视线,只能全程语言指挥,“绿色瓶盖那瓶,上头写着字的!” 乔枝很快就把他要的东西拿了过来:“是这个吗?” “没错没错。”修车师傅松了一口气。 又拜托乔枝帮着他往水箱里补充上防冻液后,修车师傅不好意思道:“还得麻烦您把它放回去。” “没事的,不麻烦。”乔枝说道。 一直到她离开,修车师傅还连声说了好几句谢谢。 乔枝心里却想着,实际上,修车师傅也帮了她的忙。 ————— 晚上九点,终于结束了补习的何沼乘坐末班车回到家中。 看见家中亮着灯时,她脸色顿时一变,她不在家的时候灯自然是关着的,她那家徒四壁的家也没有什么盗窃的价值,显而易见,是何伟健回来了。 他今天竟然没有泡在那间地下赌场整宿,或是在哪个小饭店喝得烂醉如泥。 何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推门进去,只见收拾整齐的房间不出所料又变得乱七八糟,何伟健果然又翻箱倒柜了一番,只是依旧没有找到钱的他,这会儿满身颓废地坐在沙发上。 何沼瞧见过他赢钱时红着眼像只不可一世的斗鸡,这会儿这副模样,显而易见是输狠了。 只怕不仅仅是输了钱,还欠了款,借了贷。在发觉何伟健离开原先常去的棋牌室,转战一家更加隐蔽的地下赌场后,何沼就想办法调查了一下。地下赌场被顾平准严防死守,她其实没真正进去过,也没看到什么东西,不过根据一些线索大致可以推出顾平准靠着早期输钱让利的方式吸引了一些赌徒,等这些赌徒越陷越深,他立时就会露出狰狞的獠牙,叫赌徒们把先前从庄家那赢的钱连本带利全吐回去。已经深陷泥淖的赌徒自然不会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落入圈套,只会继续加注继续赌。 没有现钱没关系,顾平准会放高利贷。没钱还贷没关系,家里的房子车子可以抵债,自个儿的没了还可以用爸妈的,骗亲戚的。顾平准也不怕他们赖账,他在开赌场以前就有着一个涉黑团伙,是靠收保护费起家的。赌场和放贷的巨大利润让他不再做收保护费的事了,手底下一群小弟自然而然转变为催债团队。暴力催收之下,又有几个人是扛得住的? 顾平准倒也不会要他们的命,然而只有在通过暴力榨干赌徒们能榨出的全部油水后,顾平准才会收手。 何沼算算时间,何伟健恐怕是已经来到还不上高利贷的阶段了。 她看了看何伟健,只见这人身上居然没什么外伤,想来是顾平准忙着为他弟的事情奔走,一时间压根顾不上何伟健。 何伟健听到开门的声音后,立刻就扑了上来。 何沼往边上一让,叫人扑了个空,还狠狠栽在地上。何伟健也就顺势不起来了,跪在她跟前痛哭流涕:“小沼,你救救爸爸吧!我知道你对爸爸有怨气,但爸爸毕竟是你唯一的亲人啊!爸爸在外头欠了一点钱,债主说还不上就要砍掉我一只手,我知道你有钱,你就当施舍我一点,行不行?你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爸爸被砍掉一只手吗?” 何沼冷笑了一声。 “我不仅不介意看着你被砍手,我还会拍手叫好。就算你成了个没手的残废,我也照样不会给你一分钱!” “你!”何伟健被气得嘴唇哆嗦,“你这么多年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见死不救,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你良心不会痛吗?!” “我是妈妈喂养大的,房子也是妈妈打工买下来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何沼点了点心口,“倒是你,打死了我妈妈,现在还没有去死,不会良心不安吗?” 何伟健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他突然面露凶相,狠狠扑了上来:“你到底给不给钱,不给钱老子打死你!” 他的胳膊被人往前带去,紧接着,就被重重掼在了地板上。 何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吗?” 半个小时后。 鼻青脸肿的何伟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跑出去了。 何沼在卫生间里,一点一点,洗去手上的血迹。并不是她的血,全部都是何伟健的,她已经长大了,何伟健面对她再无还手之力,虽然不曾吃到一点亏,但手上溅到了何伟健的血,依旧让何沼觉得恶心。 水池晕红了一片。 血水流进下水道以后,何沼又冲洗了几遍手,恶心感才消散了一些。 她放任自己重重砸进了沙发里。 略微无神的目光,注视着破破烂烂的天花板。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困在一个相同的噩梦中。梦里总是前一刻她在用木凳狠砸何伟健的脑袋,以至于凳子腿都断了三条,何伟健像条死狗一样倒在她脚下,不远处,还有她同样不知生死的妈妈。 下一刻,梦境的场景就切换到了警局。 警察为她端来一杯热水,可是她依旧浑身冰冷,整个身体好像都要失去知觉。 “……你的妈妈,昨天晚上去世了。” “节哀。” “不是那一次被打死的,那一回伤势没有很重,主要还是旧伤的原因……嗯,是器官衰竭导致死亡的。” 警察的话,断断续续传到她的耳朵里。 下一秒,她又来到了法庭之上。 案件全权交由检方负责,年纪太小的她,甚至直到宣判那天,才得知结果。 “……嫌疑人何伟健因犯虐待罪,致人死亡,情节恶劣。鉴于其有认罪悔过情节,事后主动承认罪行,符合从轻条件,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零六个月。” 怎么会这样? 好像当头一个锤子砸下,脑袋嗡嗡作响,之后还说了什么话,她一句都听不到了。 杀人偿命,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他活了下来,妈妈死了,他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时至今日,相同的梦魇还会时不时卷土重来。 何沼满身疲惫地躺在沙发上。 半晌,她摸出小灵通,给乔枝打了一个电话:“枝枝,我想见你。” 于是在半个多小时之后,洗完澡都打算睡觉了的乔枝又换上衣服到何沼家中来。房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屋子里很冷,乔枝连忙把房门关严实了,不让更多冷风钻进来。 乔枝一进来就看见何沼斜斜躺在沙发上,垂下沙发的手里还握着一只空了的杯子,桌上还有一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瓶子。 喝醉了? 乔枝心想。 她凑过去,在何沼身边半蹲下,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何沼扣住了后脑勺,下一刻她的脑袋就被往何沼的方向按去。 柔软的唇瓣相接。 乔枝呆住。 又……又被亲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为什么每一次都不和她打声招呼啊! 乔枝在心里这么喊着,实际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何沼凭着本能在吻上乔枝的唇瓣后,又得寸进尺地把舌头也探了过去。 乔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她很快就蹲不住了,坐在了地上。地板冷冰冰的,何沼良心发现,放开乔枝叫她坐了起来。何沼直了直身子,叫乔枝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自己的手落在她的后腰。 乔枝垂眸看着她。 “无名无分的,这算是什么?” 何沼没能立刻给出一个回答。 而乔枝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了,她疑惑道:“你没有喝酒?” 她进来时看见何沼那副样子下意识以为她在借酒浇愁,也就对何沼的行为多了几分忍让,可是方才,她没在何沼嘴里尝到一丝酒味。 甜滋滋的,像是果汁。 “……我烦死何伟健那个酒鬼了,当然不会在家里放酒。”何沼想了想,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看到你,我感觉就要醉了。” 乔枝冷笑一声。 冒犯一次是冒犯,冒犯两次也是冒犯。 何沼当机立断,按下乔枝,又和她亲在了一处。
第73章 无罪推定13 最开始是乔枝压在何沼身上的姿势, 不过到了后来,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中途经历了几番变动,等终于分开的时候, 两个人肢体纠缠在沙发深处抱在一处。 乔枝别开脸, 轻而急促地喘着气,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乔枝依旧不会接吻。表现不过是比上回好了一点,没有同朝颜那会儿差点被亲晕过去那么丢脸。 反瞧何沼,看似虽也是个未经人事的高中生, 但想来是因为体内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灵魂的缘故,很快就平复了呼吸。 何沼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一直揽着乔枝的腰,不叫她离开自己太远,另一只手这会儿没继续按着乔枝不让她逃离,而是勾着一缕发丝把玩。 乔枝出来得急, 头发都没束,浓稠黑亮的乌发如蜿蜒流水倾洒而下, 这会儿还带着冬风的寒气。与手中冰冰凉凉的发丝不同,她素来无甚变化的面容这会儿眼尾绯红, 可谓粉面含春, 莫名的热气像是要把她蒸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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