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入耳,唐槿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回彻底镇定不下去了。 “娘子,何…何出此言,我就是我啊。” 楚凌月深深地望着她,眼帘垂了垂,喃喃道:“没什么,是你就好。”若一直是你,便很好。 唐槿心头一沉,不敢再问下去了,这个女人都猜到了什么? 好像比她预料的还要多…… 这一夜,不知有几人辗转反侧。 唐槿就连做梦都梦到楚凌月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朝众人道:“她不是唐槿,她不知是哪来的孤魂野鬼…” 惊醒之后,她便看到楚凌月在晨光朦胧中穿衣出门。 唐槿惴惴不安地追了出去:“娘子,你去哪儿?” 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忐忑,楚凌月莞尔一笑:“卖盘子,阿槿一起去吗?” “好,一起去。”唐槿狠狠松了一口气,心里不停安慰着自己,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楚凌月不会拆穿她的。 她在心里念叨了一路,直到楚凌月驻足,回头问道:“阿槿,要去菜市场看看吗?” “好,去看看。”唐槿努力清醒下来,昨日的对簿公堂就是前车之鉴,不可再大意行事,她想着今日要拿出来的菜,特意买了两个土豆,一斤鸡翅和半斤虾仁。 同时在一声声的菜新鲜不新鲜中,收获了十一碗皮蛋瘦肉粥。 一不小心,皮蛋瘦肉粥又攒了二十碗。 楚凌月则安静跟着,不说不问,眸光淡然,似洞悉了一切。 回到饭馆,唐槿径直去了厨房,看着篮子里的菜,她深吸一口气,亲自料理起来。 做菜? 她当然不会,她在现代除了煮泡面的手艺一流,别的菜都只是能煮熟的水平。 唐槿大刀阔斧地烧柴起锅,把洗干净切好的菜全部倒锅里,直接来了个大乱炖。 大堂里,唐来娣和唐老太太对早饭正翘首以盼。 楚凌月见她们都眼巴巴地盯着厨房的方向,主动提出:“我去催一下阿槿。” “娘子,你来得正好,把菜端过去吧,我这就给大家盛粥。”唐槿推开门看到楚凌月,直接把一盆大乱炖递了出去。 待楚凌月回到大堂放下盆,她也端着四碗皮蛋瘦肉粥出来了。 唐老太太捏着筷子,看着丰盛的菜色,乐呵呵道:“人都齐了,开饭吧。” 话落,筷子立时伸出,夹起一个虾仁。 今天的早饭好,虽然还是皮蛋瘦肉粥,但这盆菜看着不错,有鸡翅有虾仁还有土豆块,瞅着炖得也稠糊,肯定好吃。 她迫不及待地张开嘴,虾仁一入口,嘴巴便僵住了。 唐槿满怀期待道:“祖母怎么样,好吃吗?” 唐老太太含着咬了一口的虾仁,问道:“你没尝?” 唐槿眼睛亮亮地点头:“这是我刚研制的新菜,名叫唐氏乱炖,还没来得及尝呢。” “哦,来娣、凌月你们俩觉得味道如何。”唐来太太胡乱嚼了嚼,面无表情道。 唐来娣跟楚凌月对视一眼,两人齐声回答:“好吃。” 唐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朝唐槿道:“你这孩子一大早就起来做饭,还研制了新菜,一定饿了吧,快尝尝。” 唐槿顿时喜出望外,没人说难吃,那就是味道还可以。 她当场就夹起一个虾仁,下一瞬便面色一苦。 “啊呸,好咸。” “不是好咸,是齁咸。”唐来娣白了她一眼,大口喝粥,突然觉得这皮蛋瘦肉粥又行了,真是没有对比就不知道粥好喝啊。 唐老太太没有再给那盆菜一个眼神,语重心长道:“唐槿啊,你以后就老实给凌月打下手吧,别再研制什么新菜了。” 白瞎了好东西不说,还浪费盐。 楚凌月赞同般地点了点头:“阿槿研制新菜也不容易,这盆菜若是不吃就可惜了,可不要浪费。” 唐槿:“谢谢!” 她是不想浪费,但她怕自己咸死,虽然古代的盐有点粗,但她就加了两勺,这菜怎么跟用盐水煮出来的一样。 不等她琢磨明白,其余三人已经喝完粥放下了碗,贴心地把一盆菜都留给了她。 唐槿:“…”她错了。 她就不该尝试做什么菜,若是不尝试就不会有这一大盆菜,若是没有这盆菜,她就不用独自享用了。 还是一边狂喝水,一边含着泪吃。 咸死她算了。 正生无可恋间,饭馆的门被敲响。 唐槿连忙放下筷子:“我来开门。” 声音那叫一个高亢,跟终于脱离了苦海一样。 来人是两个男子,一个中年模样,锦衣华服,是褚韶阳的爹,褚举人。 一个稍显年长些,布衣长衫,作文士打扮,正是楚凌月的爹。 看到来人,楚凌月抿了抿唇,低声唤道:“二叔,爹爹。” 褚父进门就没好气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 褚举人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背,一边给他顺气,一边笑容和蔼地朝楚凌月道:“莲儿,你这孩子来平安县也不知会一声,让你爹爹好找。” 楚凌月淡淡应道:“二叔,我现在叫凌月。” 褚举人面色顿了顿,还未接话,就被褚父一把推开胳膊:“少跟她废话,你个不孝女,还不跪下。” “是谁来了啊?”唐老太太拄着拐杖上前,把楚凌月往身后一拉,看向褚举人,“是褚举人啊。” 她又看向黑着脸的褚父,随后猛地抬手捂住了眼睛,嚷嚷道:“哎哟,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见不得脏东西,唐槿快来,把这脏东西赶出去。”
第40章 什么玩意, 进门就让跪下,当自己是老天爷呢,若老天爷是这德行, 她非得用拐杖把这天戳破。 老太太放下手, 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扑哧。”唐槿立时绷住嘴角,用力咬了咬牙才忍下笑意。 哈哈哈,老太太真是绝了, 差点笑死她。 褚父的脸顿时更黑了,跟烧了几十年的锅底一样难看。 “老夫教女, 不相干的人别多管闲事。” 老太太嗤笑一声,懒洋洋道:“你才多管闲事,老婆子我是凌月的祖母,你是哪来的脏东西。” 褚父微怔, 什么祖母?他娘早死了。 他来得匆忙, 昨夜褚韶阳又住在了城里,早上才回家,他都没来得及打听楚凌月的现状,一问到地方便急吼吼地赶来了。 “老夫双亲早亡, 老夫的女儿也没有祖母,你这妇人好生无礼。” 老太太呸了一声:“你想得挺美,老婆子我才没你这样的逆子,听清楚了,凌月早就嫁给我孙女了,比我亲孙女还亲。” 凌月可是她的心头宝, 比倒霉孙女宝贝多了。 褚父不敢置信地看向楚凌月, 眼底瞬间涌上了怒意:“莲儿,你嫁人了!” 这是他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能做出来的事吗? 不对, 女儿早就不乖巧了,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了。 褚举人脸上倒没有几分惊讶,只平静望着楚凌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凌月撇开脸,嘴里似是说不出别的话来,仍是那一句:“我现在叫凌月。” 褚父怒道:“你叫什么也不能背着为父就嫁人,还嫁给这样的人家。” 他手指着唐老太太,满眼嫌弃,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唐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我们唐家怎么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你个坏老头子把话说清楚。” 老太太举起拐杖,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打一架。 她们唐家一不作奸犯科,二不为祸乡里,本本分分过日子,现在也没亏待楚凌月,之前,嗯之前倒霉孙女脑子糊涂,但也没磋磨过楚凌月,顶多就是日子过得清贫了点。 褚父不欲理会唐老太太,直接冲楚凌月道:“婚姻大事当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门亲事,为父不曾答应,就不作数,赶紧随我回家。” 楚凌月站在老太太身后,语气平淡:“我跟阿槿已经成亲一年,官府那边也立了婚契,爹爹不答应也无关紧要。” 听到她的话,褚父面色僵住:“莲儿,你就这么跟为父说话?你连名字都不对,官府那边的婚契又如何作数。” 百钺有律法规定,成亲双方不仅要核对各自身份,还需户籍所在地的衙门出具文书,女儿的户籍在他手里,官府更不曾越过他出具过什么文书,说破天去,这桩婚事也不作数。 想到这里,褚父心里的底气更足,完全不把唐老太太放在眼里,乡野村妇,也敢跟他攀亲戚,做什么美梦呢。 楚凌月一看爹爹这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直直地望着他,面无表情道:“爹,若我这桩婚事不作数,跟你回家之后又待如何?女儿可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力?” 问这句话时,她眼底隐隐存着几丝期待。 看得唐老太太有些心慌,忙劝道:“凌月你可别犯傻,万一他把你骗回去又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楚凌月仍旧定定地望着自家爹爹:“爹爹向来言出必行,绝不会出尔反尔。” 所以,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会这么问,不过是念及过往,对父女之情还存有一丝可笑的奢望。 褚父理所当然道:“儿女婚事当遵从父母之命,古来如此,为父已经给你订下了一门好亲事,回去后自然是让你风风光光嫁人。” 若女儿愿意给那人做妾,他们褚家这一脉就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就算恢复不了往日荣光,也能富甲一方。 这已经是他能筹谋到最好的亲事了。 楚凌月苦笑一声:“爹爹真的以为女儿给别人做妾,是风光的事吗?” 褚父愕然:“莲儿…你都知道了。” 怪不得女儿会离家出走,怪不得女儿会草草嫁人,原来已经知道了。 楚凌月忍着心痛道:“对,我都知道了,我知道爹爹为了阿弟打算把我送给别人做妾,知道爹爹忘了当初对娘亲的诺言,如今眼里只有继母只有阿弟。” 只有阿弟的前程,只有褚家这一脉的未来,唯独没有她。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千娇百贵的相府千金,她现在只是个能随意舍弃的棋子,凭几分容貌,换取最大的利益。 她在爹爹眼里,也只有这么一点用处了。 提起发妻,褚父目光微闪,紧接着又硬起心肠:“你娘若是在世,也不会答应你如此草率嫁人,定会支持为父给你选得好人家,莲儿,你怎么就不理解为父的苦心啊,我都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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