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若是他们那时能帮忙说几句话,或许大人就有台阶把唐来娣留在衙门继续做捕快了。 只恨他明白得太晚,当时想着空口无凭,不能乱说话,以至于大人不得不将唐来娣辞退,提拔了唐耀祖。 不过,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大人的心思,他也看明白了。 以后,他们兄弟定会对小饭馆多加照应,这恐怕也是大人想看到的吧。 他们的县令大人是个爱才惜才的…… 对面楼上楼二楼的雅间里,褚举人关上窗,回身道:“韶阳,今晚陪为父去对面吃顿晚饭吧,眼下我先去衙门一趟,你去看看莲儿。” 他唠叨了一堆旧事,也听女儿讲了小饭馆的事,心里有了一番思量。 褚韶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故作不满道:“爹爹说错了,阿姐她现在名叫楚凌月。” 褚举人笑笑:“好,你快去陪陪凌月,且让她放宽心,我那大哥早已今时不同以往,翻不起风浪来的。” “好,爹爹早去早回。”褚韶阳甜甜道。 幸好爹爹跟大伯不是一样的人,不然她恐怕也会走阿姐的老路。 饭馆里,唐槿揽着楚凌月,视线却落在唐来娣的手里,一百两银子,好家伙,赚大发了。 楚凌月似有所感,稳了稳神,示意唐槿松手,抬脚去关上了门。 转过身来,她微微颔首:“多谢祖母,多谢阿槿,多谢来娣。” 她如今只能道一声浅薄谢意,也不知今后有没有机会报答一二。 唐老太太率先发话:“凌月这就见外了,都是自己人,谢什么谢,快坐下说话。” 唐槿第一个坐下,朝着楚凌月招手道:“娘子快来,咱们该分银子了。” 唐来娣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一百两捂不热。 小姐妹个见钱眼开的,这一会儿不知道有多惦记呢。 唐槿确实惦记着,直接掰着手指头算道:“之前分过银子后,我们这几日没怎么开张,就赚了五十二两,加上这一百两,统共一百五十二两银子,按分成,我跟来娣各得六十两,娘子得三十两,还剩下二两不如就给祖母吧,祖母跟着蒸米饭煮茶水的,也不能白忙活。” 唐老太太听到还有自己的份儿,顿时咳嗽一声,中气十足道:“老婆子我没意见。” 说罢,就虎视眈眈地看着唐来娣。 唐来娣只觉这银子有些烫手,忙放到桌上,举起双手道:“我也没意见。” 虽然她本来就没有意见,但总有种说迟了就会挨揍的感觉。 就挺诡异的! 楚凌月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唐槿,笑道:“合该这么分,祖母也辛苦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人转移话题之快,瞬间就冲淡了她的心事。 唐槿顿时喜笑颜开,开始分银子。 唐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银子,棺材本有指望了,倒霉孙女没白养啊,虽然这孩子有时候挺气人的,但还算孝顺。 她接过银子就往后院走,回房从梳妆台最下边的抽屉里拿出那个鼓囊囊的长袜子,一层又一层地打开,又一层包一层地卷上,心里很是满意。 唐来娣就比较干脆了,她不放心把这么多银子放身上,说了声出门一趟就去了银号,把两次分成所得的八十两银子换成了银票,只留那二两从衙门领的月钱在身上,心里也无比踏实。 哈哈,这个坑真是跳对了,跟着好姐妹,迟早能发大财。 再说饭馆里,唐槿见老太太和唐来娣一拿到银子就走,心知是怎么一回事,她看着端坐在桌前的楚凌月,好奇道:“娘子,你不去放银子吗?” 楚凌月被她这么一问,似是想起了什么,起身欲走,下一瞬却又坐了回来。 “我银子不多,不必了。” 她是想起了之前在唐家村藏的银子,下意识地着急了一下,随后便想到这一年只从这个人手底里省下了一两多碎银子,改日有空再回去取就是,现在离去,莫名有点心虚。 唐槿笑笑,倒了两杯茶:“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娘子你之前叫什么?” 莲儿?又姓褚,难道叫褚莲儿? 楚凌月垂眸,声音轻飘飘的:“我从前的名字并不好听,不提也罢。” 【叮,奖励青椒酿肉一盘】 唐槿听着系统的播报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娘子,你其实是喜欢从前的名字的吧。” 看来不叫褚莲儿,应该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楚凌月沉默片刻,缓缓道:“说不上喜欢,只是会想起娘亲,我爹姓褚,我娘姓宁,据说他们是相识在一个叫莲花村的地方,所以我的名字是褚宁莲。” 十六岁之前,她没想过爹爹会有被罢官的那一天,十六岁之后,她更没想过爹爹会忘掉对娘亲的承诺,不仅娶了继母生了弟弟,还把她愈看愈轻。 二十六岁这一年,她从此只叫楚凌月,再不是从前的相府千金,褚宁莲。 唐槿见她神情惆怅,默默喝茶,不再问了。 另一边,县衙公堂上。 顾县令一听刘大说又有人去唐来娣的小饭馆闹事,扫了眼还在昏迷的褚父,不由怒了:“来人啊,将这刁民先狠狠打一顿板子,打醒再说。” “贤弟且慢。”褚举人听见要打板子,人还没到,声音先喊了出来。 顾县令抬眼望去,微微一笑:“褚兄怎么来了?”
第42章 褚举人看了眼公堂上的衙役, 又看了眼昏倒在地的大哥,面色肃了肃:“贤弟,借一步说话。” 顾县令便起身, 示意他一起到二堂。 刘大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公堂, 心里一阵为难,这板子还打不打? 想了想,他转身扯起褚父的衣领, 把人拖拽到了刑房:“老伙计,给他一顿板子, 把人打醒,算了,我自己来。” 大人刚才并没有收回成命,该打的板子, 自然不能少。 再说顾县令和褚举人这边, 两人坐下后,褚举人便语出惊人。 “贤弟,那人是我大哥,前任宰相褚伯光, 此事要慎重。” 顾县令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褚相爷他…褚伯光他因何来我平安县闹事?” “此事说来话长……” 十年前,褚氏一族就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论势力排第二,另外三家分别是,李家、江家和丘家。 其中, 因为当时的太后和皇后都出自李家, 所以世家皆以李家为首。 褚伯光因为娶了寒门之女为妻,不仅背离了褚氏一族, 在政见上也是各为其主。 褚氏一族当年暗中支持的是二皇子,而褚伯光则支持由李氏女,李皇后所出的大皇子。 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坐上龙椅的三公主。 褚氏一族虽然押错了宝,但行事并没有很出格,后来也就没有受到多少牵连,如今仍是四大世家之一,只不过从第二落到了第四。 而褚伯光却因公然支持大皇子,备受牵连,最后落得个抄家被贬的下场。 十年前,顾县令刚中举,正在京城备考会试,所以对这些党权之争有所耳闻,褚举人说的这些事,他也了解一二。 而褚举人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 “大哥被贬之后,本该回祖籍壤北府,但他却改道平蛮州,且召集祖籍故老,以褚氏嫡系自居,贤弟可知为何?”褚举人语气没有什么波澜,端过茶盏却没有喝,而是用食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三个字。 顾县令瞳孔一缩,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 用茶水写下的三个字,眨眼间便只留下浅淡水渍,看不出方才是什么样子。 褚举人的语气仍旧没有什么波澜:“贤弟,此事非同小可,你我二人若是不慎,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顾县令顿时头皮发麻:“女帝素有仁爱之心,当初不是没有大臣劝过此举是放虎归山,但……” 但是什么,他不敢说。 褚举人明白他话中的未尽之意,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顾县令沉眉思索片刻,起身:“褚兄随我来。” 事关皇家,他为官十载,自知不可大意。 待他屏退下人,小心关上书房的门,才把刚才说到一半的话讲了出来。 “褚兄的意思是,褚伯光在平蛮州安家,意在逍遥王?” 逍遥王便是当年的大皇子,平蛮州正是他的封地。 褚举人长叹一声,还是摇头:“实不相瞒,我也看不太懂,你可知我大哥打算把他的嫡女送给何人为妾?” “难道是逍遥王?不对…不对,逍遥王此人智计平平,且不够狠绝,坊间传闻他与女帝兄妹情深,被废后便安分守己,得以被女帝宽恕,难道是…”顾县令想到某种可能,满脸的不敢置信。 褚举人这次点头了:“贤弟猜对了,所以我才看不懂啊。” 他的好大哥在京城做丞相时,一直支持的是大皇子,可如今却要把女儿送给二皇子为妾。 顾县令大惊失色:“果真如此!” 当初大皇子被封为逍遥王,女帝赐平蛮州为其封地,而二皇子因悬崖勒马,虽也得以保存,品阶却低了一级,被封为安郡王,且也被指派到了平蛮州。 往日斗个你死我活的两兄弟,不得已共处一州。 而安分守己的大皇子恰巧在野心勃勃的二皇子之上,一个是亲王,掌一州实权,一个是郡王,只领了个虚职。 女帝此举,也暗含敲打之意。 顾县令想起这些,忍不住感叹:“女帝到底是仁善了些。” 顾举人缓缓摇头:“咱们这位陛下是仁政爱民,但对居心叵测之辈狠着呢。” “那为何…” “贤弟当年还未入仕,有所不知,据说先皇传位之时曾要求女帝善待两位皇子,女帝为全先皇父子之情,登基后便信守承诺,这才放虎归山。” 但女帝也不糊涂,在放掉二皇子这只老虎之前,先拔了他的爪牙,又令大皇子压他一头,也算是绝了他的后路。 可老虎就是老虎,没了爪牙仍没放下称王的心呐。 顾县令头一回知晓这些内情,沉思许久,突然起身:“坏了,褚兄快随我走。” 待他们来到公堂一问,便直奔刑房。 来到刑房外,听着里面的哀嚎声,顾县令脚步一顿,示意衙役噤声。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站到了门外。 打都已经打了,这个时候再拦也晚了,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 刑房里,刘大手里握着铁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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