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柳梦冲我绽开一个明朗的笑,极轻地点了下头,似乎这番回答才是她想看到的。 米白高跟鞋轻巧转过半圈,她耸耸肩,冲车里的人可惜道:“小孩贪玩呢,让她们自己回吧。” 同时隐含淡淡的警告,警告许流齐不要做无谓的肖想:“可都是家里宝贝,要是和你混一道,她们家里那些人高马大的哥哥们,可得把你打个屁滚尿流。” 听罢,许流齐的脑袋才拨回原位,缩了下脖子,脸上的笑变得僵硬,不再做坚持:“好吧,那我送你好了。” 柳梦哼笑一声,眼中升腾起的点点讽刺在打开车门后消失无影。 她把着后车厢的车门,上车前说:“先走了。” 现在的许流齐在我眼里像只啖人血肉的豺狼。在我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率先上前两步,手想去拉柳梦放在车门上的手,最终只是隔着玻璃窗贴上她的半个掌心。 对她说:“你……注意安全。” 柳梦默默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一秒,两秒……快三秒的僵持。 她又露出当晚在庙宇边散步的笑容,太温柔,仿佛水河缠绕双脚的水,我快要被拖下去。 声音很小,只有我听见了。 “这么乖。” 她的手忽然来到我的脑袋上,摸了摸,然后顺势下滑,将我一小缕鬓边碎发别再耳后。 收回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微凉的指腹蹭过耳垂。 是一种被冰块触碰后,因回温而迅速被撩起的热意。 车窗照应出我面上镇静,实则心跳如雷。 她抽出一朵玫瑰花给我,说了句送你玩玩,紧接着坐上车厢走掉了。 汽车驶远,只留下滚滚尘烟。 玉眉从后探出身来,看我手里的花,手指在花瓣上摸摸蹭蹭,然后问:“她突然送你花做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明白,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但那怕它再好看,还是柳梦递给我的,我仍旧心里膈应,因为这是许流齐送的。 “别玩了,这花脏。” 我拂开玉眉好奇触摸的手,垂下手,指尖一松,花掉落在地上。 一群嬉闹的小孩路过身边,不知谁的一脚将它踩中。 我安静旁观这一幕的发生。 花瓣挤压,从饱满到扁平,留下深色印痕,碾进尘埃地里,落得个凄惨下场。 我有种解恨的畅快。 ---- 倘若叹铃拥有手机并在线冲浪后:这男人笑起来一股做作的气泡音!恶心! (ps:柳梦通常不会和人肢体接触,除非忍不住。
第18章 蛇吞象 公交车穿梭在尘土飞扬的大马路上。蓝色塑料座椅在日光照射下褪去原色,成了一种类似于漂洗多次后发白的蓝,灰蒙蒙的。 路段不平整,座位上的人偶尔会被颠得摇摇晃晃,连同车窗都在颤动。 我抬手挡着窗边透进来的日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假寐了好一会,直到车子变得平缓,我才睁开眼睛。 已近傍晚,太阳西沉。 晚霞如泼天的火。将延绵的绿山染成深红,连零星几处低矮的房屋也没放过。 车窗倒映着回头看我的玉眉,此时的她无聊得紧,“醒啦?” 见我醒来,勾着我手臂问我:“我问你阿,那个柳梦干嘛说我们有哥哥的,还要打人,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家教严呢。” 我没回头,冲车窗的倒影说:“就是要家教严,才能唬住人。” “啥意思?唬住谁?” “你看见那男的看我们的眼神没?” “没注意,我当他是乱瞟,而且看人不是挺正常的吗?我也在看你啊。” 玉眉此刻的确正垂眸认真望着我,因为身高的差距加上她的倾身,我像是窝在她怀里。 这是玉眉的日常状态,我们打小的友情让这种亲近成为自然流露,是朋友间的一种互帮互助、惺惺相惜。 所以即便她的呼吸偶尔吹拂颈项绒毛,我也只会当作她是小狗哼气,绝无二心。 再者,她的眼睛太单纯,充满求知欲,是只想要答案的渴求。 “不一样的。”我耐下心解释,感觉不说多点,笨蛋脑袋的玉眉怕是容易在外头吃亏。 “你只是要问我问题,他是想搭讪,广撒网,人多热闹,顺路搭乘,说得好听,他只是非常乐于女人围绕作陪。” 我粗暴地给许齐流打下差劲标签,不管对错。 反正一个当着众人面对柳梦示爱,转头就对我们进行赤裸直白的打量,并发出同行邀请的男人,能专一到哪里去? 玉眉倒吸一口气,她对我的话常常百分百相信,“天呐,真没想到他斯斯文文的,居然是这种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我提醒她:“以后碰见这种人,记得绕道走。” 玉眉很用力地点点头,“那这么说,柳梦还帮了我们一把。” “是。” 想必柳梦不好当面拂了男人的面子,以防止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我们要是一走了之,她怕是会尴尬。如此左右折中,小事化了。 许流齐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但保持警惕,还是要有的。风月场所玩乐的男人,一般好人稀少。 我默默祈祷,最好以后不要再遇见他。 当然,柳梦不要再同他来往,再好不过,这是我的第二个私心。 ————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当天晚上,我就再次碰到了许流齐。 这天下了公交车后,我和玉眉各回各家。 我前脚刚进门坐下,奶奶紧着我的后脚从田里回来。她见我穿了条平日里很少见到的裙子,问:“今天出门了吗?” “嗯,和玉眉去外头玩玩。” 奶奶接过我给她倒的水,说:“挺好的,多上外头看看,注意安全就行。” 我点着头。夜风寒凉,穿堂风探入室内冻脚,回屋洗了个澡,顺带换成了件平日穿的长衫长裤,同奶奶一块去厨房忙活晚饭。 吃过饭洗好碗,我最想做的事是看看柳梦有没有安全到家。 但想想柳梦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这于我不平常的一天,也不过是她每天重复的日常。我的担心太多余,但我还是想做。 出了门,凭着记忆,沿着走去观音庙的路,把我和她原先一起走过的小路走下去。 如果记忆没出错,柳梦的家是在这附近。 近观音庙的空旷场地左侧,是个由两座巨石对立二座组成的狭小小径,这里往往是人们常走的进出口。 我需要从这儿穿过去,才能走入靠近柳梦家的那条街巷里。 越走近,一阵男人的交谈声传来,音量时高时低,我敏锐捕捉到几个关键的字眼,先是“柳梦”拔高了我的注意力、然后听什么都挺清晰了,说“婊子”。 接着是模糊的打火机声,又提到说她身边人也漂亮,纯的很,和歌舞厅的完全不一样。 其中有个声音过于熟悉。 可我对他们这番评头论足冲昏头脑,无心辨别,一心只想把他们踢下水,让秋冬的冷水河给予他们一番教训。 我一边胡乱想,一边穿过仅能容一人过的石缝。 另一个声音尖的,“够贪心啊……你今天买花的钱记得还我,娘的,三天饭钱都没了。” “唉……你不说还好,一说我都亏死了,真难捞到手。” 在越过石缝的瞬间,听闻这话的我才反应过来石头对面的人是谁。 可我没来得及避开。 路道霎时宽敞,一股呛人的浓重香烟味飘来,喉咙被勾得发痒,我忍不住咳了一声。 两个高矮不一的男人齐齐回头,和我对上视线。 实在是冤家路窄。 ———— 对于我的出现,许流齐非常意外,是明显的心虚,掐灭了烟,扯了个极难看的僵硬笑容,让他那张立体的脸成了尘封多年布满蜿蜒丑陋裂痕的雕塑。 他套近乎,问我:“是妹妹啊,这大晚上的跑这做什么?” 旁边的矮个男人染着黄毛,单眼皮,眼皮肿,眼距窄。很典型的贼眉鼠眼二流子。 夜色的隐蔽会潜藏很多未知的风险。 许流齐进一步,我退一步,不让他靠太近。 “来庙里点香祈福。” 他啊的一声像滑过一个山谷,恍然大悟:“这样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家里人没和你一块过来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回?” 余光里一条手臂试图往我肩膀上罩,我心一沉,料想这男人果真如直觉一般,比那尘埃地的玫瑰花还低劣。 我没有回头阻止,往前迈一步,自然避开了。 “在前面等我呢。”我随便指了指前面巷口一个高大男人,好作掩护。 “噢。”许流齐顺势望了下前方,讪笑着收回手,又忽然说:“我刚还和朋友聊到你们呢,真巧。” 这是要诈我呢。 我装傻,“是吗?我不知道,寺庙诵音声太响了,要不是走这条石子缝还不知道你们在这。” 他故作深沉地点点头,“也是,我在这都能听到阿尼陀佛。” 在巷口的男人即将消失在拐角时,我赶紧说家人要等急了,借故开溜,喊一声哥哥,快步往巷口跑去,把那两人远远甩在身后。 在拐角处停下,我的心脏狂跳。其实心里是有些后怕,基于儿时差点被拐卖的心理阴影,我的担忧并不是无来由的。巨石那边太黑了,真怕这两人要是胆大点,会不会把我带哪里去。 我不禁感慨自己运气属实背了点。 老天不遂我愿,不让我见柳梦也就罢了,偏要让我见最不想见的许流齐。 “叹铃。” 后背被什么温热触摸,我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低呼一声,猛地回身后退。 定睛一看,是柳梦。我的心才落回原位。 “怎么反应这么大,脸都白了,我吓到你了?” “想着事,没注意身后。” 柳梦就笑,“那不就是我吓到你了嘛。” 又问我怎么突然来这儿,“看观音吗?” 我说不是,“只是看你有没有到家……” 似乎对我的这个回答感到意外,她愣怔了一瞬。 “担心我?” “嗯。” 沉默了片刻后,柳梦说,那我送你回家,已经很晚了。 说完,她自顾自朝前走,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拉我的手。 我落在她身后,总觉得她情绪不对劲,怪冷淡的。因此不敢上前,只能望着她那件粉色薄毛衣垂落在腰间的绒球流苏。 正当我发呆时,柳梦忽然停下来,侧头问,“走那么慢,要我背你走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急忙否认,快步上前同她并齐,她还是没有动,目光落在我空无一物的双手,忽然晃了晃近我一侧的胳膊。
83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