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吓了一跳,压着火气:“疼!” 玉眉指着前面,压低声抬抬下巴,示意我看:“她!她出来了。” 我抬头望去,看见柳梦从红幕布后的化妆间出来,还是和台上一样美丽,充满光彩。挎着一珍珠链皮包,随意拢拢卷发,身子苗条曼妙,斜靠在墙边。一个还穿着金色舞裙的姐姐从她身后窜出来,笑嘻嘻的,伸出一双手,像是要什么东西。 柳梦便从小皮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绿色烟盒,原来是女士烟。 两根细细长长的白色烟身抽出,一根去到了那个姐姐两指间,她笑得灿烂,抛了个飞吻说谢谢,转身回了化妆间;另一根柳梦准备放到嘴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停在半空中,我看得细致过头,敏锐感到她的眼皮细微颤了颤,又放回了盒子里。 “柳梦居然还抽烟!”玉眉吃惊道。 正好一个男人不知从哪蹦出来,手里拿着一束火红惹眼的红玫瑰站在她一边,拦住她去路。 “是上次那个男人。”玉眉又说。 视角受限,我只能看到侧着身的男人。他很高,侧脸轮廓立体,高鼻薄唇,比柳梦还要高半个头,穿着一件长及膝弯的灰色长风衣,带腕表,穿皮鞋。头发打了蜡,油光水滑。 俨然一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模样。 “看着像旧报纸里大上海的有钱人。”玉眉点评道。 我只在意玫瑰花来到了柳梦的手里。 那男人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说什么,紧接着将玫瑰花又往柳梦面前送了送,示意她接。 柳梦脸上挂着浅笑,让我觉得眼睛刺痛,我幼稚又恶劣地在心里做对比。她的笑,没有我们吃馄饨那晚来得好看。 柳梦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花,停在身侧的手隔两秒才慢悠悠抬起,状若随意又松散,涂着红指甲油的手,只用指腹浅浅蹭了下上面的花瓣。 从她口型里,分辨出简短的一句话:还行。 然后,用那空出的手抱过那束花。 身边变得安静,那边的声音变得清晰不少。 我们像暗处窥探热闹的两只老鼠,默契地停在原地,把要走这件事抛之脑后。 周围还有三两个年轻小伙在看热闹,是原先台上唱摇滚的,现下换了简单休闲的牛仔工装裤和短夹克。 其中一个鼓掌起哄着,声音很响:“柳梦姐今天这么难得,愿意收花了啊,这是要和齐哥要有大进展了?” 众人嬉笑声四起,一个两个喊说在一起,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再说得频繁点,逼仄点,就能撮合一对人。 柳梦身处调侃中心,不为所动,仍然挂着那子台上保持到现在的浅笑。相当自然地推开了高大男人张开双手的靠近,冲那起哄的男生半嗔半怨道:“去,别乱讲,我看花不错而已,可没说要答应。” “走了。”她朝前走,男生们自动让道,状似惋惜唏嘘,同她告别。那男人跟在她身后,顺手从皮夹里掏出几张钱塞给旁边的男生们,出手很阔绰。 眼见柳梦要往我们这边过来,我赶紧将玉眉拉近暗处,两人紧贴在一块背过身去,好不被发现。 人影晃过。 那个被喊齐哥的男人说:“你今天收了花,是不是代表……” 柳梦声音依然平静,毫无起伏,掺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代表什么阿。”她反问,“花是你想送的,不是吗?” “是。” 柳梦的声音总是很柔:“既然如此,收不收是我的事,一定要代表什么吗?” “你……”男人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似是哑然于他的回答,低低笑两声,“嗯,你喜欢就好……” 那阵独属于柳梦的香风飘飘荡荡传来,又离去。 这之后,她说了什么话,我都没能再听到。 过很久,我才明白她的这种淡然是假皮囊、职业假面,少有人能摸到她的真心。 她的每一句反问,都像是个旁观者的审视,不带多余情感。 对水街的人是如此,对这个男人是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两人消失视野后,玉眉扭头去看不远处分着小费的男生们。 有点羡慕道:“那男人真有钱,随随便便出手就是百来块,柳梦要是跟他,后半辈子无忧。” 花刺眼,她刺耳。 我语气生硬带冲:“你好烦人。” 而后大步朝前,走出歌厅,全然不顾慢半拍的玉眉在后头追我。 赶上我的她微微喘气,怪道:“我说柳梦又没说你。” 顺手拉着我的手腕往大马路拦绿棚小三轮,等待的空当,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这人也不差,为什么柳梦收了花,又不答应人。” 玉眉的思维相当发散且跳脱。 “啊,我懂了,这叫那什么,欲……离故纵!” 且不说这话合不合适,我颇为无奈地望着她:“那叫擒,你最近是翻我成语词典了?” 回归语意,我自认这词并不适用于柳梦这一行为。 柳梦做什么都自由,随心所欲。 为她献花的人太多太多。我应当庆幸的是,柳梦对于别人的示好并不总是照收不误。她可以去答应,去拒绝,只要没说一句我愿意之前,她做什么都不具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唯一代表的,只可能是恰巧今天心情好,恰巧今天花好看。不要白不要。 这是欲擒故纵吗? 柳梦对这油腔滑调的男人有意思吗? 怎么可能。 柳梦……我用我那对柳梦少得可怜的了解和初印象去揣测,没底气又固执地想,她不会的,她不是那么俗气的人……她是出尘的,随性的,不会受身外物和世俗眼光的羁绊。 为什么会觉得那花格外刺眼。 原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我受不了甚至是讨厌这男人对她的靠近和示好。 在认识柳梦之前,我还没发觉我这么善妒。 并且嫉妒的对象,是个男人。 ---- 大家晚上好,国庆快乐! 玉眉:有钱人谁不爱,哼哼,柳梦以后铁定和他一块! 叹铃:你好烦。 (日常求评论海星和收藏呜呜T T)(敲碗(天桥下瑟瑟发抖……
第17章 踩碎一枝无名花 城区的绿棚车很难拦,摩的一听说我们要去往水街,连连摆手,说路太远,除非加钱。玉眉一听价钱够跑十次公交,也连连摆手,说不用。 打算同我徒步两公里,前往最近的车站等公交回去。 摩的前脚刚走,我的身旁多了一抹明黄倩影。 柳梦旗袍裙摆的一角随风荡到我的小腿旁,隔着我薄薄的蓝白波点裙尾蹭过小腿肚。 丝质柔软,发痒,像一种若有若无的逗弄。 惹得我心绪越发乱。 柳梦浑然未觉自己的这一小举措,只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是很近的距离。 她仍旧捧着那束花。 我没抬头看她,目光直直望着充斥沙砾的柏油路地面。假装发呆的间隙,我能感到旁边的视线已经停在了身上。 然后柳梦的声音响起来:“你们在这做什么?” 我装作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回头去寻声音的源头。望着她那一双含笑又带着勾人的眼,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话梗在喉咙,便无声望她。 玉眉一见我身旁冒出个柳梦,像碰见什么妖魔鬼怪似的猛地将我拉开,挤到中间去,又跟沾到了脏东西一般,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对着柳梦面前的空气乱扇。 “来玩的,你香水味太重了,呛人,不要离我们那么近。” 玉眉撒谎能力见长,早些时候还很拧巴地说柳梦身上的香味勉强能闻。 柳梦一向含笑的恬静面容少见一愣,狭长美目变圆了些,泄出些微单纯感,只这一点,惹人生怜,不忍心对她说一丁点重话。 我在心里抗议,玉眉,你不要凶她了! 想归想,表现到手上的行为,只是拉住她衣角让她停,“别再退了,踩我脚了。” 玉眉接收到我的话,当即朝后低头看去,定睛一看,担忧转成无奈:“我哪有,大惊小怪。” 我再度偷瞄了一眼对面的柳梦,她似乎对我们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那应该就是没发现我们了。 柳梦神色恢复自然,笑盈盈的,后退一步,自动拉开点距离,稍稍歪了下头看玉眉身后的我,“叹铃。” 她这一唤,我的灵魂仿佛要连同那上扬的尾音一并被带走。还好我意志够坚定,被那该死的玫瑰花分走注意力,我觉得此刻捧花的柳梦也很是扎眼。 干嘛非要收了这花,丢了不好吗。我忿忿地想,还没有村里的小野花好看。 “你呢?”她轻声问,“来做什么?” 我顺着玉眉的话,老实回答:“和玉眉来城里玩玩。” 柳梦哦了一声,又问:“现在是要回去?” “嗯。”我点了点头。 “搭公交吗?” “对。” “那有点远呐。”柳梦沉吟着。 忽然身后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响起,一辆富康牌白色轿车缓缓驶来,在我们面前停下。 驾驶位的人摇下车窗,是刚才的男人,我看清了他的正脸,五官周正,风衣的西装领衬得他气质斯文。先是和柳梦打了声招呼,再是注意道她旁边的我们,他的目光从玉眉身上来到我身上,自上而下。 这种打量莫名让我感到冒犯。 他在看什么?看哪里?柳梦就在旁边,他不看她,为什么要看我们。 真轻浮,真虚伪。前些年在城里呆的时候,我就碰到好几个凭三两句花言巧语就把女孩哄得团团转的浪荡渣男。 也许是我的主观臆断,带有对许流齐天然的敌意。 直觉告诉我,他表里不一。 柳梦忽然走到我们面前,挡住大部分那种令我膈应的打量,“许流齐,看什么呢?” 许流齐的笑声带着类似路边脏污沙砾的粗粝感。 “这两位漂亮小姐是你朋友吗?” “邻居家两个小孩,来这儿转转,正巧碰上了,聊了两句。” 许流齐了然点点头,提议:“既然是邻居,顺路,要不一块送你们吧?” 她转向我,很认真问:“要不要同我们一块走,爸爸哥哥要是知道你们这么晚不回家,可得挨训了。” 那美目不再含笑,下一刻那男人又偏了下头来看我们,眼中带着点点期待和探究。 “来嘛,我车坐得下,人多热闹。”他笑着,再度发起邀请。 我起初不太明白柳梦为什么撒谎,现在忽然有些明白她做这件事的意图。 玉眉皱眉,没懂这场像打哑谜般的对话,“什么?我家没……” 我抢先一步打断玉眉,答:“不用,我们准备去坐公交,转转中心的大路口,不顺路,就不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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