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不起她们,也对不起沈菡之。 月小澈静静站在窗边看了一阵,身后卯桃见她不语,愈发心惊胆战,试探道:“师尊,师尊?” “……无事,”月小澈回身走向丹鼎,“继续炼丹吧。” * 与此同时,第六州,镇日奚家。 重重梨花掩映之下,衣着华贵的夫人此时正心急地来回踱步,见线人来了,慌忙问道:“怎样,有昀儿的消息了吗?” “禀夫人,他们还是未寻到少主究竟身在何处,”线人道,“不过找到六骰赌城的具体位置,便定能寻到少主。” 她面色瞬间颓丧下来。镇日奚家也算在第六州能排得上号的家族,如今奚家少主已走失三年,无数人等着看他们笑话。更何况四海十三州大比在即,如若奚昀再不回来,恐怕将会错失最后这次大比的机会。 奚夫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道:“你去寻蓬莱学宫,就说那一千万两的赏金,我们奚家出了!” 那人得了令,便要往庭外退。此时又听奚夫人一声情绪莫测的等等,她忽然从树影后揪出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垂着脸不说话的少女,道:“把奚晦也一起带去。” 听见自己的名字,奚晦抬起眼睛与奚夫人对视,却挨了对方一记眼刀,手上的长弓也被抢了去。 “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们奚家真是白养你这么久……你哥哥丢了都一点不知道着急,还在这里弄你那劳什子的弓箭!” “不是夫人说的,我是野种,不配叫他哥哥么?”她轻声道,“把弓还我。” 奚夫人高高扬起巴掌,本想打她,却蓦然想起有外人在此,便硬生生将手放了下来,随手将那张破弓丢在地上。 “难道我说错了么?我们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竟摆出这样的白眼狼做派……” 奚晦全然不理会她,从地上捡起那张弓,对着她行了个礼,跟着线人离开了。 不知奚夫人将自己派出去究竟是何意。奚晦心中有些忐忑,该不会真的打定主意要在外将自己弄死吧? 她握紧手中的长弓,往有光照来的地方走去。
第060章 酒楼附耳 看过了折戟湖的热闹, 沈菡之见她们一个个都往景应愿的方向挤,摆明了是无意修炼,便挥着手放了她们半日的假, 将这群学生全都轰走了。 她这话一出, 早就等在一旁翘首以盼的柳姒衣几人立马上刀, 飞也似地离开此地。景应愿那边还是闹哄哄一团人挤着, 混乱中, 有人拉了一把她,将其提到了自己的刀后。 景应愿往身前望去,伸手拉自己的人果然是谢辞昭。 她站在大师姐的刀上,双手虚虚抱着对方的腰肢, 方才因拔刀而生的那腔热血被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稍稍冷却些,终于有余力思考别的事情, 例如—— “小师妹, 你想吃什么?”柳姒衣踩着刀从她们身前滑过去,得意道,“公孙乐琅不是说她做东吗,我们刀宗不养闲人,就是要专挑贵的吃!” “这样会不会有些过分了?”景应愿飞快道, “我要吃蟹羹。” 公孙乐琅御剑在最前边掰着指头挨个数:“蟹羹,香酥鸭子,糖藕,紫参野鸡汤……” 她还未报完这群人点的菜名, 便听又一道声音道:“额外再要一例胭脂鹅脯,一例荷叶粉蒸肉。” 公孙乐琅回身定眼一看, 讷讷道:“原来谢督学您也吃饭啊……” 一众人顿时哄笑起来,三两下便将剑峰远远甩在了身后。 在她们离去后不久, 忽然有一柄长剑自山林后缓缓升起。剑上的人似乎犹豫了一瞬,侧耳听了听笑闹声传来的方向,见周围无人,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捏诀御剑往山下飞去。 风划过她的侧脸,愈往物外小城靠近,城内扬起的灰尘便愈多,纷纷扬扬全都扑在了她如雪般纯白的衣料上。 可此生头一次,崇离垢没有拂去那些微尘。 * 物外小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景应愿一行人落地后便径直往城内最大的酒楼行去,公孙乐琅走在最前带路,虽说她是彻头彻尾的外宗门生,可看架势却像是在此处生活了许多年一样。面对她们的疑惑,公孙乐琅大大方方往街边一指—— “看,那是我家开在此处的分铺,”她道,“因着这层关系,我有时也来物外小城走动……我家是做灵蚕丝衣料的,若没些家底,上回也不敢大言不惭说要拿时兴料子给昆仑兔子穿。” 雪千重满心期待看着近在咫尺的酒楼,全然不顾什么兔子不兔子了,一手拉上景应愿,一手拉上金陵月,兴高采烈道:“我要吃软的热的糕点!” 她先前从未出过雪山,当然不懂第七州所谓礼仪之邦的规矩,冒失间不慎撞到了身旁擦肩而过,正往酒楼上去的某个少年的肩膀。 雪千重迟疑着停下来,有些无措。见状,景应愿便替她道:“对不住,这位道友可有伤到哪里?” 正往楼上去的女修戴着兜帽,闻言一直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将兜帽摘去,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与一双看人时总有些闪躲的眼睛:“……我无碍。” 雪千重学会了第七州人的赔罪方式,跟着笨拙地行礼:“对不住。” 那女修看看她们几人,显然有些没想到对方竟对自己如此客气,不知所措地又垂下了头。她身旁的那中年修士有些不耐,用手肘碰碰她,暗示道:“奚姑娘。” 奚晦垂下眼睛,转身跟着那似乎是家仆的修士往酒楼上走去。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景应愿忽然发现她背上背了一把很大的弓。 四海十三州内用弓的修士不多,剑修占了主流,刀、丹、体修次之,如今乍然见到这样大一把弓弩,她心中觉得很是新鲜。 雪千重犯了错,不敢再在酒楼内乱动,任由金陵月与跟上去的晓青溟带着她走。景应愿落后两步,等着身后的大师姐跟上来。 不知何时,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她看着谢辞昭往楼梯上走,在光下愈发显得赤金的眸子也盯住了前边那女修的长弓,不过只是看了几眼便挪开了视线。 柳姒衣她们走得略快些,寻了处雅座便开始点菜。景应愿自然而然坐在谢辞昭身旁,落座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们谈天说笑。正闲散时,她余光一瞥,忽然发现方才那背弓的女修与她的家仆恰恰好坐在她们旁边那桌,二人只要了几样家常小菜,此时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酒楼桌与桌之间离得近,她几乎是在发觉的同时听见了他们交谈的内容。 当下只听那灰衣家仆叹了口气,规劝道:“奚姑娘,少主他失踪这样久,夫人难免心中不悦,下回姑娘你莫要触夫人霉头便是了,总归是一家人,何苦要与他们置气呢?” 道上替人做事的不好干涉主家内务是从来的规矩,景应愿蹙了蹙眉,他这话说得有些越距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背弓的女修道:“诚如你所说,他是少主,我只是他们家中可有可无的姑娘罢了。李叔,这些话,你还是不要再说了。” 家仆想了想,又道:“奚姑娘若能将少主从六骰赌城中全须全尾带出来,想必夫人也一定会对姑娘另眼相待的。” 奚晦很想一丢杯子道你有完没完,可这样多年的斥责与打压使她说不出重话,只是轻声道:“别说这些了。” 可那家仆是个没眼力见的,还想说些什么,便听隔壁桌有人重重一放茶盏,道:“你没听见她让你别说了么?” 奚晦吃惊地往旁边那桌看去,却见出言帮她说话的是方才那个黑衣负刀,眉眼昳丽威严的女修。此时其余人见她搁了茶盏,便也都将视线投了过来,尤其是她身旁那个同样身着黑衣的金瞳女修,只是淡淡一瞥,便让她周身升起些不太舒服的寒意。 恰好这桌菜端上来了,那家仆不敢再说什么,干干笑了两声,道:“姑娘吃菜。” 这顿饭奚晦吃得没滋没味,视线总忍不住往隔壁那桌瞟。桌上那几位似乎都是年龄相当的女修,谈笑间都是迸发的生机,不像自己……奚晦戳着碗里的雪菜,思绪又飘向了不知现在何处的六骰赌城。将奚昀带回来是给自己添堵,带不回来恐怕要受可怕的责罚,究竟如何是好呢…… 这位李叔得了夫人的命令,急着要去给蓬莱学宫传信,于是二人简单用过些饭食便匆匆往学宫去了。临走时,奚晦状似不经意往后看去,桌上那位簪花的负刀女修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点了点头。 她觉得脸上一烫,慌忙跟上身前家仆的脚步走开了。 她二人方才的言语只是个插曲,并未被柳姒衣她们放在心上,而景应愿听见六骰赌城这四个字,心中却升起几分兴趣。正低眉思索前世的细节时,她唇边却忽然被递了一勺蟹羹。 “我用灵力吹冷过了,”谢辞昭认真解释道,“不烫的。” 这话她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却未曾想被满桌骤然安静下来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景应愿顿时警觉起来,抬眸一扫,只见桌上这几人神色精彩,各扭曲各的—— 柳姒衣看得拳头都攥起来,不知是痛心她们何时这样要好还是痛心不该将灵石押在谢辞昭身上;公孙乐琅下巴都快掉下来,见景应愿看她,连忙边望天望地边往嘴里填了只鸭腿;晓青溟微微笑着满眼打量,视线在她们身上流转许多圈;金陵月木着脸咬糖饼,眼珠子钉死在她身上,只有雪千重似乎有些搞不明白,也冲着身旁的公孙乐琅张大了嘴…… 然后被塞了块南瓜饼进去。 景应愿将这圈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婉拒道:“……我自己来。” 听了这话,大师姐神色似乎有些黯淡。她垂下手腕,低声道:“我以为你喜欢吃这个。” 完了,这勺蟹羹今日是不得不吃了。 景应愿莫名有些看不得她那副仿佛受了厌弃的神情,总让她有些诡异地熟悉,又有些违和,不知究竟是哪里见过的。想到这里,她只好认命地就着大师姐递过来的手咽了。 其实蟹羹要趁热吃,凉了发腥。可看着大师姐骤然舒展开的眉眼,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在大师姐期待的目光下违心道:“好吃。” 眼见谢辞昭又要挖一勺重蹈方才的覆辙,景应愿连忙制止:“大师姐,我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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