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自怜只好咽了。她咳嗽几声,将那只在自己脸上乱摸的小纸人重新收进袖中,声音还是有几分虚弱:“我养什么跟你们何干。” 沈菡之看着它在玉自怜袖中探出头来,分明是空白一片的脸庞,她却总觉得这纸人生出了几分本不该有的情绪。思及玉自怜一日比一日垮下去的身体,她面色忽然变得肃然,一把抓住了玉自怜的手腕。 她修为比玉自怜更高,又是趁其虚弱不备,灵力瞬间沿着对方的手腕经脉一路往体内探去。玉自怜神色突变,想要挣扎,却被沈菡之死死按在榻上不得动弹。 随着灵力的查验,沈菡之的脸色越发差。她撤开了手,冷声道:“怪不得无论吃多少丹药都无法温补回曾经的状态……将自己的神魂分出一部分贴在这个纸人身上,玉自怜,你是不是疯了?” 南华闻言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月小澈则是那个实打实日日给她炼丹续命的,此时简直怒极,抬手便将丹药瓶甩在了玉自怜身上,怒道:“我懒得管你死活了。” 顿了顿,她看玉自怜脸色白得可怕,忍不住放软了声音道:“哪怕你把你所有的神魂都分到它身上,它也不是灼璎。” 然而她们却没想到,玉自怜蓦然抬起头,一字一顿道:“这就是灼璎。” 她望着那只可以自行行动的小纸人,想起千年前捕到的师妹的一缕残魂,又升起些许活下去的希冀。或许有朝一日,她可以在这天地间寻齐灼璎被打散的其余魂魄也未可知…… 其余人看她明显话里有话却不愿多说,便都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提。南华替她掖了掖被子,忽然想起来什么:“玉自怜现在这样也带不了学生,你们谁去替我?” 身为丹修的月小澈白了她们一眼,直白道:“除非你们全都缺胳膊断腿了,否则我不会过去的。” 沈菡之边起身边道:“好好好,我去还不成吗。” 她认命地提起长刀,往鼎夏峰的方向飞去:“要不是此届学生里有我们小牡丹,我才懒得过去蹚浑水。” 月小澈坐在原地,视线不自觉看向了沈菡之远去的背影。她一回头便看见南华与玉自怜正齐齐盯着自己,眼神探究,于是她一时间仿佛炸了毛:“看着我做什么,当心我炼炉毒丹将你们全都毒死!” “啧啧,”南华摇摇头,长叹一声,“口是心非最可怕。” * 方才那群门生们看过司羡檀与宁归萝的那通热闹,便都三三两两回到了鼎夏峰开始自行修炼。 景应愿被大师姐和二师姐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满耳朵灌得都是柳姒衣的碎碎念,有些无奈:“二师姐,这些话你已经翻来覆去说过好几遍了。” “没想到剑宗最讨厌的两个人都要走了,”柳姒衣抽刀打算开始练她的刀法,嘴上却还念个不停,“这样一想竟然还有点寂寞……” 不会寂寞的,景应愿默默心想。按照以往对司羡檀的了解,待休整后她必然会出手报复。算了算时间,如今差不多也该是前世自己与她相识的时候了。只是这一世有太多变数,如若前世的惨剧还会再重演,那么对方真正出手的时候又会是在何时呢? 谢辞昭对这些事都不太感兴趣,只是当柳姒衣提及司羡檀时心中总有些莫名其妙怪异的感觉。她清楚地记得当得知司羡檀身有婚约时小师妹的神情,此时便屡屡往景应愿的脸上看去,看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就在此时,一阵清风刮入鼎夏学宫的殿内。景应愿觉得气息有些熟悉,回首便看见一张熟悉的总挂着笑意的脸。 沈菡之将她抱在怀里揉搓了两下,笑道:“好了,师尊来了。这几日你们修炼得如何,有没有人在南华手下走不过一回合的?” 后面这句话她是对着其余向她行礼的学生说的。沈菡之声名在外,有许多小辈如同前世的景应愿一般对她神往憧憬,此时见到本尊出现在此,一时间都有些拘束。 只玉京剑门的公孙乐琅不怕,她可谓将她师尊的那套学了十成十,见沈菡之进来,便两眼放光迎了过去,兴高采烈道:“禀报沈仙尊,我们全都没走过南华仙尊的一回合!请沈仙尊赐教!” 柳姒衣心中腹诽道:“还赐教,她会赐教与你才怪……” 果不其然,沈菡之上前拍了拍她的头,脸上笑得温柔和煦,嘴中吐出的话却让一群人不寒而栗—— “这样啊。看来总得让你们体验过了才会长教训。你们全都去坠心崖罚练吧。”
第055章 寻龙令 坠心崖地处鼎夏峰与蓬莱主峰的交接之处, 乃是一片地势十分险峻奇绝的峭壁,峭壁之下延伸出了大片稍微平坦的石台,打眼望去仿佛又是一座小山丘。 此处地势高险, 巧妙就巧妙在坠心崖恰好可以让其余几座山峰瞧见, 除却环绕着背对的丹峰, 坠心崖对于学宫中其余门生而言简直是个天然隔岸观火的好地方, 堪称一览无余。 如今数十人如出游般浩浩荡荡在坠心崖旁这块大石台上分散开, 瞬间引起了主峰剑峰与器峰之上许多门生的注意。笑声与喊声从三面巨峰之上遥遥传过来,景应愿顿时明白了自家师尊的用心险恶之处。 她看着笑眯眯对着那几座山头挥手致意的沈菡之,头一次对师尊的恶趣味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见沈菡之回应,其余几座山头的门生们的欢呼声更甚。甚至有人大着胆子朝这边掷来灵石。被灵力操控着噼里啪啦掉下来的灵石滚落一地, 人群中的雪千重与柳姒衣立马蹲下身子专心致志地捡,与灵石一同传来的还有他们的起哄声:“来一个, 来一个!” 有头一次来的学生不知所措, 便有已来过一两次的重读生丝毫不惧。 晓青溟自行找了个角落开始运转灵力。逍遥小楼的秘传功法是双修之法,但除却这个,小楼内的门生平日里都有各自擅用的兵器。她得了南华仙子亲传,用的都是长鞭,此时那柄名为羲皇的黑鞭飒然挥出, 在空中萦绕出了浅淡如她身上轻纱的紫气。 那缕紫气随风而动,在坠心崖上方环绕,模糊变成了衔尾小蛇的模样。 景应愿仰头望去,除却这尾紫色的衔尾小蛇, 陆陆续续飞上来了黄金色化作飞龙的剑气、淡粉浅绿的琉璃飞花、还有扇底掠出的七色长虹。如此幻景不计其数,一时间全汇聚在坠心崖端, 惹得周围主峰上的门生们又是一阵惊呼叫好声。 沈菡之走到她身旁,笑着替她正了正发间的花簪, 悄声道:“又从宫主那得了什么好东西?师尊今日得空,给你开个小灶。” 闻言,景应愿便从芥子袋中掏出那卷宫主单独给的寻龙令给师尊过目。沈菡之略翻了翻,诧异道:“哟,还真是卷好东西,宫主还真是大方。” 她将那卷功法秘籍交还给景应愿,挥手招来谢辞昭与柳姒衣,让她二人提前站来一边观摩。谢辞昭看了看景应愿手中的那卷寻龙令,道:“师尊,让我与小师妹过招吧。” 柳姒衣本在东张西望地看热闹,听见这话顿时不干了,抱住景应愿的一边胳膊便道:“不公平!小师妹又不止是你一人的小师妹,我还没跟小师妹切磋过呢!” 沈菡之道:“去去去,都一边站着去。” 她将一直提在手上的月侯刀胡乱擦了擦,对着又翻阅了一遍功法的景应愿道:“你入门后师尊都未曾教过你什么,今日这卷新功法你尽管在为师身上试,为师陪你练个够。” “师尊此言当真?”莹莹灵力自她指尖亮起,景应愿收起书卷,手指翻动,在身前捏了一个灵巧的诀,道,“那应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柄月侯刀寒光一现,在二人身前隔出如滔滔江河般浩荡的刀光!刀光之后,身着墨色衣衫的门生手诀捏成,磅礴精纯的灵力沿着她的四肢百骸流淌而出,在她身后交织成了某种幡帜的模样。 周遭的门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看着长刀劈出的江涛浪影与那面无风自动的盈盈幡旗,皆是一阵惊叹哗然。 “光是这样还不够,”沈菡之道,“向我拔刀!” 她话音刚落,原本横贯在她二人面前的刀光浪影忽然动了,几下拉扯之后,竟然变作了一只水色透明的龙头!此时这龙头仰天长啸一声,对着景应愿的方向直直冲去。后者丝毫不惧,那柄西江刀出鞘,被她执在手间如旗般翻动几下,便有一股巨力自天地山河之中冲来,融汇进了她指向龙头的刀尖之中。 景应愿在惊呼声中一刀斩下,那水色的龙头被她劈作两半,顿时水液四溅,如雨水般挥洒在了众人的身上。然而只是瞬间,龙头又迅速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冲着她汹汹怒吼后便一口咬了过来。 她几乎能感受到龙吟喷洒在自己身上时的推力,只得提刀阻挡。然而无论挥多少次刀,都斩不断水做的龙头。 “捏诀,召龙!” 景应愿被横冲直撞的巨龙撞得几乎握不住刀,闻言一狠心,直接将手上的长刀扔去一边,对着长大巨口冲自己再次咬来的龙头捏了个手诀,轻声念了几声符文。 适间捏诀唤作幡,此番捏诀召来龙! 她身后的小幡瞬间膨胀数倍,众人几乎能听见风吹幡动发出的猎猎抖动声!只听得遥远天边传来一声真正的龙吟巨啸,与此同时,谢辞昭在这阵狂风的感召下几乎有些站不稳,一时间竟然不受控制地往小师妹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她耳旁除却龙吟与风啸之外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谢辞昭竭力控制住往小师妹身旁凑的冲动,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三百年间从未有像此刻般迫不及待的时候。她觉得发间有些痒,不由伸手摸了摸,却突兀地摸到了某个从未有过的硬块。 这是什么? 谢辞昭直接给自己下身施了个定身诀定住不听话的双腿,指尖诧异地在头顶那点东西上按来按去,却越摸越痛。她直觉此物绝对不能在此被发现,只好又蔽了听觉。 周遭清净后,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方才在头顶又痒又痛的怪东西终于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怀中揣着的那片血色鳞片开始发烫,烫得谢辞昭差点将它甩出去。 她看着小师妹在狂风中屹立不动,心中一股莫名的熟悉与归属感慢慢攀升,她想贴过去抱住小师妹,想听她多说些话,想用尾巴圈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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