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骰子停了。她们探首一看,加起来的点数正是十七点。 “你赢了。” 那女修伸手将其中一枚骰子高高抛向半空。霎时间红光大现,这枚小小骨骰的底部露出一个小洞,有黑影从洞中滑落,待落至地上时,发出了轻轻的灵石撞击声。 众人低头看去,竟然是灵赏令中交代务必要全须全尾带回的那位世家公子! 而方才那位女修正翻身下楼,见景应愿惊诧地抬眸望她,她对着景应愿眨了眨眼,笑道:“你知道么,只要在我这里赌过一次的人,就一定还会再回来的。我叫骰千千,下次想玩了,尽管再来找我呀。” 说罢,她瞬间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一众门生与躺在地上嚷嚷着还要再来一把的烂赌鬼—— 还有一枚已经毫无灵力可言,只剩一层空壳的灵石。
第047章 溯本求源 松叶之下, 听罢司照檀这席话的几人面面相觑。 晓青溟年纪长些,且作为逍遥小楼的首席师姐,对这些杂谈秘闻的消息灵通度都十分灵敏, 于是答道:“多少知晓一些。我曾听闻六骰赌城的城主是个十分古怪的人, 有人说她是第三州某个世家的私生女, 也有人说她是凡人赌鬼, 赌到极致自然生出了一颗赌心, 从此以赌修行……反正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一旁的柳姒衣接话道:“我还听过更离谱的呢。有人说她脑子有病,天天赌博不修行,不配当四海十三州的修士, 让她自成一家去。” 景应愿回想起前世那位言笑晏晏托着骰子让她买大小的女修,觉得世人猜测的这几样身份都不太像她。 世人为她塑造的形象像是离经叛道的妖女或魔女之流, 但经过前世短短一面, 她反而觉得骰千千的姿态十分亲和随意,与妖魔搭不上边。 那头司照檀见她们多少都知晓六骰赌城与城主骰千千之事,便道:“我听闻,六骰赌城在第七州与第六州的交界处重新现世了。有个第六州世家的烂赌蠢货陷在六骰赌城内已有三年未归家,无奈重金求遍了第六州与第七州的几个大宗门, 或许学宫内部会出灵赏令,让人前去将人带回来。上次灵赏令我们配合得不错,这次灵赏令恐怕要的人多,如你们得空, 可与我一同接令。” 除却景应愿几人,其余几人对六骰赌城也是好奇许久, 此刻皆痛快应了。司照檀该送的东西送完了,该说的也说完了, 此刻便是转身要走。 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了眼雪千重,又看看因着此事与那人结下梁子的景应愿,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道:“若非必要,你们往后还是不要再与司羡檀接触了。” “她六亲不认,或许……”她顿了顿,迟疑道,“或许对曾许过婚约的那个人还会有几分恻隐之情。其余人,还是离她有多远是多远吧。” 她的话随风飘散在山巅的猎猎狂风之中。景应愿觉得有股寒意顺着鞋底一路窜上头顶,冷得她打了个哆嗦。被这阵风这句话瞬间吹得明悟的思绪霎时拉回了前世她们初见那年,又辗转回到这一世玉殊城的险些真与她拜堂成亲的那一日。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恍惚间,景应愿不由得上前两步,问道:“与她有过婚约的那人是谁?” 然而司照檀自觉话多失言,抿紧了唇摇摇头,跳上小剑瞬间飞走了。 其余人虽然小小地哗然了一阵,不过有无婚约到底是她的私事,虽然司羡檀平时态度模棱两可,但似乎并没有真正越界的行为。于是哗然过后,也便讨论着三三两两散入学宫主殿中去了。 而景应愿将前世剑宗认识的所有人在心中过了一遍,都觉得不太可能,只好暂时暗暗记了下来,胃里又是一阵犯恶心。 听司照檀的措辞,似乎司羡檀与那人的婚约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她前世对自己的那些体贴入微假意关怀,今生对剑宗宁归萝的温情脉脉有意纵容,不但都是假的,且还是建立在或许已有道侣的情况之下—— 她倚着高耸入云的古松,因胃中的翻涌而有些神色颓靡。 站在一旁的谢辞昭悄悄留意着她这边。见她因司照檀的那句话而神色微变,忙伸手扶住她,轻声道:“是怎么了?” 景应愿摇摇头。 她冥冥中有种预感,感觉离这件事的真相似乎又近了几步。前世她来得冤枉,死得也冤枉,至今犹无法忘记削肉剔骨的痛楚,除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以外,景应愿总觉得这件事之后或许还有更大的阴谋。 想起忘川河边徘徊不去的白衣女修,酆都城一瞬盛放的花树,与铁笼中伸出的血肉模糊的手掌,被诸鬼踩来踩去的带血蛐蛐,她心中不由抽痛。 景应愿望向眼前的大师姐。那只小心扶住自己的手掌正通过布料散发微微热度。大师姐才三百岁,这寿数在修真界内算是十分年轻的,绝不可能因寿数将尽而陨落,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她不想谢辞昭死。 想到这里,她在谢辞昭微微惊讶的目光中主动握住了对方的手,笑道:“我无碍。大师姐,她们都进去了,我们也走吧。” 掌心之下,大师姐的指尖似乎微微颤抖了两下。景应愿无端端觉得这好像某种摇尾巴的小猫或小狗。 原来大师姐并非冷情,而是心思都藏在她的指尖上。只要与之碰触的那瞬间,就能感知到曾以为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开出茸茸可爱的小花。 * 她们进去时,便看见柳姒衣几人正从宫主给的芥子袋中拿东西出来。 见二人过来了,柳姒衣道:“来得正好,小师妹,看看宫主给了你什么功法秘籍。” 正说着,她将芥子袋中的东西拿出来,道:“看我这套,是可与其他兵器辅助相战的刀法,另外还有避水珠,可治重伤的春山灵草……” 景应愿一一将其他几人展示出的芥子袋看过去。除却一些杂七杂八的灵物,便是每人都有的功法秘籍。晓青溟拿到的是本可提升身形移动速度的功法,公孙乐琅的是本看着走刺客类型的剑法,春拂雪翻阅的是如何让灵力与本命法器编织成护盾的功法,雪千重则是疗愈之法。 景应愿有两个芥子袋。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拆了第一只,露出里面颇眼熟的一株兰草。谢辞昭扫了一眼,道:“是你拜师礼那日,可储存他人灵力的那株草。” 兰草之下是两三个散发着异香的香囊,一截花枝,些许亮晶晶的碎粉末,还有一枚流光溢彩的赤红色鳞片。 谢辞昭认出了那枚鳞片,与秘境之中那位赤乌给她的一模一样。按捺下那点好奇,她看着小师妹拆了另一只袋子,袋中掉出一本封皮破旧的功法。 其余几人挤上来要看,景应愿抚了抚封皮,展露出这本功法的名字:“……寻龙令?” 这本功法的名字奇怪,见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她干脆当着她们的面翻了几张,原来是教授如何召出真龙的一本功法秘籍。不过书中也写了,龙极为难召,更多情况下来的或许是蟒蛇,更好便是蛟龙,笔者最后写道,若召来的确是真龙,自己便是扶着棺材板也要从坟中爬起来看看究竟是谁有这样大本事。 景应愿一笑,并未太放在心上。听闻龙这种生物极为倨傲,旁的大能都请不动,岂是她一介小小筑基期的门生能召来的。书中提到即使寻不来龙,也能寻到些蟒蛇蛟龙之流来助阵,如此已经很好了。 谢辞昭因是督学,且早参加过鼎夏游学,便没有功法或秘籍赠她。她此刻正站在景应愿身旁看着这群师妹笑闹,并无参与之意。 随着时间推移,鼎夏学宫之内逐渐来了越来越多的其余门生,其中眼生的眼熟的从前毫无交集的都汇聚一堂,其中不乏有许多想与景应愿、雪千重或金陵月交好的,都一股脑涌上来攀谈。有的性情真挚良善,倒还能说上几句,有的似乎心怀不轨故意套话,便都被其余几人给拦下了。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人罢了,”晓青溟道,“看你们一是新人第一,二是昆仑门生,三是凌花殿将来预备的殿主,觉得在你们身上有利可图,这才来刻意交际。” 从来没下过昆仑神山的雪千重感到吃惊不知所措,景应愿上辈子在外门早看透一些内门门生的嘴脸,此刻再看涎着脸来搭话的某两三个人,只觉可笑。 分明脸还是从前见过的那张熟悉的脸,神情却从清高不可一世变成了小心翼翼陪笑脸,一时心中荒谬只有她自己知晓,于是偏过头站到了谢辞昭身边,不再理会这些人。 金陵月常见这场面,见雪千重仍懵懵懂懂,便走前一步,挡在雪千重面前,默默替她挡去了好些寒暄。 殿内人逐渐齐了,正当二三讨论时,却听一道有些不耐烦的女声问道:“我师姐呢?谁看见剑宗的羡檀师姐了?” 她们回身望去,正是宁归萝。若按修真界中许多人眼中的地位排名来看,宁归萝的家世是这一片人中几乎最好的。毕竟越琴山庄实力强厚,还有昔年大能琴心天姥坐镇,无数女修男修都盼着能与越琴山庄的女儿们结为道侣,如此便能背靠越琴山庄鱼跃龙门,自此在四海十三州内都能横着走。 在她的映衬下,其余人的光环便暗淡了些许。在景应愿这边碰过壁的人都纷纷转去宁归萝身旁,然而被这些人缠着许久,饶是宁归萝那般虚荣傲慢的人也会烦。 她焦灼地望向鼎夏宫门的方向,再次问道:“谁看见我师姐司羡檀了?她难道还在秘境之内……或许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不行,我要去蓬莱主殿寻宫主,让她快些救我师姐……” “别等了,人齐了,”殿外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女声,“司羡檀秘境中违规毁出境结界,是甲等罪;且同时有意暗害同学于险境险些丧命,又是甲等罪……” 殿门之外,缓缓走来一位紫衣墨发的女修。 南华仙子掸了掸手上的团扇,道:“两罪相加,她需在剑峰跪上七天七夜才能出来请罪。这几天我先带着你们,等玉自怜出来后再交由她带。如有异议,你们现在就可以滚下山去。”
第048章 白玉折扇 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了一条道路, 南华仙子翩然走入学宫大殿内,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晓青溟与柳姒衣,缓缓坐在大殿一张草编的藤摇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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