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人走远,茶馆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还真去了啊?” “可不是吗,人家自恃得了那位的青眼,可是傲得不得了。你看她手上拿着的,就是那位送她的剑。” “哈,果真如此。我还以为她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竟与那位暗通款曲……指不定哪日真讨了人家欢心,便真要拜入门来与我们平起平坐了。” 谢辞昭看着那女修御剑往江水上飞去,江心恰有一叶无人小舟,她便落在舟上,用剑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将流出的鲜血往江水中滴去。这一举动看得她心惊肉跳,这女修看起来年岁不大,胆子却大得很,竟敢用以身饲祟这样的方式引邪祟出来。 不过,自己如今身处的是小师妹的回忆,她尚拜入门内没有多久,怎会看见这样一段离奇的灵赏令?难道是其他人告诉她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她自行在心中想象出来的? 还没等谢辞昭细究,便听见江面上轰然一声巨响,一只身有九头,貌似蜈蚣的邪物从江底陡然探出,直直往小舟之上执剑的女修身上咬去。那据说是外门的女修身姿灵敏,灵力精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外门所能有的资质。 见到邪祟,她并没有退却,去寻求江边这群等着看笑话的弟子的帮助。灵力自剑尖亮起,陡然大盛,她一拧剑身,直接往邪祟身上劈去。 谢辞昭暗自有些担忧。这女修灵力精纯不假,可看修为也不到金丹。这江中邪祟或许真如其他人所言,吞吃了周围百里的怨念,强得过分,不是她单枪匹马可以诛杀的。想到这里,她回头看去,却见方才那些声称自己是内门的门生并没有过去帮忙的意思,反而嬉笑着开始打赌,赌这位外门女修何时会败,向他们寻求帮助。 回首再看那江上女修,她依旧和邪祟缠斗在一起,只是逐渐有些吃力,已受了数道击伤。正当谢辞昭为她捏一把汗时,自天边遥遥飞来一道白光,仔细一看,似乎是有人御器飞来。 同样的,来人的面容身形谢辞昭也无法看清,只是看见那人似乎是穿着黑衣。 着黑衣那人很快加入战局,她的修为似乎已经是元婴以上,有了她的加入,外门的那位门生显然没有那么吃力了。谢辞昭看着那两人,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却说不清究竟是何处不对劲。此时再听身后几声惊呼,有人低声喃喃道:“那人是谁?” 无人接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江上乍然出现的那人与外门女修合力诛杀了那只邪祟。 许久,有人道:“……该不会是她吧?” 谢辞昭望着那两人轻轻落在小舟上,身穿黑衣的那人俯下身不知对外门女修说了什么,二人交谈几句,外门女修似乎摇了摇头。 黑衣人并不留恋,重新御器而起,朝着江水的源头飞去。 此时再看那浑身血迹的外门门生,已是御剑飞了回来。众人看着她这满身狼狈,皆有些讷讷,最终都无言地别开了眼。 谢辞昭看着滴落在自己脚边的血迹,心中有种徘徊不去的怪异感。她看着整座回忆编织出的幻境在眼前消失不见,轻轻叹了口气。 * 再度清醒时,眼前还是那片无边无垠的稻田,还是那只面孔丑陋的稻草人,可同时苏醒的那两人眼神中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稻草人诡秘一笑,得意道:“怎么样,你们已看过对方记忆最深处的东西,如今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你的同伴与你想象中很不一样?” 景应愿望向谢辞昭,脑海中闪过那只被珍而重之递给自己的小兔,又想到熟悉身形雕刻着的小剑,虽有疑虑,还是摇了摇头,道:“……人总有不愿让他人知晓的过往,我不会因这些东西而对她改变态度。” 谢辞昭心中一紧。她是看见自己常年在洞府中闭关时的模样了? 面对小师妹投来的,似乎暗含审视思考的目光,谢辞昭诚实道:“小师妹少时很有趣。” 至于后续看不懂的那段模糊记忆,她选择暂时不在人前细究。 稻草人失望地看了她们两眼,上下审视一番,果然没能抓出来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意,不由有些气恨。 它狠狠一甩手臂,在众人眼前画出一个巨大的圆,怒道:“别想在我这里讨到什么好处,统统给我出去!” 以那道圆为中心,地底瞬间漏出一个大洞。众人随着大洞下坠,消失在了秘境之中。 主殿之上。 几位仙尊看着景应愿与谢辞昭短暂地失了一会神,又再度醒来,皆有些猜不到她们在彼此回忆中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这两位竟鲜有地双双露出诧异神色。眼见这几人依次从水镜中走了出来,沈菡之冲她三位门生招招手,道:“如何,玩得可还尽兴?” 玉京剑门那两师徒已经开始将秘境中淘到的东西拿出来研究,凌花殿的春拂雪也将金陵月召过去问询,明鸢叹了口气,将还在试图把遗留在大殿外的那两袋纸钱拖进来的雪千重喊了进来。 师徒情深,一切都十分和谐,只有晓青溟看了看自家楼主的脸色,忽然有些忐忑。 “你过来,”南华仙子言笑晏晏,走过去拍了拍尚不知所觉的柳姒衣的肩头,“过来与本尊谈谈,本尊保证不打你。”
第044章 水镜之外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 柳姒衣顿时觉得一股冷气顺着尾椎骨嗖嗖蹿起来。 她默默扭头,身后站着的果然是冲着自己皮笑肉不笑的南华仙子。此时再想起大师姐那句“若她要扒了你的皮,我不会拦”, 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惊悚。 想到这里, 柳姒衣退了一步, 谨慎道:“仙子找我所为何事?” 景应愿有些担忧地往沈菡之脸上看了眼, 然而自家师尊面色毫无波动, 只挥了挥手道:“你们说你们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南华终究对沈菡之有些忌惮,隐隐得了许可,她一把薅住柳姒衣, 怒道:“你说说你,普天之下那么多修士, 你招惹谁不好, 为何偏偏要来招惹青溟?” 一旁站着的景应愿看着这一幕,暗自为自家二师姐捏了把汗。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一次,柳姒衣并没有如她平常般撒泼耍赖,而是蓦然直起身, 平视着南华仙子的眼睛,问道:“敢问您此话何意?” 既然她如此直白地开口问了,南华仙子便恨铁不成钢道:“别的不说,我知晓你对青溟有意。你资质不差, 却总是疏于修炼,加上这顽劣的脾性……你让我如何放心青溟与你走在一起?” 顿了顿, 她看着柳姒衣乍然发白的脸色,还是咬牙道:“若连你自身都约束不好, 让人谈何相信你会拿出真心对待青溟?” 柳姒衣低下头。晓青溟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不由忘了礼数,竟是冲过来求道:“楼主,是徒儿有错,您若要责罚便先责罚我吧!” “仙子,”柳姒衣陡然开口,“敢问我须达到何等境界,您才能认可我?” 南华仙子见她在此时竟还有意于晓青溟,不由怒极反笑道:“如何境界?四海十三州大比前十吧。” 殿上众人都注意着她们这边的举动,景应愿轻声向一旁的谢辞昭问询道:“大比前十是什么概念?” “大比召集了四海十三州所有符合条件的修士,人、妖、魔一应俱全,”谢辞昭道,“光是人修便分有宗门、世家与散修之列,要从所有修士中杀出一条血路,堪比登天。” 一时间,众人都屏息等着柳姒衣的反应。 其实她拜入修真界本不算太久,只区区百余年。若换做修真界的寿数来算,只算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然而此刻这素来以顽劣不知好歹出名的愣头青却当着众人的面郑重抬头,轻声道:“好。” 南华仙子本只想为她设置个跨不过的门槛,让她知难而退。可此时听见她应得如此干脆,倒真愣住了。 只见柳姒衣对着她行了一礼,再度看了一眼神色忧虑的晓青溟,便干脆走回了景应愿与谢辞昭身边。原先周身的懒散之气收敛去七八分,顿时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这边闹出的动静刚停歇,玉京剑门那头却有人蓦然站出来,冲着殿上躬身一拜,恭声道:“禀宫主,学生公孙乐琅有一状要告。” 景应愿与谢辞昭对视一眼,皆是知晓了她接下来那番话的内容。景应愿看着公孙乐琅的背影,没想到这看起来有些轻浮的小师姐竟敢当着所有仙尊的面站出来告状。她此时再看座上诸位仙尊的脸色,却发现她们神色似乎有些微妙。 玉自怜的脸更是惨白一片,眉间隐隐有些郁色。 满座大能威压之下,公孙乐琅身形依旧清正端庄,一直维持着躬身拱手的拜礼与之僵持。景应愿与雪千重见状便也站了出去,与她并肩而立。 明鸢此时已猜到她们来意,轻叹一声:“你要告的,可是司羡檀?” “正是,”公孙乐琅道,“司羡檀于秘境中谋害同学,其行可鄙,其心可诛,望宫主与玉仙尊明鉴!” 玉自怜方才还苍白的脸霎时像是被抽了一个巴掌,泛起一层薄红。她哑声道:“此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然而殿下几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雪千重疑惑道:“可是,二位怎么知道?我们还未曾说此事的来龙去脉呢。” 明鸢示意她们回身看看。她自虚空点了点方才她们出来的水镜,镜上重新现出秘境之内的画面。景应愿顿时了悟—— 难不成,方才她们在秘境中的一举一动都是被殿上几位仙尊监控着的? 公孙乐琅想到自己在秘境中口出的那些狂言,顿时低下头不敢与自家师尊对视。景应愿想起自己不依不饶要杀司羡檀的举动,亦浮起些许不安。果然,坐在末位的崇霭道:“羡檀固然有错,可沈仙尊座下的应愿小友便没有过错了么——” “此事我已有决断,”明鸢开口打断,“崇长老不必出言参谋。” 语罢,她面色如常地将景应愿几人召上前去,笑道:“我与你们各自的师尊都拿了些彩头,本想着给头位出来的门生,却未曾想你们竟是同时出来的。” 她自空中捏出几个小袋,示意她们自己上前去拿:“既然如此,便平分与你们。” 公孙乐琅见她手中还另拿着一只,便道:“如若此次不是应愿道友引路,恐怕我们还要在秘境中迂回辗转许久。” 金陵月与雪千重一左一右将景应愿粘的紧紧的,闻言俱是点了点头。柳姒衣自然不愿与自家师妹争抢,而晓青溟虽与她们遇见时已是秘境尾声,可她是这群人中年纪最长,且在小楼内也是出了名的大方,更不会在这时候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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