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对景应愿一揖:“仙子屈尊降贵出力已是我们之幸,接下来无论结果如何,都由我们一力承担。” 人群中一片应和之声,景应愿打眼扫了圈这群人,不乏认出许多前世颇受金霄印屈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再加上自己前世已索过他一次命,这辈子总得留些机会给他人,便痛快站起来,冲众人行过一礼离开了。 景应愿一走,躺在地上的金霄印看着磨刀霍霍而来的众人,反而更加惊恐。他试图挣扎着爬走,口中大骂道:“贱种尔敢!我乃内门弟子,我叔叔乃一城管事,你们……啊!” 混乱中,有人啐了一口,骂道:“什么内门弟子什么一城管事,今天你金霄印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逃一死!” * 混乱很快被弃之身后。 谢辞昭将刀重新递给景应愿,神色依旧有些僵硬。见景应愿没事人一样收了刀与自己并肩而行,她终于忍不住道:“你怎能如此大胆,竟然能赤手空拳面对这般小人?” 本以为大师姐想训斥自己不知礼数,或是好奇自己为何贸然出手,却没想到她竟是在出言关心自己的安危。景应愿准备好的说辞一时间卡在喉咙里,只能对着谢辞昭笑了笑:“下回不会了。” 看着小师妹的笑容,谢辞昭预备训诫的一堆话横竖是说不出来了,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她。 柳姒衣与司照檀倒是凑了过来,后者尚有几分矜持,前者则是整个挽过了她的手臂,笑道:“今日好痛快!小师妹,从前师姐我竟未看出你有如此炼体才能,下次去剑宗门口打强体拳时我带上你!” 司照檀轻咳一声:“景师妹,不知你这套拳法可否传授与我?我想新做个体修人傀,待做好了我送你一个。”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闹得厉害,景应愿皆半真半假地应了。对着剑宗结界的炼体拳是不能打的,这套前世从物外小城观摩出的拳脚功夫倒是可以抄给司照檀,横竖自己不亏。 几人边谈笑边往与山峭之下,连接学宫与物外小城的山道上走去。此处靠近学宫结界,得了学宫的灵气润泽,风景也比寻常山涧更胜七分。结界旁不远处便是一条湍急青碧的溪流,此时正是夏日,溪水的淙淙之声将她们满身的尘气扫去大半,柳姒衣便忍不住在溪边濯洗了一番手脸。 在溪流上游,林木遮掩之中,一位身着白衣,一头如墨秀发以木簪束起的年青女子正搓洗着手中一件水红色的衣衫。见有人过来,便抬起清秀的脸遥遥对她们笑了笑,算是招呼。 她的视线在景应愿与谢辞昭身上凝滞一瞬,随后低下头,继续濯洗那件总也洗不干净的红衣。 柳姒衣洗完回来,待到走开了一段距离后方道:“那位浣衣娘子今天又在此处了。” 她望身后溪流处望了一眼,神情有些疑惑:“自我入门起,她便在此处洗衣裳,洗了一百年了还是在洗那件,这该是什么金刚铁罩衫啊?” 景应愿被她这番话逗笑了。 这位浣衣娘子前世在物外小城是传说般的存在,几乎所有弟子都看见过她百年如一日在灵溪边浣洗那件白不白红不红的衣裳。不少人以为这是什么学宫设下的机缘,屡屡想上去搭讪,可浣衣娘子像是知晓他们的意图,总是在弟子们上前的那一瞬便悄然消失了。 景应愿摇了摇头,对柳姒衣道:“说不定那衣裳是什么故人之物,故而她格外珍视也说不定。” 柳姒衣惊道:“好熟悉的内容,难道小师妹也爱看凡间那些话本子?” 景应愿一时语塞,无论是在金阙皇宫还是前世的物外小城,她都还真没看过——难道自己还真有编撰话本的天赋? 柳姒衣见她少见地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懵懂表情,肆意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这样才对嘛!小师妹你年岁尚小,没看过玩过的还多着呢,不就是话本子,待咱们下次出去师姐买几摞给你,想看多少看多少!” 语罢,她拍了拍腰间系的小袋:“二师姐有钱,花二师姐的钱!” 谢辞昭摸了摸袖中的袋子,依着模糊的记忆清算了一番自己的家当。加上司照檀结给自己的这两千灵石,闭关洞府内的几块石床石桌,加上历年秘境历练攒下来的灵石宝物,自己竟然也算得上荷包充盈。 她语带训诫,拦下了在小师妹身旁不停打转,正连说带比划还有哪些好玩灵物的柳姒衣:“姒衣,身为师姐,你应以身作则,不要教坏了师妹。” 果然还是那个正直得有些古板的大师姐。景应愿摸清了她的性子,刚想允诺她保证一心向善潜心修道,便听正人君子大师姐偏过头,对着自己这边严肃道:“我也有钱,不常用。可先花我的。” 司照檀目睹一切,彻底搞不懂她们刀宗:“不是,你们嫌钱多花不完可以给我啊,为器宗灵纸的更新迭代做出贡献,将来千年的徒子徒孙都会感激你们的!” 将来千年?谢辞昭觉得太遥远。她数着心下悸动,遥遥望向小师妹笑开的眉眼。 她只追眼前。 * 几人顺利过了峰底的学宫结界,御刀剑越过千米云霭,降落在了正门前。 正门过不远便是大殿,因着此处是一块硕大连接其余山峰的空地,平日有许多弟子在此交流功法亦或是谈笑切磋。见时辰尚早,她们便改以步行,一面谈笑,一面向景应愿讲起学宫各处的名景典故。 “此处是蓬莱大殿,前日我们拜师礼曾来过的,”柳姒衣扫了眼已然修补一新的大殿,“平日仙尊长老们议事都是在此处。学宫宫主闭关数百年不出,如今代行宫主之权的便是崇长老,算是个好说话的,只要不牵扯到他女儿,一切都好说。” 景应愿记起那日闯进大殿,即便吐血也拼力阻拦崇长老的女修,思及她身上的仙骨,她心下好奇,便扮作求知若渴的模样套话:“那日我在殿下没听仔细,他们说长老之女乃是天生的仙骨,这又是何意?” “身怀仙骨者,命定飞升,”谢辞昭加入进来,语气淡淡,“相传崇离垢是那个天命选定之人,身担屠魔大任,待天命圆满,她自会飞升上界成仙。” 这担子还真够重的。景应愿沉吟,原来前世那人不取她的,反大费周章来取自己的,是心怀天下,特意找个无事一身轻的骨头来借用? 不过前世她并未见过,也并未听说过这位崇道友。景应愿想起那日这位人如其名的白衣女修乃是负剑而来,又问道:“那她可是剑宗弟子?” 柳姒衣摇摇手指头:“非也,非也!她乃是崇长老亲自教养的,并不师从学宫内其他宗门,亦不轻易面见旁人,剑宗那群人倒对她推崇得很。” 说到这里,她来了兴致,轻咳两声道:“小师妹,你听好了,如今我要为你朗诵一首,我的长老父亲——唔唔唔!” 谢辞昭无情地捏了个缄口诀,一字一句道:“别想惹事。你忘记在剑宗那边吃过的亏了?” 自己还是别掺和刀宗剑宗之间这些破事了。司照檀挪远几步,又想起那日柳姒衣向新入门弟子科普此事时朗诵到一半,半文半白的蹩脚诗篇,以及剑宗那群人踩着剑自山巅闻讯杀来的身影—— 她还记得,御剑在首的那人是司羡檀。 柳姒衣破开缄口诀,急忙争辩道:“别在小师妹面前提这事,还有,明明是我以一敌十好不好!剑宗以多欺少才是真小人!” 她嚷嚷的声音太大,顿时,数道好奇的目光扎了过来。 有人认出她们,相识的见礼寒暄,不熟的亦跟着凑个热闹。柳姒衣与司照檀的脸倒是熟悉,她们身边一明艳一清冽的面容却是有几分陌生了。 有资历深的认出谢辞昭,连忙低头行礼:“原来是谢师姐!恕弟子眼拙,方才未向师姐见礼,还请宽恕。” 谢辞昭不咸不淡地颔首。众人再看她们之间这墨衣背刀,盈盈国色的面生女修,仍不知晓其身份。那资历深的弟子望眼景应愿,又道:“敢问这位是……” 方才受过许多礼却不曾吭声的谢辞昭开口,声音仍旧泠然,却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这是我小师妹,景应愿。” 周遭一片哗然。无数双眼睛对准了景应愿,或惊讶或嫉妒或讨好,万般糅杂成一团。最终,只听得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句:“景应愿?那个在蓬莱大殿渡劫,把大殿炸得需用百万灵石来修葺的景应愿?!”
第026章 状告主殿 景应愿做梦也没想到, 她的名头已在蓬莱学宫以横扫式的速度传开,从今往后学宫同门们提及她,不是以新人榜榜首亦或是刀宗新弟子代称, 而是…… “天哪, 她就是那个在蓬莱主殿渡雷劫, 劈坏主殿修葺花了三百万的景应愿!” 几人穿过仍议论不断的人群, 见景应愿神色有些古怪, 柳姒衣便想方设法安慰她:“你这壮举也算堪与蓬莱学宫名四景齐名了。” 见景应愿面露疑惑,她掰着手指头数给小师妹听。 “第一景是大师姐一刀断流的太上长瀑。我发誓,大师姐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绝对是因为她将自己的三千情丝也一起斩断了! 后来我们下注赌她五百年内可否能找到道侣,我押了十万灵石的不可, 师尊押了十万灵石的可。加上学宫其他弟子陆陆续续的加注,赌金已攀升至三百万灵石了。此局直到四百四十年开盘前一刻仍可下注, 小师妹要不要也押点? “第二景便是方才你我所见的灵溪浣衣女, 学宫同门中流传着一个传说——她其实是某个易容的体修大能,那件衣裳乃是神铁所冶炼,她正在练金刚铁砂掌第九重! “第三景有趣,得需鼎夏游学重开后方可得见。坠心崖边时常可见因课业不精而被赶至此处罚练的弟子,随着功法施展, 半空经常出现玉京剑门剑气化作的金龙,或是凌花殿的琉璃飞花,再或是其他宗派的一些功法掠影。旁人一看便知晓是哪家弟子被赶出来了。” 说到这里,柳姒衣微微停顿了一下, 面色有些不自在:“第四景嘛……鼎夏游学时每逢好天气,濯戟池便会打开, 弟子们纷纷前来保养本命法器。池内可见刀剑鞭箭,样样都有, 甚至还能看见炼丹炉——不过这里唯独不许入内的是体修和逍遥小楼学习双修术法的弟子,为此池边特有一匾,上书:濯戟池洗器不洗人,体修与逍遥小楼不得入内。”
177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