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昔日看她不顺眼的两营副将就没这么心宽了。 他们故意选择张棹歌常出没的地方巡逻,直到张棹歌出现,立马喝道:“站住!” “有事?”张棹歌既知他们来者不善,便懒得给好脸色。 她这态度激怒了他们。 昔日她同他们平级又没有落人话柄,他们奈何不得她。如今她已经被除籍,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岂会轻易放过她! “有人告发你整日在乡里徘徊,鬼鬼祟祟、行为不端,我怀疑你是淮西派来的细作。来人,抓回去严加盘问!” 张棹歌冷眼看着他们,问:“你确定要以权谋私?” “哼,这事你也没少干吧!” 张棹歌心知真的被他们带走,只怕少不了一顿毒打虐待。 她心想:“我又不是苦情剧女主,做什么要平白挨虐?看来我是等不到崔筠的聘书了。” 因为她要干掉这俩狗东西,然后按照她当初设想的最糟糕的一条退路,去投奔不听朝廷命令的藩镇。 就在她准备拔刀的那一刹那,崔筠骑着马赶来:“慢!” 两营副将认出崔筠,心底对出身崔氏的她还是比较忌惮的,便不敢轻举妄动。 崔筠勒住缰绳迫使骏马停在众人面前,她问一脸横肉的副将:“所谓‘告发之人’是谁?莫不是那孟老丈?” 胖副将被说中,下意识否认:“不是!” 崔筠并不在乎是真的有人告发还是这副将故意找个由头报复张棹歌,她说:“张大郎乃是受我所托,替我巡视监察田事,如何是鬼鬼祟祟?且淮西细作的事早已有结论,当初朝廷命她除籍归农也并非怀疑她是淮西细作,你质疑她,是否认为没有拿她问罪的朝廷糊涂、当初来问讯的监军也糊涂?” 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区区副将如何能受得住?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没有!” “你是否蔑视贾使与监军不重要,重要的是贾使和监军会不会相信你真的没有这么想。” 那胖副将脸色微白。 张棹歌等崔筠输出完了,才缓缓开口:“你也不要太自得意满,焉知下一个被除籍的不是你们?现在战事初定,朝廷不会继续供养这么多军士。我还能去隋州,你们呢?有什么出路?我孤身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们若是被除籍,身后那一大家子吃什么?我若是你们,就乖乖收起尾巴低调做人,省得太闹腾了,被新来的使君注意到给除籍了。” “……” 她几句话把他们给整破防了,几十张嘴都憋不出一个屁来,最终面色铁青地离去。 张棹歌歪头看崔筠,眼里带着笑意:“七娘怎么来了?” 崔筠唇角微勾:“我如今在乡里也是有耳目的,听说有人要与你为难,便来了。” 她顿了下,目光从张棹歌的手上掠过,“再说,你若是跑了,我去哪儿再找一个合适的赘婿?” 张棹歌松开握刀的手。 崔筠心想,阿姊说得对,张棹歌就像一匹野马,没了缰绳的束缚,这小小的汝州困不住她。 张棹歌用局外人的口吻说:“崔七娘看到了,我麻烦缠身,你就不担心招我为婿是招了个麻烦回去?” 她得先跟崔筠说清楚,省得到时候崔筠后悔,心生怨怼。 崔筠眉眼弯弯,说:“我们有共同的麻烦,大厦之崩独木难支,唯有集思广益方有更多的力量去解决麻烦。” 张棹歌心下一松,有崔筠这句话,这份工作非她莫属了。 这时,官道上忽然出现几名穿着甲胄的兵士,他们骑着骡子从官道拐进村道往昭平别业的方向赶去,很快就消失在道上。 骑着骡子的兵士,这不禁令人想到淮宁军。 ——淮西缺少马匹,普通牙兵只能骑骡子,因此淮宁军有个外号叫“骡军”。 崔筠跟张棹歌对视一眼,纷纷策马往回赶。 骡子的速度和普通马匹的速度差不多,她们回到昭平别业的时候,青溪正要派人出来寻崔筠。 “小娘子,有几位从隋州来的将士要找张副将。” 张棹歌问青溪:“可有你熟悉的面孔?” 青溪回答:“领头的瞧着面生,不过有一位兵士,小的曾在张副将率领的镇兵中见过。” 张棹歌对崔筠说:“先看看情况。” 领头的是杜秉骞的亲卫,名叫戚秧。 看到他,张棹歌知道杜秉骞在隋州算是站稳脚跟了。 ——如果来的全是隋州刺史李惠登的人,那杜秉骞八成出事了。戚秧是杜秉骞的心腹,背叛杜秉骞的可能性不大,他亲自来说明带来的是好消息。 “张突将。”戚秧习惯性喊了张棹歌从前的军职(宅内突将)。 张棹歌没纠正他,问:“义兄让你带消息来了?” 戚秧递上密封好的信函。
第35章 说媒 张棹歌拆开看完, 又听戚秧口述他们一行人到达隋州后的遭遇: 隋州刺史李惠登十分欣喜他们的到来,特意为他们接风洗尘,并将杜秉骞提拔为隋州行营中军兵马使。 当初李惠登麾下的兵马有两千人, 分设左厢军和右厢军,每个兵马使各领一千兵马。 随着吴诚杀掉陈仙, 朝廷再度失去淮西的控制权, 与淮西毗邻的隋州就成了抵御淮西西进的第一道防线。 为此,朝廷特许李惠登再招一千兵马,设中军。 恰逢杜秉骞受汝州兵哗变的牵连被裁军, 李惠登深知他的骁勇善战, 果断派人去找贾使要人。 令李惠登惊喜的是杜秉骞还带了三百多人过来,这三百多人都是陈仙昔日的牙兵, 能当一千人用。再给杜秉骞七百人,他若能将这七百人训练出“以一敌二”的身手,那隋州就无所惧了。 杜秉骞带来的牙兵大部分都被安排了军职,如邱斛,领中军都虞侯,负责中军的军法、监察事务;戚秧任副兵马使——正兵马使的位子杜秉骞要给张棹歌留着。 戚秧这次过来就是请张棹歌去当正兵马使的。 张棹歌没有立马回应,一旁的崔筠倒是紧张地紧了紧藏在袖中的拳头。 哪怕只是一支州兵的正兵马使, 也是小小县镇副将所不能比的。坐上这个位子, 一州之内能辖制她的只有杜秉骞和刺史李惠登。 “正兵马使”带来的不仅是地位,还有那实打实的兵权。 让崔筠选,她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来,因此她不确定张棹歌是否会改变主意选择到隋州去。 张棹歌不动声色地偏头瞄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问戚秧:“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们为何会来昭平别业寻我?” 崔筠和戚秧都怔了怔。后者回过神, 瞥了眼崔筠,说:“邱斛说来昭平别业或许能找到你。” 张棹歌心领神会,大抵是上次邱斛当着杜秉骞的面说她喜欢崔筠被当了真——以她跟崔筠的关系,与其去其他地方碰运气,还不如到昭平别业。 只有崔筠依旧在状况之外,她虽然聪慧心细,但也无法通过这句话推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棹歌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对戚秧说:“你替我向义兄赔个不是,恕我不能答应他去隋州。” 戚秧并不意外,他问:“是为了崔七娘子吗?” 张棹歌点头:“如义兄所言,我今年二十有四,同龄人的孩子都可以准备议亲了,我却仍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心仪的女子,我实在不愿意错过。义兄一定会理解我的。” 崔筠扭头注视着她。 戚秧:“……”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旁边的牙兵目瞪口呆:正兵马使可是一军的大将,张棹歌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这大好的前程?! 以后立下军功当了大将军,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吊死在一棵树上? 这是什么绝世恋爱脑? 张棹歌并不在意他们能否理解她为什么选择崔筠,也没必要跟他们解释。 她向崔筠借纸笔写了一封书信让戚秧代为交给杜秉骞。 戚秧没有歇息,匆匆地走了。 没有外人在,张棹歌才笑吟吟地看向崔筠:“七娘可放心,只要不是在危及性命的情况下,我答应了你的事便不会轻易食言。” 崔筠略不自在,张棹歌怎会知晓她的心事?是她方才的神情露出了破绽吗?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说:“那可是兵马使之职。” “那又如何?” 张棹歌的轻描淡写叫崔筠微微发怔。 怔忪片刻,心底忽然酥酥麻麻,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崔筠垂眸敛下眼底流露的情绪,说:“我这便给舅父去信,向他表明我对你的心迹,争取让他同意。有了他的同意,大伯父那边就好办多了。” 张棹歌却说:“不着急,再等等。” 崔筠不解。 张棹歌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许尴尬地解释:“其实义兄会派人来这儿寻我,大概是误以为你是我的心仪之人。” 崔筠恍然大悟,旋即想起张棹歌那句“好不容易遇到心仪的女子,不愿错过”的话,脸颊微微发热。 张棹歌说:“方才我就在想,或许被这么误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给杜秉骞的回信除了回绝担任“正兵马使”外,也想借此机会卖惨,利用杜秉骞对她的感激与关心,激发他的爱护之心。 ——义弟我二十四岁了还没有解决终身大事,你忍心看义弟继续孤寡下去吗?你如今有了新的靠山,地位稳固,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义弟如愿抱得美人归吗? 这一封信把杜秉骞看得心中大恸:“我可怜的阿弟,从小就过得清贫困苦——要不然也不会长得这么瘦弱,后又不幸失去双亲,成了孤家寡人。” “都说长兄如父,我身为他的义兄,就是他的阿耶,是他今后唯一的亲人。如今他不过是想要一个美人罢了,不管对方是出身什么博陵崔氏的世家女,还是什么南阳丞之侄;不管门第是否相当,我都得帮他将人娶到手。” 左右亲卫:“……” 你不要太纵容了。张棹歌瘦归瘦,却不见得弱! 戚秧也说:“将军,属下去找突将时,还听说了一件事。自突将解甲归田,他在鲁山县的处境便不太好,那镇将竟当众为难他,若非崔七娘出现及时替他解了围,只怕我们得去牢中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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