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对,张棹歌孤家寡人,又身强体健,多砍一些柴来卖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对比张棹歌的境遇,他突然觉得自己幸运。 他是十年前被兵募的,后来在守城中立了功被授勋官二转云骑尉,又去兵部番上(打杂)了六年,才回来当里正。 张棹歌是先成为了牙兵,后归降朝廷,但是未能获得勋官就被除籍了,连去兵部番上后铨选为官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开始同情张棹歌了。 后者并不清楚他的内心活动,离开后就去自己相中的地方考察环境。 这一考察竟然让她发现了峡谷深处有个温泉眼,里头冒出来的温泉水温并不高,以她的经验来看,水温在35℃左右,泉水较为清澈没什么气味,可见是不含硫磺等矿物质的普通温泉。 虽然没什么功效,但胜在水温合适。只要在这儿围个池子蓄水,她再也不用花钱去广宁寺的公共澡堂洗澡了。 …… 崔筠和窦婴再去广宁寺时,小沙弥说张棹歌已经离开广宁寺,好些时日没出现了。 崔筠担忧,张棹歌该不会被孟甲岁报复谋害给抛尸荒野了吧? 窦婴笑她太过烦忧:“张大郎能从上千追兵中杀出重围,孟家区区几个部曲能奈他何?他就是一匹野马,从前有军规约束着,所以看起来温驯,可一旦解开他身上的缰绳,他就会可劲儿地撒欢。” 崔筠被自家阿姊的这个描述给逗乐了,旋即又说:“看来阿姊是没法亲自向他辞行了。” 窦婴决定回汴州找父兄想办法安置张棹歌,毕竟她欠张棹歌的恩情不能不报答,从前没有机会,眼下报恩的机会来了。 窦婴说:“找不到就算了,日后七娘见了他,再替我告知即可。” 不过张棹歌的行踪飘忽不定,崔筠又鲜少出门,说不上什么时候才会遇见。 她们托小沙弥帮忙留意,若张棹歌回来,便请她到昭平别业一趟。 窦婴回汴州后数日,崔筠依旧没有张棹歌的消息。 直到应四娘来租借崔家的耕牛,闲谈时提到张棹歌曾去找过里正齐适。 崔筠派青溪去找齐适了解情况,才知张棹歌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山中筑起木屋,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张棹歌选择的隐居之地离崔筠家那片山林并不远,于是她决定亲自进山去寻张棹歌。 峡谷温泉处,张棹歌脱掉衣服拆掉裹胸,也不管自动解除的时装效果,扑通一下就滚进了温泉池里。 这个用石头和泥沙围起来的温泉池子不大,纵横各两米,水深……她坐下来后,水刚没过她的胸部。 张棹歌打算修好木屋后,再用竹子造几面墙将这里围起来——虽然在她发现这里之前,周围并无人类踏足过的痕迹,可她最近已经开辟出了一条路。久而久之,难保不会有樵夫看见这儿有路就顺着路摸过来。 想到这里,她警觉地朝四周探了一眼,然后冷不丁地对上崔筠那双带着错愕的眼眸。
第32章 掉马 正值农事繁忙的时节, 山中的匪患又被张棹歌解决,崔筠便没喊部曲,只带上朝烟与四个仆役来到山林附近。 这儿有好几条进山的路, 都是乡民或樵夫走出来的较为安全的山路。 在山中骑马并不方便,崔筠便将让一个仆役留在这里看马, 其余人随她上山。 山路难行, 但好在她顺利找到了张棹歌的房子。 之所以能认出那是张棹歌的房子,是因为它并不是木结构的房屋,而是一顶行军途中将士常用到的毡帐。 崔筠:“……” 这不就是换个地方扎营吗?哪里像隐居了。 她开口唤道:“张郎、张大郎可在……家?” 说“家”字时她说得颇为艰难, 因为这个地方着实称不上是一个“家”。 她静候了片刻也没得到回应。这时, 掀开窗帘偷看的朝烟说:“小娘子,里边没人。” 崔筠不赞成地看向她:“非礼勿视, 非礼勿动。” 朝烟心虚地缩回来。 崔筠看着外面放置的一个陶锅,感受到上面的温度,说:“火已经灭了,但还很热,人刚离开没多久。闻其香理应是食物,他应该等会儿就回来了,再等等吧!” 他们等了会儿也没见张棹歌回来, 反而被周围的蚊虫搅得不堪其扰。 仆役不想继续在这里喂蚊子, 提议说:“小娘子,张郎君应该就在附近,我们去找一找他吧!” 崔筠应允:“也好,只是山中危险,你们小心行事, 要以自己的安危为上。” 仆役散去。崔筠打量四周意外发现往峡谷方向有一条不明显的小路……泥土松软,上面有新鲜的马粪和马蹄印, 周围则是被砍掉多余枝节后秃得十分明显的树和草。 想到张棹歌还有一匹马,她寻思张棹歌应该是往这边去了。 仆役们都已走远,她踌躇了下,认为张棹歌既然往那边去,还特意弄出一条路,料想那边没什么危险。 她吩咐朝烟:“他们若是回来了,便让他们沿着这条路过来。” 朝烟有意劝阻。崔筠安抚了朝烟后,拿出防身的短刀径直沿着那条新小路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她的脚被小路上的石子硌得有些生疼,才终于看到了一匹熟悉的马正在一旁的草丛里散漫地吃着草。 她知道张棹歌一定在前面,心下微松,快步走过去。 越过繁茂的林木和半人高的野草丛后,一处开阔的峡谷映入眼帘,崔筠还未来得及欣赏这峡谷的风光,便看到了峭壁下的一个简陋池子。 里面泡着一个人,微微卷曲的黑色秀发垂落在身后,露出了雪白的香肩,两条沾着泉水的胳膊搭在了池沿的石头上,肩胛骨与臂膀勾勒出肌肉的弧线。 就在崔筠的脑子反应过来她不该窥视别人沐浴而准备回避时,那池中之人却突然警觉地回头。 在她看清楚对方那张脸的瞬间,目光也落在池水下起伏的胸脯上。 崔筠的脑海中像是一段竹节被扔进烈火中,发出了“嘭”的脆响,而这样的脆响在她的脑中不断响起,竹节一段段地炸裂,她的某种认知也在逐渐崩塌。 张、张棹歌是—— 女子?! —— 被窥见春/光的张棹歌本人也懵了一瞬。 崔七娘? 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马甲只怕是保不住了。 她内心有片刻的慌张,又突然反应过来,被崔筠发现了身份似乎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崔筠会明白她当初为什么拒绝入赘。 冷静下来后,她慢条斯理地扯过放在池边的衣服,在起身的一瞬间给穿上,遮住了剩余的春/光。 崔筠这时候再挪开眼已经来不及了,她看到了一具曼妙中又蕴藏着力量的精瘦身躯。 她情不自禁地拿自己的身材跟对方比较,发现自己太过纤弱,远不像张棹歌那么健康。正如她是被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危险来临时只能靠旁人相救,而张棹歌不仅能救人,还能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 张棹歌用换下来的脏衣服吸干身上的水珠,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本来还想洗头,既然出现了不速之客,还是下次吧。 她走到崔筠身后提醒:“我穿好衣服了。” 崔筠听着这话,不知道为何脸上一臊,忽然热起来。 戴着帷帽进山不方便,她今日便没戴,眼下这副羞耻的模样让张棹歌看了去,岂不尴尬? 好在她强装镇静的功夫早已修炼到家,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去面对张棹歌。 纵使她的脸颊已经降温,可耳尖却仍红得颇有渐变感。 张棹歌忽觉她可爱。 不过她今年虚岁才十八岁,搁现代还是个高中生,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崔筠的目光飞快地往张棹歌的胸前一扫,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 先前便觉得张棹歌貌若妇人,如今一看,可不就是妇人?! 声音也没有男子的低沉与粗犷……她之前为何没怀疑过张棹歌的身份?崔筠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困惑。 然而这会儿她顾不得琢磨这些,想起她叮嘱朝烟的事,忙对张棹歌说:“张大郎、呃张娘子,崔家的仆役有可能会往这边来,你——” 她想提醒张棹歌对自己的身份做一下遮掩,因为现在的她看起来女性特征特别明显。 张棹歌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原想着身份已被崔筠知晓便没有再隐藏的必要,可既然崔筠不想让她的身份暴露,那还是听崔筠的吧。 她说:“有劳崔七娘帮我把把风。” 说罢,回去穿上裹胸,再把<裹胸>的时装效果给开了。 崔筠依言帮她守着,也不敢再往她那边看上一眼,直到她捯饬好再出现,才松了口气。 崔家的仆役就是这时候找过来的。 看到自家小娘子竟然同男子在林中幽会,他们心中大骇,不知道该不该出现搅了她们的“好事”。 不管他们是怎么脑补她们这关系的,身为奴仆的他们生死都捏在崔筠的手中,因此他们并不敢多看,也不敢多言。 崔筠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张棹歌为何会女扮男装,为何又能从军而不被发现身份,丝毫没想过别人眼里的张棹歌依旧是男子,而她们此前独处时在做些什么、张棹歌衣冠不整的模样,会引起怎样的遐思。 张棹歌这个缺乏常识,又没受过“男女大防”思想熏陶的人就更没有这个觉悟了。 回去的路上,崔筠只顾着埋头赶路,浑然忘了过来时走得有多艰难和小心翼翼。 突然,她踩到一颗拦在小路中央的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要直挺挺地摔下去。 山路不仅泥泞还有很多埋在土里的石头,这一摔下去软组织挫伤都算轻的,就怕骨头或内脏出问题。 侧后方牵着马的张棹歌想都没想就伸手将她拦腰接住。 “小娘——”仆役们的惊呼刚喊出口,就立马噤声,急忙扭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只要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小娘子就不算在跟男人幽会! 崔筠也是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摔给吓得魂飞九天,直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 对方怀中淡淡的馨香扑鼻,她那颗悬起的心才落下,旋即如小鹿乱撞般狂跳起来。 脸颊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热度再度烧上来,绯红的云霞从脖颈处蔓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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