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军、减少军饷支出,便是减轻百姓的负担的方式。 恰巧这时,隋州刺史李惠登来问贾使要人(杜秉骞)。 贾使对杜秉骞仍有一丝情谊,即便无法带走他,也想在赴滑州就任前将他安排妥当了。 李惠登的人来得正好,贾使愿意卖李惠登一个面子将杜秉骞放了,好叫杜秉骞记住李惠登的恩情,往后便对他更加效忠。 又把杜秉骞带来的淮宁军给裁了,方便他带去投奔李惠登。 而为了安抚这些只能靠打仗为生的牙兵们,贾使给每个人发了十二石米、十二匹布,令各归家。 于是人在营中坐的张棹歌接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叫她解甲归田的军令。
第31章 解甲 张棹歌要解甲归田, 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一直排挤她的两营副将和孟甲岁;愁的则是担忧她解甲除籍后会被人报复的崔筠与窦婴。 窦婴去营寨,却被告知张棹歌在除了军籍后便无甚留恋地离开了,连两营副将想找她说些酸话, 损一损她都没找到机会。 窦婴回到昭平别业,面露忧色地对崔筠说:“张大郎在汝州不曾置业, 他能去哪儿呢?” 崔筠思索了半秒, 道:“或许在广宁寺。” 二女又动身去广宁寺,果然在禅院里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张棹歌正靠坐在桃树下,一边吃冬枣, 一边翘着二郎腿欣赏缀满枝头的粉白桃花, 面上浑然不见被罢黜后的落寞。 崔筠觉得白担忧她了。 窦婴则先是一愣,旋即噗嗤笑了。 听到娇笑声, 张棹歌起身:“你们怎么来了,是专程来寻我的?” 她的幞头被低矮的桃枝勾住,不经意间就带走了几朵桃花,崔筠瞧着她的脸色比那桃花还要娇艳明媚几分。 窦婴说:“你同底下镇兵百人被贾使黜去的消息早已传遍鲁山县,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你倒好,在此赏花吃枣, 好不快活, 叫我白担忧一场。” 张棹歌笑着将手里的枣递出去,说:“这有何好担心的?我只是被除籍了,又不是被处死了。” 窦婴轻嗔:“净将死字挂嘴边。” 张棹歌讪笑,解释说:“今天下太平,战事初定, 解甲归田正合我意。” 整天干自己不擅长的事,便是有系统外挂在身, 她也觉得无趣。 当初是为了温饱不得已才投军的,这一年时间里她攒了不少身家,哪怕接下来一年半载没有新工作,也不必担心会饿死。 唯一麻烦的是系统的签到打卡功能暂停了。已领取的奖励可以照常使用,但无法得到新的签到奖励,除非她再次找到工作。 至于刚穿越的那会儿为什么可以打卡签到,系统的说法是试用期,且仅可以试用那一次。 张棹歌被停职那次崔筠便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人,今日一看,果真是非常豁达乐观。 窦婴见状,收起了那一丝忧虑,问:“怎么不见邱斛他们?” “我让他们随大兄去隋州了。” 邱斛他们和张棹歌不同,他们是职业兵,又是从淮西过来的无地之人,一旦被裁军归农,便会陷入无以为继的困顿境况。 贾使还算聪明有良心,给了他们补偿,又给他们安排好了下家,他们才没有闹起来。 杜秉骞去隋州前曾来找过她,要带她一起去隋州。 她拒绝了,只吩咐邱斛等人跟他一块儿走。 杜秉骞和邱斛等人不理解:他们一起去隋州有刺史李惠登当靠山,日子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且隋州的牙兵都是昔日的淮宁军战友,压根就不会有人排挤他们。 为何不愿意走? 张棹歌总不能解释她厌倦了混在男人堆里的生活。 ——她想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恢复她的女儿身。 ——不用时刻担心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一些污染眼睛的画面,也不用被他们三邀五请一起洗澡、睡觉,更不用听他们说荤段子、讨论享用营妓后的心得。 也不能直言她就是不想当兵。真这么说,杜秉骞非得发扬老大哥精神,强迫她继续在从军这条路上走到黑不可。 这时,邱斛过来插科打诨:“还能为什么?为了美人呗!” 杜秉骞问:“什么美人?” “有些美人只有汝州有,隋州没有。”邱斛朝张棹歌挤眉弄眼,“将军,头儿在汝州有心悦的女子。” 张棹歌:“?” 她有心悦的女子她怎么不知道,是她心动的时候心脏忘记通知她的大脑了吗? 杜秉骞沉思了一下,迷糊地问:“怎么是汝州,不是汴州吗?窦娘子理应在汴州。” “窦娘子那都是老历书了,头儿如今心悦的是南阳丞的侄女崔七娘。” 张棹歌:呵,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她一巴掌呼邱斛的脑壳上,面无表情地说:“当我面瞎哔哔,真以为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邱斛急忙躲到杜秉骞的身后去寻求庇佑。 杜秉骞却没把张棹歌的态度当真,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又脑补了许多:“原来阿弟是有了新欢。是不是窦娘子家里头反对?” “……”张棹歌一噎,“没有的事。” 杜秉骞不给她继续解释下去的机会,哄笑说:“那就是见异思迁了?我还琢磨你既然冒死救走窦娘子,为何要将她送回汴州而不直接带着在身边,原是看上了别的小娘子。” 这些男人有多自以为是,张棹歌是清楚的。 跟他们解释都是浪费口舌,因此她懒得再理会。 反正此次一别,以后见面的机会都不多了,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杜秉骞又说:“不过既然你心悦她那就快些找媒人说媒,你要是怕丑我出面替你张罗也成,得先把这终身大事给解决了,不然我这个当阿兄的无法放心将你一个人撇在这里。” 邱斛从他后面伸出脑袋说:“将军,这恐怕有些难。崔七娘出身博陵崔氏,崔家好像给她安排了两个门当户对的郎君相看,他们高门大户原本就瞧不起咱们头儿,如今头儿一介白身,他们只怕更瞧不上头儿了。” 杜秉骞想说什么,张棹歌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赶忙制止他们,把他们给送走了。 “阿弟你放心,等我在隋州站稳脚跟,就派人来接你!” 张棹歌:“……”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还不是沦落到要找下家? 总感觉杜秉骞这家伙人缘好,可运道着实有些差,换老板的频率比她还高。 但愿他的下一个老板活得/干得久一点。 —— 听到张棹歌的说辞,崔筠、窦婴生出了和杜秉骞他们一样的疑问:她在汝州没有亲故,还跟孟甲岁、两营副将有龃龉,而隋州有她的弟兄和靠山,去隋州生活不比在汝州待着安逸? 张棹歌对她们倒无甚隐瞒,直言说:“反正都解甲归田了,在哪里生活区别都不大,我也懒得再跟他们到处奔波流浪。况且我只是暂时待在汝州,说不准哪天萌生去意就会离开。” “那你打算一直住广宁寺吗?” “只是暂住。这儿的住宿费太高了,我过两日就去找个隐居之所。”说到住宿费时,张棹歌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头。 长期住这里生活成本会提高许多,还不如到山里找个临近水源的地方搭个木屋靠打猎为生。 她想到自己那些技能,顿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打猎应该也算一项工作吧?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崔筠忽然说:“张副、张郎君不必担忧费用之事。不管你是想继续住在广宁寺,还是想另择栖身之所,所需花销由我一力承担。” 张棹歌不在意旁的,她只关心崔筠对她的称呼:“你还是跟窦小小一样喊我张大郎,或者直呼我的名字吧。” “蟑螂君”一听就很脏。 偏偏这会儿的蟑螂貌似叫蜚蠊,只有她一个人懂的梗和只有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崔筠微愣,这是拒绝她的好意,还是暗示她的诚意不够? 张棹歌似是才想起崔筠的“赵公子买单”的发言,内心戏立马丰富起来:她为什么要承担我的花销?别是对我有意思……才怪! 把这可怕的念头甩出脑子,张棹歌急忙说:“我不喜欢住在人多的地方,所以不麻烦你了。” 她签到所得的物品很多都没法示人,之前在军营中就一直没法拿出来用,住在广宁寺或乡里也容易露馅,所以她注定是吃不成软饭的。 窦婴似乎是习惯了张棹歌的独来独往,帮着劝阻了执意要报恩的崔筠。 待她们离开广宁寺,张棹歌便开始琢磨哪里适合隐居。 当副将的这些日子里,她到过鲁山县不少地方,深山老林也没少钻,很清楚山上哪里合适隐居又能避开猛兽。 只是她不知道哪些山林是有主的,哪些是无主的。 她得挑个无主的山居住,省得哪天被人从山上赶下来。 为了弄清楚那些山的归属,张棹歌去找了里正齐适。 齐适也十分惊讶她居然没有去投奔隋州刺史李惠登。 张棹歌直奔主题,并无赘言。 虽然张棹歌已经被除籍归农,可齐适并不是那捧高踩低的人,对她的态度依旧。 ——县镇演武试艺那次他也去围观了,他看得出张棹歌的底子很好,绝对称得上骁勇善战、武艺精熟。 让她解甲归田是朝廷的损失。且淮西吴诚一直都对陈、许、汴州虎视眈眈,指不定哪天战事再起,她会被朝廷召回去。 他们之间又无龃龉,没必要轻视怠慢她。 齐适告知哪些是无主的山林后,询问:“张大郎不从戎不事农桑,何以为生?” 一般士卒解甲除籍后都是返回原籍地自谋出路,但张棹歌投军时的身份是捏造的,淮西那边没办法给她提供她是关中人的户状,关中肯定也是查无此人。 好在贾使裁军之前考虑到了这群淮宁牙兵除籍后没法返回原籍的难处,允许他们在汝州立户。 入了编户、定了户等,代表往后得开始缴纳赋税,齐适身为里正,理应过问。 张棹歌不能直说靠打猎为生——朝廷律法规定只有冬天才允许狩猎,——于是说:“砍柴。” 齐适:“……” 砍柴能养活一家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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