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去,她有些茫然,“怎么了,娘亲?” “颜姑娘很好,你不要辜负她。”长公主眉眼含笑,轻声嘱咐。
第41章 孟溪梧脚下差点没站稳, 搭在门上的手一瞬间捏紧。 长公主朝她摆了摆手,“不必太过惊讶,我是你娘,你什么心思, 难不成我还看不出来?” 早在第一眼见到孟溪梧领着颜吟漪回来时, 她就已经瞧出了两人之间那藏也藏不住的脉脉温情, 彼此对视时眼中涌动的神采, 太像当年的她和她了…… 也许女儿当真是随了她吧, 竟也爱上了一名女子。虽说知道这条路很难走,但她会帮着她们,不会让她们两人抱憾终身。 “只是现在你皇舅舅还是按下了昌平贪污一案, 不打算继续一查到底,所以颜海林的冤屈暂时还无法洗清, 自然颜姑娘的身份也就暂时不能对外公布。” 孟溪梧没想到她的母亲并不反对, 甚至还为她和颜吟漪思量了这么多。 她的心头先是一酸,而后又是一热, 难以言喻的思绪涌上心头,她的眼眶泛红, 隐隐有些湿意,“好, 等到为颜大人翻了案, 母亲可要为我和漪漪主婚呐!” 长公主灿然一笑:“那我再给你多备点嫁妆聘礼。” 提起和心上人的婚事, 孟溪梧难得地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来, 捏着半开的木门,她抿了抿唇, 低声应了个是,便飞快跑出了云舒苑。 …… 打听了孟子昱的行踪后, 在当日夜里,孟溪梧裹着黑色披风,兜帽盖在了头上,只漏出下巴,便从后门进入了定安侯府。 随着领路的小厮来到前院的书房外,她听到了叔叔孟子昱唤她进入的声音。 点着明亮烛火的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墙壁两边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线条简洁流畅,与周围摆放的雕花木桌木椅融洽结合,显露出其主人不俗的品味,以及淡然悠远的心境。 孟溪梧收起了打量的余光,心中微哂,她这叔叔倒是也是有些道貌岸然在身上的,明明对权势渴望得不行,偏还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不慕权贵的姿态来。 “郡主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孟子昱身为长辈,倒是没行礼,简单抬了抬手,示意孟溪梧坐下说话。 对于清河郡主来访的目的,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他因着兄长的缘故,一直对长公主府敬而远之,所以对于这个素来不熟悉的侄女,他做不出热络的模样来。 “今日前来,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打扰叔叔。”孟溪梧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没有假惺惺地寒暄,直截了当地进入了主题,“关于秦巍中毒而亡的事,皇上交给了大理寺和明王审查,不知叔叔能否从中斡旋,不让有心人混淆视听,左右大理寺卿赵大人的查探?” 五皇子楼璟在朝中安插了不起眼的,大理寺里面自然也有。孟溪梧担心的便是楼璟的人会从中作梗,利用手中便利,歪曲事实,坐实了楼珏毒杀秦巍的事。 孟子昱抚着胡须,状似听不懂,“郡主,大理寺有赵大人坐镇,自然是不会有人乱来。而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少卿,哪里有权力干扰赵大人的判断?” 孟溪梧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孟子昱如此推脱,自然也是在她意料之中。 “叔叔说哪里的话。”她浅浅一笑,眼眸如冷月般清亮,而后话语简洁明了地说道:“叔叔和赵大人向来保持中立,皇上才将此时交到大理寺手上。”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小辈谦逊的淡笑,只是在谈及朝政时,狭长的眼里多了一丝果敢自信,“赵大人和叔叔想必不知皇上圣心,觉得很是棘手。” 这话说到孟子昱的心坎里去了。 事关太子,且又涉及到皇家名声,赵大人和他迫于无奈,只能接下这件事。虽说太子很久不得圣心,但她到底还未被废黜,皇上对太子到底是何意思,他们也拿不准态度。 这件事无非就两种结果,一是坐实太子毒杀秦巍,声名狼藉之下,太子必然被废,下场恐怕很凄惨。二则是洗清太子的嫌弃,得罪兵部尚书府和文贵妃…… 所以审理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呈交给皇上的结果,是否能让皇上满意。 “叔叔不必担心,尽管搜查,太子没有做过的事,无人能栽赃到她的头上。”孟溪梧嘴角的笑意收敛,半眯着眼,恍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皇上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废太子。毕竟,圣心如何,长公主府也是能揣测一二的。” 闻言,孟子昱神色一凛,目光幽幽,“不知这是郡主的意思,还是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孟溪梧两手一摊:“我自然是能代表长公主府的。” “那便容我好好想想。”孟子昱心思涌动,神情复杂,思量片刻后,还是下不定决心。 孟溪梧没有继续多说,拱了拱手后,起身告辞了。 烛光摇晃的书房内,留下孟子昱正襟危坐,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方才清河郡主前来,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想要让他同长公主府一般帮着太子,虽说只需阻拦下有心人的刻意污蔑,但最后到底还是会得罪兵部尚书和文贵妃。 如此一来,他和赵大人就算是在五皇子心里埋了一根刺,若是日后五皇子登基为帝,那他是否会记起这件事……? 但有长公主府帮衬,名正言顺的太子也有登基之望啊! 头疼,实在是头疼! 多年来他小心谨慎,保持中立,虽说对权势颇为渴望,但更在意的还是自己这条命和身后的家族。所以当年在兄长尚了公主后,他虽然因此无法升得太高,但也做到了明哲保身,并未参与进太子和五皇子的争斗中…… 夜里明月高悬,淡光幽微,树影婆娑,寒意在四周流窜。 孟溪梧由小厮领着往外走,却在一处拐角遇上了她难得见到的人。 一身常服的中年男人好似路过,瞧见她的身影时,才默默停下了脚步。借着黯淡的月光,孟溪梧看到了他眼角似乎添了几道细纹,原本清俊的瘦脸发福了一些,眼神也没有了从前的清亮。 她如以往一般,恭敬地行了礼:“父亲。” 面前的少女长大了许多,圆滚滚的脸蛋瘦了下来,少了些小时候的娇憨,多了几分飒爽的英气。 孟子谌点了点头,平静的脸上缓缓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嘴唇微动,似乎有些感触,“清河长高了很多,比上一次我见你时,高了这么一大截。” 孟溪梧看着他抬手比划着,薄唇紧抿,没有接话。 寒风微拂,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 孟子谌讪讪地收了手,板正着身形,随意问道:“你来找你叔叔?是为了秦家公子被毒杀的事?” 孟溪梧敛眉,点了点头。 她这父亲于她而言,几乎从未参与过她的成长。还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见别人都有母亲和父亲,便也想着和自己的父亲在一处。撒泼似央着她母亲,无奈之下她的母亲把她交到定安侯府,说是让她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 然而等她欢欢喜喜地到了这里,她这父亲却是眉眼冷漠,对于她的亲近十分抗拒,甚至朝还是垂髫小儿的她呵斥着,说他的女儿只有一人,便是她的庶妹。 从那以后,心气高傲的她再也不肯来此。算起来,自她长到这么大,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开始还会感到难过不解,可后来她也想明白了,有些事不是她强求就能得来的。她已经有了一位极好极好的母亲,这便足够了。 “回去吧。”孟子谌沉默了许久,收起了话匣子,简单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此地,“夜里风大,快些回去,免得受了风寒。” 走到假山连绵的拐角处,他顿住脚步,默不作声地目送着那道已经是大人模样的身影渐行渐远。 来到孟子昱的书房,他同他说起了太子毒杀秦巍的事。 “大哥,你的意思是,和长公主府齐心,帮衬太子殿下?” 两人详谈了许久,孟子昱那是越听越震惊,越听越迷糊。 还记得从前便是他的兄长愤懑地同他说要与长公主府断绝一切来往,即便不能闹得人尽皆知,但他们定安侯府的人也不许和长公主府的人有瓜葛。 他向来敬重这个兄长,且权衡利弊之下,也觉得远离皇族是非比较好,才会与长公主府疏远。 可为何现在他这兄长反倒是让他摒弃过往的嫌隙,和长公主府一条心了? 他思考片刻,凝神问道:“是因为皇上身子愈发不好,大哥也觉得是时候站队了?” 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孟子谌心中思虑最多的还是和长公主、孟溪梧之间的关系。如今年岁大了,气性也没有年轻时候那么高了。回过头去想想,当年在知晓了长公主心里有别人时,他不该那么鲁莽,一气之下就心高气傲表示和长公主断绝关系。 若他假装不曾发现,现在是否和长公主还能保持寻常夫妻之间的恩爱?他也能陪着他的嫡女长大? 然而一切都只是假想罢了。 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尽力去弥补。 反正她和广宁长公主没有和离,明面上还是有夫妻名头。外人看来,他们总会是一家人。 一家人,自然是要齐心协力的。 孟子谌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分析了如今朝中形势,“皇上久病,五皇子虽然担着监国的重任,但太子没有被废,无论如何,太子终究是正统,长公主虽然递交兵权已经多年,但在军中依然有声望,即便是兵部尚书秦怀泽门徒众多,也无法比拟。” “所以大哥以为……”孟子昱沉思,接过了话头,“太子比五皇子更有优势?” 仔细想想,太子有长公主支持,且身为储君,只要一日不被废,那么登上皇位就是名正言顺的事。 若是有他相助,在秦家公子被毒杀一事中,太子洗清了嫌疑。皇上没有了废太子的理由,那太子确实是比五皇子更有优势。 两人又商议了许久,直到夜半时分才散去。 …… 本来孟子昱对于站队太子还有些犹豫,觉得为时尚早,可以再拖延一些时日。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和赵大人随着仵作验尸,京城里就传开了他的女儿孟清韵早已失去了清白的消息。 这件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准确地说出了时间地点,让人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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