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空摇了摇头,道:“你带着生……” 祁空骤然打断了他:“同源不同道,少多管闲事。”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终于受不住般:“……放过我吧。” 渡空似是无法在这句话的基础上再说些什么,只得念了句佛号,消失在半空中。 一时间便又只剩下祁空与静昭仪二人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相望,祁空忽地一笑,在并不明媚的阴影中几乎将静昭仪的心思全勾了去。 “娘娘去礼佛?”她缓步行至窗前,曲指敲窗,眼神戏谑。 静昭仪怔怔地看着她,忽然忘了前半生恪守的所有礼数,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 却被祁空一把抓住了指尖。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静昭仪突然觉得不敢看对方的成了祁空,竭力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她俯首于其上印下一吻,随后的声音轻得近似呢喃,但静昭仪却听闻风声送来缱绻的低语: “求佛不如求我。” 这当是大逆不道之话,但她忽然间说不出半分斥责来,全部的心思都寄托在指尖上。心底私藏的情绪疯长,真实的触感让她瞬息之间推翻了先前所有立不住的猜测。 自己现下的样子应当是可笑的,静昭仪胡乱地想,自己从未与人亲近过,更别说……她说不出那话来,自小风月话本都是偷偷藏起来看,实际能记起的也不过是《诗经》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和“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但好像无论用哪一句都不合适。 她们私藏的秘密无法用世人的言语来描述。 屋子里炭火烧得很旺,她的指尖似乎也烫起来,随后是耳后,侧脸,和……唇边。 她不知为何落下泪来,被冰冷的手指拭去。 “别哭。”她听见祁空说。 静昭仪听见她的声音颤抖,就好像极力忍耐着什么,无端生出一丝惶恐的意味: “别害怕我,晚晚。” 这话她在初遇时便说过,静昭仪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当真害怕,可令她害怕的并非祁空,而是……其它的什么。 她不知晓祁空声音中的惶恐又是因何而起,归咎于自身似乎太不妥当。她唯有尝到唇齿间弥漫的血腥味,那一瞬间的感官让她无比清晰地知晓她在她身边。 别离开我,她心道。 【📢作者有话说】 元宵快乐宝儿们!感谢在2024-02-23 23:59:17~2024-02-24 23:0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K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KI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 ☪ 不尽然 ◎“等我到春日。”◎ 便、便这样了? 静昭仪的心思与感受皆通过梦境传递至宋晚的脑海中,几乎要骗过她的理智。这一吻中得偿所愿的意味并不重,二人皆心有顾虑,难以将繁杂事务剥离开来。 静昭仪身不由己她知晓,可祁空又是为了什么? 怨不得她多想,祁空的出现实在太过蹊跷,更何况自己本不应当掺合进诸多事端之中,若非如此,她当是不该知晓阴阳两界、轮回六道。 祁空目的不纯,她早该知晓。 但她又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她自己身边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时光中镌刻的情爱是否会随着魂魄转生而变换——她竟不敢赌。 却看这厢唇瓣分离,祁空不知何时已伸手捧住静昭仪的脸,眼中写满珍惜与不舍,就好像下一次离别近在咫尺。 至少此刻,她们的情感是赤诚的。 祁空想说些什么,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可怕,苦笑一声:“还怕我吗?” 静昭仪抬眼看她,这是个完全被禁锢在对方怀中的姿势,她甚至不知祁空何时穿过墙壁站在自己面前,她像是往常一般难以将现实与幻境区分开来,可唇齿间未曾消散的触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何为真。 下定决心似的,她低声极快地说了一句什么。 “嗯?”祁空眼中含笑看她,“我没听清。” 似乎连她的目光也烫起来,分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长久的分别后,一切都与从前不同。 “……我怕你离开。” 祁空的神情似乎僵了一瞬,但她竭力掩饰过去,笑了一声,忽地低头埋首在静昭仪面前:“怎么会呢。” 墨笔滚落在地,卷轴被随意搁在桌上。静昭仪从那上面移开目光,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微凉的触感让她禁不住颤栗,却被祁空搂得更紧了: “别动好吗?”她的声音闷闷的,语气脆弱到像是恳求,“让我靠一会儿,晚晚。” 静昭仪便说不出任何话来,这个昵称像是某种二人心照不宣的开关,让二人的关系靠得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静昭仪伸手,回抱住她。 可她……怎么会有害怕的时候呢? 宋晚无法自拔地陷入这场梦境之中,无论如何,她并非静昭仪。 有苏卿宁这一世作为缓冲,更何况,除了容貌以外,她与静昭仪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一个按部就班生活的大学生,能够与冷宫后妃有多少相像? 她们在不同时代不同地点,过着大相径庭的人生。 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魂魄走过奈何桥,不该再被前世的情怨纠缠。 她不过是偶然得知这场幻梦罢了,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她也不会知晓,千年前自己的魂魄仍旧叫“晚晚”。 她知晓祁空的身份远非明面上的那么简单,既然如此,这个名字,是否也是她有意为之? 就为了满足她的心愿。 宋晚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中关窍,祁空已然松开静昭仪,抽手时无意间碰到她发间步摇,又是一阵珠链轻响。 “你一直戴着,”她虔诚地将一只手抚上静昭仪的心口,与她咬耳朵,“你的心跳,我能听见。” 静昭仪怔了一瞬,抬手欲推,被她用与方才一般无二的手段握住指尖:“你所求为何呢?” 这架势倒像是真应了她方才的话,求佛不如求她。 可就连神佛都不一定会有回应的事,告诉她又怎会得到结果呢? 但静昭仪忽地像被魇住似的,她方才抄经之时,想的并非是国泰民安。 而是…… “已经实现了。”她喃喃道。 “谢谢。”她勾住祁空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待到春日槐花开了,”喘息之间,祁空伸手描摹她的眉眼,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轻颤的眼睫上,像是不知如何许下承诺,“等我到春日。” 静昭仪信了她的话。 时光悄然过去,行宫中再也匀不出多的木炭时,北方传来消息,皇帝让她回宫。 “回宫?”静昭仪披着几年前从家中带来的裘衣,手中捧着暖炉,只是在门外接旨的一会儿时间,手脚便冻得有些僵了,“官家的意思?” “正是,”传旨的太监端了满脸虚情假意,扯起的嘴角看着扎眼,“小主还请收整一番,好上路才是。” 静昭仪蓦地沉默下来,那太监看她不答,眉目一横便要发作,却比棠鹃大着胆子拦下了。 好在传旨的人倒也没那么着急回宫复命,一番交涉过后,领头的公公带着一众下人趾高气扬地自去驿站住下了。 棠鹃扶着静昭仪回屋,关门时将漫天风雨隔绝在外——南方的冬天不常下雪,可这雨落地便成了冰,也不是什么润泽生灵的来头。 她正欲开口,却听窗外哐当一声,似有重物坠地,心惊道:“那是何物?” 棠鹃将窗户推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向外探寻,方答道: “回主子,户外滴水成冰,槐树枝桠受不住太重的冰冻,折断了。” 静昭仪很轻地闭了一下眼,由她扶着躺回床上,枕边未完成的刺绣停留在月余前的进度,似乎早已被遗忘。 她低声叹了口气。 屋里炭火烧得并不旺,她问棠鹃: “我上次未抄完的那卷经文,仍在么?” “在的。”棠鹃不便多问,只取了经文来。静昭仪伸手接过时,卷轴中却飘出一封未拆的信来。 她兀地怔住了。 火漆印完好无损,信封边缘曾被她捏得皱了,又一点一点地抚平还原,夹在书里。分明已经尽力修复,却仍旧让人一眼瞧出,甚至能够猜到抚平的过程来。 “主子?”棠鹃唤了一声,“汤药仍在膳房温着。” “嗯,”静昭仪心不在焉地回她,眼睛被火光灼得刺痛,“你且去端来吧。” 棠鹃遂离开了,空旷的屋子重新被无边的冷淡填满,静昭仪想象自己是一缕尘埃,飘飘散散,终其一生如非坠落于无数毫无差别的香灰之中,便是融在风里,此生跌宕颠簸,永无宁日。 她不知那日棠鹃究竟去了多久,只记得最后炭火快要熄灭,她活动了僵硬的手指,将那卷残破的经文扔进了火里。 连带着那封从未拆开的信。 她盯着经文与信从完整到残缺,最终到几近消失之时,身后却起了一阵微风。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在看什么?” 静昭仪偏过头去,早有预料般的,无比自然地与声音的主人接了个绵长的吻。 “没什么,”她笑笑,不知为何生怕祁空看见火中的物什,目光躲闪,却却下意识道,“这火……” 她兀地止住话语。 祁空却没能领会到她的逃避,垂眸看了那愈发旺盛的火焰,其中燃烧的东西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漫不经心道:“这火怎么了?” 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凡火而已,放在平日,分不到她半分关注。 “……古书上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静昭仪见火中之物已被完全吞噬,悄悄松了口气,转移话题同她攀起典籍来,“可确有其事?” 祁空不知她为何突然谈起这个,如实道:“不尽然,三千世界大为不同,凤凰中亦有惧火亲水之类。” “是么。”静昭仪本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倒是祁空强打起的精神中难掩疲倦,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一切俗物,皆为虚相;既是虚相,不足挂心,”祁空顺着方才的话说下去,似乎竭力掩饰着不为人知的疲累,“若真求解,离为火,身居险难,依附贵人;化险为夷不难,须知生死枯荣自有命数,无可强求。” 她温和空灵的声音与往日全然不同,静昭仪恍惚间以为自己曾在何时听闻。可她大抵并非虔诚的信徒,是以解经的弦外之音悉数落入耳中。 无可强求…… 那么她呢?她身处三千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凡人,也当是“不足挂心”之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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