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么快啊,”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门重新关上,“风这样大吗?” 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战,不由得几步走回办公室,却瞥见墙角那把黑色的伞。 是刚才那两位同学的吧? 她翻到两人登记的电话,正准备叫她们下楼来拿,定睛再看时,墙角空白一片,哪儿来什么伞? “真是怪事啊……”她喃喃道。 且说二人回了宿舍,祁空才蓦地想起:“伞呢?” 宋晚仔细锁好门:“还伞呢,顾依拿走了呗。” 更何况血肉模糊的,送她都不想要。 祁空:“……” 她摸出一张五元一张十元,突然又质问道:“那我买伞花的25元钱呢?” ——能抵上在食堂吃一天饭的生活费了。 “认命吧,我俩现在穷得土都吃不起了,”宋晚抓了个抱枕靠在椅背上,觉得硌得慌又将抱枕塞到了背后,“这个时空的限制不会是以我们饿死为标准吧?” 祁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饿吗?” 宋晚感受了一下:“其实不。” “那就对了,”祁空道,“你的魂魄和身体都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一切都是虚相,生理需求的本质作为气之聚散的表象更加纯粹地彰显出来了。聚散相持,最终都会回归平衡。” 宋晚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只要时间拉得够长,我是能够在这个时空不吃不喝一直生存的。” 祁空颔首:“前提是它仍旧存在。这个时空之所以存在,是由于顾依的残魂仍旧滞留在这里。人之将死,散的是魂,不散的是魄。残魂的念力构建了这个时空的虚像,只是因为仍有遗憾罢了。” “那它与现世的联系是?”宋晚来了兴趣。 “对于天道而言,三千世界都不过渺如尘沙,”祁空淡淡地道,“枯荣无常,互不相干。语言并不能够精准描述所有的外延,如若强行解释,大约是‘平行世界’的概念比较贴切。” “原来如此,”宋晚恍然大悟,“难怪我从没有听说我们学校发生过什么命案——不过就算发生过,六年后也应该传闻全无了吧?” 命案当然是有的,上下课路上总是遇到各种精怪的祁空无奈地想,不过都在宗教学系的控制之中。 说起来宗教学系的同学们来历还真算得上是各有千秋,想必教授们也不知道自己名下的学生竟然是…… 咳,扯远了。 祁空收回思绪,说起来就算不加上卖伞的商贩,顾依来找她们也有两次了。目前为止仅仅是坑了她们二十五元钱而已,倒是没有做出什么伤人性命的事。 下辈子应该还能投胎到人道来。 正在这时,顾依的电话响了。 宋晚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系统自动识别标注竟然是“外卖”。 谁的外卖? “你好,你昨天预约的外卖药品到了,我进不了你们女生宿舍,你下来拿吗?” 宋晚开了免提,与祁空对视一眼,摇摇头。 “放在楼下就可以了,拍张照,谢谢。” “好嘞,记得给五星好评哦,祝您身体健康。” “我下去拿吧。”祁空看了照片,就在门禁处的角落里。 “行。”宋晚瞥了一眼窗台的位置,嘀咕道,“窗户对着草坪,一点都不如对面的宿舍窗户对着楼前的位置方便……” 祁空很快提了外卖袋上来,二人聚在一起查看一番,浏览器搜索后总算是弄清了这些药的用途。 “主要是镇痛和抗感染药物,”祁空思索了一下,“这不是人类平常生病会用的药吧?” 这点常识宋晚还是有的:“很少。顾依买的药品也乱七八糟的,明显不是根据处方单开出的药。倒像是刚做了什么手术的用药……瞎猜的,我只是不学无术的文学系学生。” 她翻了翻消费记录,顾依近一段时间的大型开支只有这一项,其他都是杂七杂八的生活开销。 “但她不像是得了绝症以至于放弃生命的状态,”药物消费是她在世的最后一笔线上开支,“如果决定放弃了,又为什么会提前准备未来的药品?” 自杀的逻辑说不通,这场事故必定另有隐情。 “顾惜昨晚不是来过吗?”祁空推测到,“按照时间推算,顾依死的时候,顾惜应当是在场的吧?” “照这样说,小齐也在场,甚至包括宿管阿姨在内的很多人都可能在场,不过我们目前不知道而已,”宋晚想了想,“我们是在草坪上听见坠楼声的,这样推算的话,她是从阳台这类地方掉下去的。” 老式宿舍楼只有四楼,再往上走的天台从来没对学生开放过,从天台上失足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 更何况,失足并不足以让她产生如此深重的执念。 “至少目前为止,外界都不知道顾依已经死亡这件事,”宋晚没能从顾依的微信聊天记录中发现任何异常,“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她失踪吗?” “小齐应当是最先知道的,”祁空想起昨晚那通电话,“只有顾依与小齐仍旧留宿宿舍,小齐必然会发现顾依不在,但她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皱起眉头:“她不会以为顾依跟着顾惜走了吧?” 这就说得通了。 顾惜昨晚进了宿舍楼后,小齐与她打过照面,知道她是顾依的母亲,所以对于顾依跟着顾惜走了而没有留在宿舍这件事,她没有提出异议。 “她们应该是当面道过别,”宋晚简直要将微信聊天记录翻出花来,“不然再怎么也会在微信上提一两句。” “最有可能知道事情经过的两个人之一——小齐,已经被你取代了,”她遗憾地补充道,“所以当务之急唯有联系上顾惜。” “得想办法让她到学校里来,”祁空说,“我们出不去的,顾依划定的时空范围目前来看只有学校内部。” “感觉很难办啊,”虽然还没到中午,但宋晚已经想上床躺着了,“她这么排斥顾依相关的一切,会到她的学校里来?” 她正思索着,手机上却兀地收到银行卡转账收入两千元的短信。她一头雾水地点开,见转账发起人果然是顾惜。 还真给了生活费。 她抓着手机迷惑半晌,突然问道:“能作弊吗?” 祁空莫名其妙:“什么?” 她在宋晚恳切的眼神攻势下心虚地移开目光,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嗯,这个嘛,我试试吧。介意给我一点启动资金吗?” 宋晚大方地把两千余额都转给了她。 祁空眼前一亮:“够了。” 宋晚不知道她具体怎么操作,端着杯子出门接热水,不忘说道:“记得剩点接下来几天吃饭的钱。” 饭可以不吃,但不能不吃。 每栋宿舍楼的构造都一模一样,热水只在一楼供应。她摩挲着衣兜里的校园卡,脑海中浮现出它泛白的边缘,和证件照上沉默的女孩。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始终看着画外之人。 是以宋晚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时丝毫没感到意外。 出水口较低,接水时得微微弯着腰,这个姿势转身略微困难。玻璃杯不隔热,开水的滚烫正逐渐在指尖蔓延。 背后是卫生间的镜子。 她从饮水机上取下校园卡,余光瞥到显示屏上2元的余额,颇有些心情复杂: “留点钱吧姐,还没破案我就穷死了啊。” 一滴血花绽开在玻璃杯里。 “室内打伞长不高,”宋晚忽然道,“放过我行吗?我差一点就到一米七了。” 她耐心地等了五秒钟,头顶的阴影被移开了。 但身后的阴风仍旧冰冷。 脚下的积水正在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染成血色。这时候宋晚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清洁阿姨得增加多少工作量啊。 “你能说话吗?”她问,“我记得前两次见到你的时候,都是能说话的。” 寂静。 “你在消散,对吗?” 玻璃杯方才还烫得惊人,那一滴血坠下后,水温却以惊人的速度降下来,杯体表面已经结了一层霜。 在那样的雨夜死去,想必就是这样冷的吧。 她脑海中突兀浮现出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仰视角度下四层的宿舍楼偶有几间亮着灯,都离她越来越远。模糊不清的交谈从离得近的房间传来,惊雷声掩盖了周遭嘈杂,与最后的喘息重叠在一起。 温热的血液逐渐冷下去。 她的眼睫颤了颤,似乎想要摆脱幻象的桎梏。 饮水机上黑屏的显示器映出两个近乎交叠的影子,顾依叹息一声,冰凉的手指捂住了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顾依,一款从出场到现在都没想过害人的女鬼。 15 ☪ 游客照 ◎“我还没记住你们的样子呢。”◎ 顾惜连着两天没睡好觉。 她留了一盏床头小灯,闭上眼仍旧是渗入绿色草地的血水。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索性披着外衣坐起来,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刷视频。 门锁咔哒一声响。 她差点惊叫起来,尖利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却见来人是自己的丈夫高昌业。 他在应酬上喝了酒,隔着老远浓重的酒气直往顾惜鼻腔里钻。借着床头灯的微弱光芒,他看见妻子神色惊疑不定地坐在床头,手机外放出无脑短视频的配音。 “还没睡呢?”他将外衣挂上衣架,随口问道。 顾惜恍惚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凌晨两点。 “……嗯,”她含糊应道,“刚好等你。” 他们结婚十二年了。 丈夫在浴室洗澡的水声隔着玻璃传来,顾惜仍握着手机不知所措。她出了一会儿神,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充电,试了好几次才将插口对上数据线。 高昌业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他换了睡衣,上床前顺手关掉床头灯,却感到睡在身旁的妻子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他强忍着倦意,伸手试了一下顾惜额头的温度,“这也没发烧啊。” “有点冷。”她真怕一个不留神,那人就找过来了。 “哦,”高昌业把空调调高了两度,重新躺下时扯过了被子,“早点睡,白天带小麒去沪都大学玩一天。” 岂料顾惜听到这话,猛然又坐了起来:“去那里干什么?” 高昌业莫名其妙地说:“我今天白天谈生意时,别人给介绍了个大师。他说小麒休学那么长一段时间,突然返校恐怕学业运不佳,最好是找个有文气的地方沾一沾庇佑。我想着沪都大学嘛,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顾惜只觉一阵冷意从天灵盖直灌全身,她咬着牙道:“……换个学校。或者换个时间,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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