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窗外忽地劈下一道闪电,照亮了她惨白的脸色。窗户被风呼地吹开,落地窗帘瞬间诡异地飘舞起来。 “下雨呢,这几天都下雨,”她咽了口唾沫,“万一淋雨着凉了……” “小孩子正是爱闹的年纪,哪儿有那么脆弱?”高昌业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顾惜,“前几年为着治病,也没四处玩过,现在好不容易好起来了,还不趁着年纪小多走走?你是不知道,我身边那些合作伙伴的小孩,节假日出国旅游都成常态了。” “说起来,我记得那谁,好像是在沪都大学读书吧?叫什么来着,顾依?” 顾惜不言,他便接着往下道:“她是在沪都大学上学吧,你把她叫出来当向导?就带我们在学校转一转,按正常价格给她点钱就行。说起来,小麒还没见过这个‘姐姐’呢。” 顾依听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怪异,尴尬地道:“她……她可能不方便吧……” “也是,”高昌业打了个哈欠,“我们一家人出门,就不惊动她了,让她好生歇着吧。快睡了。” 顾惜仍恳求道:“就不能换……” “换什么呢?好不容易有个国庆假期,我把工作都推了才空出来这一天,”他皱起眉头,“你是小麒的妈妈,陪孩子一天都不愿意吗?” 顾惜哪敢说不愿意。 她想起自己与高昌业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后来家里有了小麒,她照样在高家忍气吞声地数着日子。外表有多光鲜亮丽,这宅子里的角落处也就越阴冷。 她沉默了一会儿,高昌业已经睡着了。她听着身边均匀的鼾声,觉得屋子里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竟然没再下雨,高昌业难得有兴致自己开车,拖着全家人起了个大早,驶上了去往沪都大学的路。 顾惜竭尽全力扮演一个好母亲,坐在副驾,却一路都在扭头问高麒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九岁的小孩大多都懂些事了,但高麒只是沉默地点头或摇头,顾惜受了几次冷,只得讪讪地闭嘴。 “妈妈,”又驶过一个路口,高麒突兀地开了口,“你不想去吗?” “什么?”顾惜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强颜欢笑道,“妈妈当然想和小麒一起去玩呀……” 高麒打断了她,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映出她憔悴的脸:“可是妈妈你一直在发抖。” 闻言,高昌业瞥了她一眼。 “没有,小麒是不是看错了,”但她又颠三倒四地改了口,“是有点冷,把空调开高一点吧。小麒你需不需要毯子?” 高麒摇了摇头。 高昌业将车开进了沪都大学旁边的停车场,顾惜下车打开后座的门。高麒挪动到车门口,盯着地面瞧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能直接跳下来吗?” 顾惜点点头。 高昌业走过来牵起他:“你要跟着爸爸妈妈,不要走散了,知道吗?不要跟陌生人一起走,如果有问题就找警察叔叔阿姨,跟他们说你的名字和我跟妈妈的名字,他们会带你来找我……” “可是,”他突然轻声打断了高昌业的话,“我还没记住你们的样子呢。” 兴许是为着车库阴冷,顾惜打了个寒战。 高昌业还在继续哄着:“那你就说我们的电话号码,电话记得吧……” 父子俩越走越远,顾惜着了魔似的仍旧站在原地。直到高麒回头看她,疑惑地歪头:“妈妈?” 顾惜如梦初醒,快走几步上前跟上了他们。 “你还没牵我呢。”他说。 顾惜微微弯腰,握住了高麒冰凉的手。 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感到这双眼睛,曾无数次从其他地方这样默然地看着自己。 与此同时。 “你确定有用吗?”宋晚一觉睡醒,拉着祁空与她一起到了洗漱间,“我昨天都差点和她脸贴脸了你知道吗?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能跳双人华尔兹了!” “有用,”祁空举手发誓,“我找的专业人士,绝对靠谱。” “专业江湖骗子吧,”宋晚翻了个白眼,将漱口杯洗净,“贵专业还真是人才辈出。” “玄学的事,怎么能叫骗呢,”祁空没什么说服力地反驳道,“更何况如果真在这种事上说假话,会损阴德的吧……” “行吧,专业玄学大师,”宋晚改了口,“那我们今天就在校园里晃悠?” 祁空想了想:“来沪大的游客都会去地标性建筑打卡吧?” 宋晚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是以二人用过早饭直奔某人流爆满的地标性建筑。 宋晚素面朝天,手上捏着没喝完的袋装豆浆,与一众来参观沪都大学的全妆游客相比显得甚为潦草。祁空人高腿长往旁边的绿化树上一靠,五分钟被搭讪三次。 “怎么男女都有?”她拒绝了第四个来要联系方式的路过群众,自暴自弃地道,“要不把小齐的联系方式给他们得了。” 宋晚被一口豆浆呛到,差点没当场笑晕过去,说:“你应该手上拿点接地气的东西……” 话未说完,就听一个稚嫩的童声道:“姐姐,请问你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祁空低头,见那小孩不过到她腰际,一双眼睛颇有灵气,衬得他面无表情的脸也显得可爱了几分——如果忽略掉那一丝诡异的不和谐感的话。 她挑眉:“好啊。弟弟,你的家长呢?” “在那边,”男孩伸手一指,“爸爸妈妈和我想在那个红色牌子旁边合影,姐姐能帮我们拍一下吗?” 祁空看向宋晚,见她点了点头,摆手道:“去吧,男女老少通吃的姐姐。” 祁空莫名被抬了辈分,又像是觉得这个称呼有趣,跟着小男孩走出一段路才想起来问道: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高麒,”他说,“爸爸妈妈都叫我小麒,姐姐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祁空怔了一下,直到从小麒的父亲手里接过手机,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往后倒退到合适的距离。镜头下的三人看上去有些疏远,透露着些许被强行拼凑的刻意。 “看镜头。”她提醒道。 女人心虚似的,瞬间将游离的目光移了回来。男人愣了一下,低头见自家孩子垂着眼,忙在他肩上拍了拍:“看镜头,小麒。” “镜头?”高麒语速缓慢地问,“是那个手机上的小黑点吗?为什么拍照要看镜头?” 男人说:“拍照要看镜头,照出来的相片才好看。” 高麒点了点头,但似乎仍有疑惑:“可是我以前不看镜头,你和妈妈也说我的照片很好看。” 好在二人的交谈到此为止,祁空抓紧时间拍了两张,与这古怪的一家人作别,回到先前的树下。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宋晚已经丢掉了豆浆袋,“发现什么了?” “没事。就是想到刚刚的男孩叫小麒,麒麟的麒,”祁空随口道,“但我看他命格,似乎有些压不住这个名字。” 不过是虚相中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但她……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凄凄惨惨戚戚的作者今天也没有评论T.T 16 ☪ 替代品 ◎“他是活人吗?”◎ 宋晚有些好奇:“压不住会怎样?” “分情况,”祁空答道,“有的阴气太重、厄运缠身,也有的可能生理上先天缺陷……” “我知道了,”她忽然眼睛一亮,道,“他看上去太正常了。” 宋晚:“?” 你看上去不太正常。 “我是说,他既没有厄运缠身,也没有展现在外的生理缺陷,”祁空解释道,“只是身上的阴气让人很不舒服。” “生理缺陷能治好吗?”宋晚问道。 “不能,至少人道的常规医疗手段是不能的,”祁空思索道,“他跟人换命了?” 这是违反六道通行法则的吧? 宋晚想起她花了两千让祁空“作弊”这档子事:“顾惜现在的家庭里,不也有一个九岁大的男孩吗?” “从生辰八字算来是这样的,”祁空想了想,“方才的女人容貌确实与顾依有几分相似——她是顾惜?” “不无可能。” “先等等,”祁空说,“既然顾惜一家都来了,顾依总得做点什么。我们先看她是什么态度。” 宋晚没有异议。天气预报总是失灵,今早起床她才意识到凌晨雨已经停了。这些天宿舍潮湿得像是要发霉,而没有伞的她们哪儿也去不了。 伞? 宋晚终于忆起:“我们好像承诺过今晚之前会把伞还回去?” “……”祁空显然也已经忘了这件事,闻言艰难地道,“如果确定是顾依将伞拿走了,那我们得尽快找到她。” 伞能聚魂,顾依之所以还能有这一缕残魂维持着时空,除了本身的怨气以外,最重要的便是这把伞。 而她们先前几次见到顾依,她都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性的行为,更何况宋晚昨天也能看出她正在消散。祁空知道她们的时间剩的不多了,倘若没能赶在顾依这一缕残魂消散之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么这个时空中的发生的一切,可就都作废了。 “离开伞之后,能想个法子把她养着吗?”宋晚提议道。 祁空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些年自己看过的无数无厘头惊悚电影,内容广泛甚至到了不知怎么混进去的阿拉丁神灯:“好像不太道德。” 她有点怀疑阴间有没有立法禁止活人养小鬼,但她若真养了,倒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换一把给店员吧,”她叹了口气,“让她凑合着先用,回头拿到顾依手上的再补给她——不过,顾依都成这样了,她手上的东西真的还能要吗?” 宋晚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正在此时,小齐的电话响了。 “思思?有什么事吗?”祁空接了电话。 “嗯,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下小依跟你在一起吗?”她听上去有些疑惑,“我们选的同一节英语课,今天作业提交截止了,老师在网站催呢。我给她发了消息没回,你方便的话跟她说一声吧。” 怎么死了还要交作业? 祁空不过沉默几秒,就听电话那头喊了一声:“小齐?你听见了吗?” 思思疑惑地道:“信号不好吗?你这几天多注意一下小依,我觉得她自从前几天回宿舍就一直状态不对。” 她压低了声音:“别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重要NPC主动指点迷津,奈何二人已知信息太少,祁空只得胡乱应道:“可能吧,我们也不方便插手。” “唉,说的也是,”思思在电话那头长吁短叹,“小依在聊天时从来没提过她家的情况,我之前撞到她跟一个特别年轻的姐姐在吵架,感觉像她的家人,还提到弟弟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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