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斜眼看着他,却被他下一句话瞬间破功。 “因为你不会杀我呀。” 燕被这话呛得咳嗽了好几下才笑出声来:“你你你…” 她缓过气来还想逗慕容伏顺几句,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紧事。 “今天阿虾回来和我们说起,清晨时分,慕容世杰那个亲卫将领慕容岩曾把他唤出房间密谈,阿虾隐约听到'末将去准备'这句话,你说他会去准备什么?他们又有何阴谋?” 慕容伏顺沉默摇头,忽地向帐外喝道:“来人!” 一名亲兵入帐:“世子有何军令?” “告诉叶昆,多派哨骑四处探查,周边五十里内都要探到,发现任何异动立刻报我,现在就去!” “遵令!” 慕容伏顺转向阿史那燕:“时候不早了,今晚燕公主接见了多位虎师将领,实在辛苦,抓紧安歇吧,若哨骑有任何发现,我立即来通知你。” 送走慕容伏顺,燕展开四肢舒坦的躺在波斯毛毯上,今夜是她难得可以一个人享受宽敞卧榻的机会。自从来到了伏俟城,住进了慕容伏允安排的寝殿,她没睡过一晚安生觉,李苾的手脚从来就没老实过,燕几乎夜夜被她折腾得瘫软如泥。 李苾这个小魔女到了晚上,可半分白天的娇俏温婉都没有,她简直是阿史那燕命里的克星,煞气凌人的大漠飞燕也只有到了她的手中,才会变成婉转娇啼的小鸽子。 想起李苾烟波水淼的邪魅秋泓,和充满魔力的芊芊玉指,半梦半醒之间的阿史那燕都忍不住眼热心跳。 她的手又来了,拉住燕的衣袖扯动,下一步,就会轻解罗衫,把她剥成一尊洁白如玉的裸女像… “别、别闹,这里是军营,别人会看见的!” 燕羞臊难当,伸手去打“李苾”的手,却瞬间醒转,一脸懵的看着尴尬万分的慕容伏顺,呆住了。 慕容伏顺此刻只担心自己会被灭口。 他进帐试图唤醒阿史那燕,却被她出乎意料的反应弄傻了,心里不禁嘀咕:她怎么像遇到性骚扰似的? 再一转念:哦——原来…… 燕拉住毛毯瞪着慕容伏顺,心里噗噗直跳: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慕容伏顺则紧张万分:她是不是察觉到我察觉了什么?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彼此瞪了许久。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燕语气冰冷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拔出枕边残月宝刀。 慕容伏顺一激灵:对啊,说正事儿啊! “燕公主,适才哨骑来报,在沙洲城北五里处,发现了那支黑衣骑兵!” “有多少人?” 燕瞬间把那些乌七八糟全扔到了九霄云外。 “八百余人,看样子似乎刚从我国与大唐边界附近劫掠归来。” “那个方位有大队商旅经过?”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那附近没有商队,哨骑仔细观察,也没发现他们携带有劫掠来的财物。” “那他们深更半夜近乎全体出动,是去干什么?” “目前尚不知详情,哨骑本想探探他们老巢在哪里,无奈他们马快,哨骑又不敢靠的太紧,跟丢了。” “世子,咱们…” “燕公主放心,我已命叶昆天明后向那个方向派出人马搜索,事情很快就能察清。” 慕容伏顺走了很久后,燕依然睡不着,眼睁睁瞪着账顶,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 阿史那燕这一年跌宕起伏,大风大浪见得太多了,她对这件即将爆出的大事其实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当事情真的浮现在天光之下,还是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形容她内心的震骇。 震骇的,绝不仅仅是她。 “国主!国主——” 正在和群臣议事的慕容伏允,皱起眉头瞥着从殿外慌张跑来的信使,忍不住就要开口呵斥。 但他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因为信使已跑到近处,他看出对方的表情不对,很不对。 那表情不止是惊慌失措,简直如同天罚降临。 出了什么惊天的大事? 忍住心脏没来由的一阵剧跳,慕容伏允用依然平和的语言发问。 “什么事?” 这是慕容伏允最后的镇静。 “禀报国主,今早右军巡逻哨骑在沙洲以北,距我国和大唐边境四十里处,发现大批尸体,经查验,可以确认,他们是…他们是…”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那个注定令人心惊肉跳的答案。 “是昨日午时后刚刚离开伏俟城的大唐使团,自正使礼部侍郎卢承庆大人、千牛卫中郎将高定将军以下,使团全体共一百六十八人全部被杀,无一幸存!” “现场没有留下行凶者的任何蛛丝马迹,世子已赶到事发地点主持善后,命小人飞报国主。国主,接下来怎么办,请您示下!” 他说完了,抬头惊惶的看着慕容伏允,急切等待回答。 但他没有等到,而且慕容伏允看上去竟好像无动于衷,很久很久,眼珠都没转动一下。 今天是朝会,整个大殿在场人数不下二百,此时此刻却安静得如同一座坟墓。 天罚真的降临了。 天朝上使,在吐谷浑国土上遭遇团灭,别说凶手没有抓到半个,连一点头绪都无。 这件事,如何大唐交待? 如何向天可汗陛下交待? 你准备如何解释? 你的解释他会不会信? 最关键的是:如果他压根儿就不打算信,如之奈何? 这件事让吐谷浑众臣自己分析,可能性都无非只有两个: 第一,这是吐谷浑自己干的。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公然劫杀天朝使团,除了要造反有别的解释吗? 倘若这个解释成立,接下来的流程就是大唐昭告天下、发布讨伐吐谷浑的檄文、唐军大举而来,摧毁他们遇到的一切,直至把吐谷浑从地图上彻底抹掉。 第二,这是不受吐谷浑控制、甚至不为他们所知的某种外部力量潜入所为。 若是这个结果,一样完蛋。 使团总数一百六十多人,其中包括一百二十名随行护卫的千牛备身,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的军中健者,要把这支战力不俗的护卫队全部杀死,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需要动用多少人? 至少需要七八百精兵,还必须是骑兵,否则作案后绝无可能这么快就消失在地表上,连根毛都没留下。 八百精锐骑兵,在吐谷浑国境内如幽灵般来去如风,却完全没有被察觉,吐谷浑军队都是些什么样的酒囊饭袋? 如此一群废物,留着有什么用! 接下来就开盲盒吧。 是命令慕容伏允前往长安说明情况?或者是干脆废黜了他重新立个傀儡国主?再或者,索性唐军直接进驻? 众人心中翻腾着无限可能,千奇百怪,但有一点相同:对吐谷浑、对慕容伏允来说,绝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 万马齐喑的气氛中,慕容伏允忽然有所动作。 “孤、孤去看看,孤现在就去。” 他神情恍惚,嘴里呢喃细语,迈步想走下王座前的台阶。可刚迈出两步,僵硬如木桩的身体就失去控制,头上脚下重重摔倒在阶上,面如金纸,牙关紧咬,失去了知觉。 “国主——!” 大殿上瞬间乱作一团,群臣有的冲上去扶起慕容伏允施救,但更多的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惊天之变已经发生,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忧心忡忡。 什么叫山雨欲来? 疾风骤雨的前夜,就是此时的伏俟城。
第16章 应变 李苾身子晃了晃,软软倒下。 “苾儿姐姐!” 欧阳蓓儿哭着上前去扶,可李苾高出她大半个头,她的力气太小,并不足以把李苾扶起来。 人影一闪,阿史那燕从门外冲进,二话不说俯身抱起李苾,大步走到床前把她放下,欧阳蓓儿忙不迭脱去李苾的鞋子,拉过锦被给她盖好,燕坐在床头,抓住李苾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不说话,只安静的凝望着她。 刚刚抱起李苾的时候,燕的脸上除了担忧,不知为何竟还有一丝暗暗的得意。 即使这种时候,她到底也是那个睚眦必报的大漠飞燕。 过了一会儿,李苾嘴角一动,欧阳蓓儿喂食的蜂蜜水流进了喉咙。 “苾儿姐姐醒了!” 欧阳蓓儿喜道,阿史那燕摸着她的头,柔声说:“蓓儿,去给燕姐姐拿些吃的好吗?” 欧阳蓓儿连连点头,放下银杯,一步三回头的往王宫膳房去了。 屋内只剩下李苾和阿史那燕默然相对。 “阿虾呢?” 李苾声音微弱。 “慕容伏允派出了前往大唐报讯请罪的使团,我安排阿虾跟着一起去了。” 李苾眼中短暂闪过一丝疑惑,很快释然。 阿虾在长孙皇后面前深得信任,有她在,说出的话会令太宗的采信程度高不少。 “你以为我还会让她去天柱王府吗?今后再也不会了!” 是的,使团被杀的幕后主使是谁,她俩心里明亮如镜,慕容世杰身边已经是龙潭虎穴,她们绝不可能再让阿虾去冒险了。 虽然她们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慕容世杰心肠狠辣胆大妄为,但他恐怕不会对阿虾怎么样。 还是那句话:这世间,最复杂的是人,人心永远说不清楚。 谁能预料到,慕容世杰这样的当世枭雄,却任由一个野草般坚韧的流求女子走进了内心呢? 爱没有该不该,只有来不来。 只是不该的,纵使来了,也还是不该。 李苾和阿史那燕从小到大从未遭遇过姐姐这个角色,她们多年来都是在充当别人的姐姐,阿虾的出现,弥补了她们生命中的这个缺项,并且让她们不约而同的感受到:有姐姐疼,真好! 为了这个难得的缘分,她们也不会允许阿虾冒哪怕一星半点的风险。 再说,阿虾冒过的风险还小吗? 若非阿虾偏偏就是那个上天注定要走进慕容世杰内心的人,在天柱王府那间宽大的卧室里,那两个晚上只怕发生的不是旖旎的春光,而是残暴的酷刑。 如果李苾和阿史那燕事先听说慕容世杰有过一个离奇暴毙的王妃,就是打死她们,也不可能异想天开的赔他一个厨娘。 至今想起此事,两人后背还冷汗淋淋。 真是昏了头了! 李苾忽然又握住了阿史那燕手腕。 “慕容世杰已经丧心病狂了!” “我让慕容伏顺派了雅尔金担任使团卫队长。” 雅尔金不仅是勇猛善战的虎师将军,还是蜀山第二代弟子,武守城、宁婉儿、李德奖的同辈师弟。他的武功修为虽比不上这几位达到了神而明之境界的师兄师姐,但所习的“春木剑”也已练到第六重,有他在旁保护,天下能威胁到阿虾安全的绝对不足二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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