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士兵说着,向栅栏外的那座军营努努嘴:“全都给了那些突厥外来户?莫非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吗?” “够了!” 叶昆被他说的有点心浮气躁,但嘴上又不能应承,只好出言喝止。 “一切事情,世子自有谋划,何用你们暗地里多嘴多舌?我叶昆管不着别人,世子爷对我有知遇提携之恩,我为他效命,图的可不是升官!” “说的好啊叶昆,你说的好。” 以叶昆为首,众人一起惊讶回头,赫然看见慕容伏顺倒背双手,慢悠悠向这边走来。 “参见世子爷!” “都免礼。我刚才都听到了,这人说的没错,我对你许诺在先,却失信于后,此事是我之过,我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叶昆大惊失色:“世子爷,你、你不要这样说,末将绝没有半点不满之意,世子爷别听旁人胡说八道...” “叶昆,你可知道当日你的将军封号为何父王未能及时批下吗?” 慕容伏顺走到叶昆面前,认真的盯着他问道。 “这个、这个...末将不知。” “今天我就告诉你实情:按我吐谷浑惯例,将军封号一次只能授予一人,此例是先王为避免名器滥赏所定,父王也不能不遵从。本来以你的战功,舍你其谁?可没想到...唉,我真没想到...” 慕容伏顺面露愤慨之色:“我的本章递上时,恰好天柱王为他的亲卫队长慕容岩请封将军的本章也同时送到父王手中,父王当时就犯了难。按功劳,这个将军原该给你,可是天柱王他、他...父王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与我商议,让你暂且委屈一下,先封了慕容岩。” 不独是叶昆,闻听此话的所有右军将士无不一脸气愤之色。 吐谷浑国内的情况,他们个个心知肚明,天柱王慕容世杰骄奢蛮横、专权擅政无人不知,而他偏偏又是洮河郡王慕容龙城的独子。慕容龙城既在吐谷浑王族中身份崇高,又有一人单剑诛杀叛贼世伏,扶保慕容伏允登上国主大位的不世之功,念在他的面子上,对于慕容世杰种种跋扈之举慕容伏允多年来一再容让,这个国主做的,其实憋屈得很。 “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今天父王传我进宫,已做了交待。右军司马郎将叶昆,跪听王命!” 叶昆猝不及防,赶紧单膝跪地:“臣叶昆敬聆国主王命!” “即日起,封叶昆为右军将军,统领全体右军,仅奉王世子伏顺之令行事,此命!” “臣叶昆谨遵王命,谢国主恩典!” 慕容伏顺微笑着扶起叶昆:“叶昆将军,这道王命虽迟来一年有余,但它终究是来了,望你今后统帅好右军,父王和我还有大任要交托给你呢。” “臣必定肝脑涂地,报效国主和世子!” 慕容伏顺向身后招招手,暗影中走出一名壮汉。 “叶将军,这位是父王同时简任的右军副将雅尔金将军,你二人要携手同心,把右军锻造为百战不殆的雄师。我再说一遍:父王和我,有大任要交托给你们。” “世子放心,末将和这一万五千名右军将士唯世子马首是瞻,只要你一声令下,刀山火海,勇往直前!” “叶将军你错了,如今我们的右军,可不是一万五千人了。” 慕容伏顺语气平淡的纠正道。 叶昆看看虬髯阔颌的雅尔金,又看看从容的慕容伏顺,再望一眼不远处静悄悄的虎师营帐,缓慢但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心中有预感:吐谷浑有大事要发生了,而他叶昆,会是舞台上的重要角色。 夜幕中,沉默的右军大营寂然无声,却依稀隐含着风雷。 距他们百步之处的营门外,小白和阿黑并排站在一起,马上的李苾和阿史那燕相互报以微笑。 很好,他搞定了。 就让该来的,都来吧!
第14章 舌尖上的慕容世杰 李苾和阿史那燕回到王宫住处时,发现只有欧阳蓓儿一人在忙碌。 “蓓儿,阿虾呢?” “一个时辰前,天柱王府的人把阿虾姐姐请去了。” “慕容世杰回伏俟城了?” “是的。” 慕容世杰那间宽大无比的卧室里,那张宽大无比的床榻上,天鹅绒床帐低垂着。 但是,它在不停的抖动。 不止床帐在抖,沉重的檀木大床都在轻微摇晃。 它晃了快半个时辰了。 突然唰的一声,床帐被拉开,阿虾探出光溜溜的膀子,拎起床头一只水壶,回头递给身后的人。 “要不要喝点水?” 一只手粗暴的夺过水壶,紧接着传出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水壶被塞回阿虾手中,阿虾刚想也喝上几口,那只手已经猛力把她拉回了床帐深处,水壶“叮”的落地,残余的水无声的流了出来,洒满床头的青砖地面。 大床继续摇晃、床帐继续抖动。 这一晃一抖,就又是半个时辰。 床帐再次总算被掀开,阿虾一边拉好深紫色的诃子,一边问身边人:“戌时末了,你不吃点宵夜吗?从我来到现在,你两个时辰什么都没吃,能吃得消吗?” “谁说本王什么都没吃?” 那只手揽住了阿虾的腰肢,慕容世杰疲倦而满足的脸随之出现:“美味,实在是美味呀...” “可惜,不管我好吃不好吃,都不是给你果腹用的,我劝你还是吃点东西,不然到了后半夜,你是会活活饿醒的。” “胡说,人哪有被饿醒的?” 慕容世杰不在意的哂笑,显然觉得阿虾这个说法十分荒唐。 阿虾却没有笑,停下穿了一半的亵衣,直直的看着他,一字字说道:“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可笑,你认为不可能,是因为你这辈子从来没有过活生生被饿醒的经历。” 慕容世杰有些惊讶:“难道你...有过?” “当然有,还不止一次。无论在大唐、在突厥、还是在吐谷浑,类似你这种生来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永远不可能知道衣食无着的百姓生活是什么样子,当然更无法想象,死一样安静的夜里,被饥饿难忍的肚子撕扯着醒来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有一只手在恶狠狠的攥你的胃,被活生生挤出来的胃液酸味阵阵冲出口腔,连自己闻着都觉得恶心。” 慕容世杰只是听着就已经开始恶心了,唯恐阿虾再说出更多令他不适的话,连忙挥手:“你去做宵夜,做什么都行,做好拿来这里,你陪本王一起用。” “宵夜不宜油腻,也不宜多用,你这里的膳房食材必然极全,我就看着做了,可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虾下床来到衣架前取下外袍穿上,随意回头向床榻上看了一眼。 冷冷的月光恰在此时透过窗格,照在慕容世杰平坦的小腹上,挂着一层汗珠的皮肤泛着哑光,滑腻紧实。 阿虾有点好奇,如果她没记错,慕容世杰今年应该有三十岁了。 沿着小腹往上,是肌肉发达的胸脯,再往上,就是细细的脖颈上那张线条柔和的长方脸。 慕容氏是鲜卑后裔,而鲜卑人,来自高加索山脉以南,并不是汉人。他们鼻梁骨高,眼睛大,胡须长而黄,皮肤白皙,身材高大,肩膀宽阔,面部轮廓深邃,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气质阴柔的俊美感。慕容伏允、慕容伏顺和慕容世杰这父子堂兄弟三人,都是这种相貌,连身量高低都几乎完全一致,三人都身长六尺,也就是现代的一米八左右,身材瘦削结实。 毫无疑问,慕容家的男人,还都是蛮有味道的。 阿虾回了回神,停止遐想,先去厨房。 他就活生生躺在那里,何必遐想?待会儿做好了夜宵,慢慢再“研究”呗... 可当阿虾端着装有几样小菜的盘子返回卧室,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她奇怪的左右搜寻一圈,确认现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把盘子放在八仙桌上,坐下开始纳闷。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跑哪儿去了? 幽暗腐臭的牢房里,躺在茅草上的叶浑打了个哈切翻过身,忽然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个黑乎乎的人影,吓得他一激灵坐起,拼命揉眼,定睛细看,脸上肌肉突地一阵扭曲,竟是嚎嚎的哭了出来。 “王爷,王爷你可回来了!下官冤枉,下官都是为了效忠王爷,才落到这般田地的呀,王爷要为下官做主...” “做主?怎么做主?要不这样,你出去,我进来?” 慕容世杰一手拿把尖锐细长的小刀,另一手拿着一只硕大的香梨,不时的用刀削下一片梨子塞进口中,似笑非笑的眼神瞧着哭诉的叶浑,难察其意。 叶浑拼命摇头不停:“不不不,下官岂敢委屈王爷贵体?下官只是恳请王爷尽早把下官从这儿弄出去,也好让下官继续为王爷效力。” 慕容世杰又削下一片梨子:“叶浑,本王问你,慕容伏允把你打进大牢,用的是何罪名?” “是、是、是下官当殿违抗他的王命。” “那你到底有否抗命?” “有...可是王爷,下官那是为了...” “本王没有问你是为了什么,本王只是问你:慕容伏允指你抗命,可是他存心指鹿为马?” “并、并非。” “既然他处置你的缘由无懈可击,那你叫本王为你做主,是何用心?是要本王明示天下:这吐谷浑,有国主一套朝廷,还有天柱王一套朝廷吗?如此一来,天下人会说我什么,怕是不问可知吧?吐浑,你别忘了,这吐谷浑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是他慕容伏允,不是我慕容世杰。” 吐浑伏地不敢抬头,脑子里一片凌乱,心中暗骂:装!你再装!就好像你不明示天下,天下人就不知道今日的吐谷浑是你和慕容伏允在打对家似的。 “当然,你效忠本王,其心可嘉,本王自当设法救你出去。说了这许久,想必你口渴了,这香梨汁水甚是甜美,你尝一块吧。” 说着,慕容世杰又削了一块梨片,挑在刀尖上送到叶浑面前。 “下官谢王爷。” 叶浑连忙往前凑了凑,张口去咬慕容世杰手中刀尖上的梨片。 寒光一闪。 叶浑眼珠突出,肌肉僵硬,无法置信的张大嘴“嗬嗬”有声,却吐不出一个字——慕容世杰手中的小刀闪电般从他张开的口中刺进,刺穿上腭,刺进咽壁,直入后脑。 他倒地气绝时,嘴上尚且叼着那片香梨。 如果他知道小小一片梨子要拿命来换,就算打死他,也一定是不会吃的。 可惜,他以为自己可以选,实际上,他压根没得选。 瞪着地上的死尸,慕容世杰掷刀于地:“我早告诉过你,这世界上,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只有一种人会死,那就是愚蠢的人!我告诉你们很多次了,不要做愚蠢的人,可是我忘了,有些人天生的愚蠢是改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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